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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饿着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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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2饿着战死

    张叔叔,我冷我好冷……——高敬

    一刻钟后,噼里啪啦、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的射击声再次响起。

    主峰上的重机枪和迫击炮响了,已经涌到山脚下的两百多名日军纷纷卧到,在发现射击的目标是两侧的高地后,又放心大胆地站起身来端着枪、猫着腰朝着山头猛冲,渡边大队先前留在这里的两个小队也加入到冲锋的行列,鬼子的两股人马合在一起,“呀呀”的呐喊声凶焰万丈。

    而主峰正面则是一片可怕的沉寂。

    直到日军冲至距主峰阵地不到二十米,刘奇才从战壕里抬起头来,一声喊“打”,手里的德制mp38冲锋枪就连续发出那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弹壳带着青烟从抛壳口里不断跳起来,形成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刹那间,各战斗小组的轻机枪、冲锋枪、驳壳枪一起开火,拿步枪的士兵将步枪暂时搁在一边,把一颗颗手榴弹砸向敌群,他们的面前堆满了全都拧开了盖的手榴弹,把线一拉就可以丢下去。无数条火龙和无数声爆炸在主峰前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火网,无数个黄色的身影伴随着一阵阵惨叫在这火网中扭曲、翻滚、腾飞。

    骄横的日军一向迷信步枪的命中率,迷信重武器的毁灭性杀伤力,那遭到过轻武器如此密集的火力拦截?顿时被打懵了,侥幸活命的鬼子兵紧紧地趴在山坡上,他们手里的三八步枪打一枪得拉一下枪栓、顶上一发子弹。在近距离中拼起刺刀来还可以占占上风。而现在才发现火力稀疏。想还击已是有心无力,忽然,一个打红了眼的鬼子军官举刀跃起,带头硬冲,紧接着身后也哗啦啦地站起一大片不怕死的日军。然后,没等冲出几步,他们的身上就纷纷绽开无数个枪眼,喷出血和一些肮脏的液体。为压制**的火力优势。几名日军机枪手悄悄后退十几米,那知道刚架起机枪,主峰上的枪榴弹和掷弹筒就劈头盖脸砸过来……

    冲锋号响了,划破漫天的硝烟,凄厉的号音久久地激荡在张古山上。

    这是弟兄们誓死要为战友复仇的心声!

    这是中华军队誓死要夺回前沿阵地的号角!

    乘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且日军处于被动挨打之机,张灵甫亲率二营三个连五百名弟兄发起反冲锋,一个连从主峰上杀来,迎击当面之敌;另两个连分别从主峰两侧飚出,杀向被敌占据的前沿阵地。

    烽火连绵的战场上战旗招展,杀声遍野。呈现出一派激动人心的壮丽场面:张古山后树林里,旅长李天霞拿起电话:“306团迫击炮开炮。目标日军炮兵阵地!”

    “开炮,目标日军炮兵阵地!”在距张古山约两公里远的五十一师炮兵营阵地上,钢盔上缠着一圈树枝的营长吴宏志放下师座电话,手中的红旗一挥,三门克鲁伯野炮同时发出惊雷般的咆哮。

    主峰上,卢醒跃出战壕,把手一挥:“冲啊!”

    下面一道战壕里,刘奇奋臂呐喊:“弟兄们跟我上呀!”前后左右的将士们一涌而出,直扑敌群,个个奋不顾身。各战斗小组仍然以自动武器开路,火力交替掩护,根本不给日军以拼刺和还手的机会。

    在赵斌连长英勇牺牲的右侧高地上,冲过来一飚人马,为首一人,正是身材高大、怒目园睁、身穿上校军服的张灵甫,抡一把寒光闪闪的大砍刀,左劈右砍,呼呼生风,所到之处,无人敢敌。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高敬。

    求战心切的他,是随三营偷偷上山的。

    一片混战中,只见这位一年前还在北平的街头散发抗日传单的大学生,头上斜扣着钢盔,时而在疾奔中甩手横扫;时而单腿跪地,双手握枪,以准确的点射朝着面前的敌人连续击发。实战再一次证明:驳壳枪对抗白刃战的巨大优势:轻便灵活,可以任意转向,射击姿势也灵活多变,弹量更足,装上二十发子弹的驳壳枪等于在白刃战中可以连发二十刀,这种概率那是步枪所能抗衡的?

    突然,日军的一枚手榴弹从远处扔过来,高敬躲闪不及,只觉得身上、腿上挨了重重的几下打击,枪从手中掉下,人也山坡滚了下去。一开始他的神志还比较清醒,躺在血泊中无助地看着天,天上一片硝烟和尘土,将正午的太阳都遮盖住了。不久,天上又传来了刺耳的马达声响,几架敌机俯冲下来,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投弹扫射,而是又拉起机头继续在空中盘旋,然后才怪叫着飞向远方。

    他想爬起来,全身却一阵钻心的巨痛。

    渐渐地,他的视线和神志开始模糊,只感觉到山上上下鏖战正酣,弟兄们的草鞋从他身边不断地一跃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高敬被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唤醒。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被团座抱了起来,那是一双有力的臂弯,那是一张亲切的面庞,那是一个高大的、衬着漫天硝烟的身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就像童年时发高烧搂着爸爸撒娇一样,鼻子一酸,两行晶莹的泪珠便从心灵深处夺眶而出,他喃喃地弱弱地说:“张叔叔,我冷我好冷……”

    “坚持住呀高敬!你会没事的!”张灵甫安慰着他,把他紧紧地搂着向主峰疾步奔去。

    高敬躺在团座的怀里,眼睛向后看去,随着距离的拉远,他看到山坡上的一棵松树上,高高地挂着一把驳壳枪,然后,他又看到自己的国旗高高地飘扬在阵地上。

    他并不知道那把枪是一营一连赵斌连长最后的遗物,但他知道他们夺回了阵地,欣慰的笑容于是浮上了他苍白的脸。高敬从张古山上抬下来的时候,孟铁蛋刚挨了老伙夫的一顿打,心里一肚子的委屈和酸楚正不知向谁述说,忽然看见高敬浑身是血地躺在担架上,顿时全身一软,双腿跪在了地上哭起来,他先是小声地抽泣,想着自己当兵以来不知受的多少冤枉气,想着这位大哥哥以前对他的种种关照,不由得越想越伤心、越哭越伤心,最后索性号啕大哭起来。先前,看见自己的班长陈胜利也被抬下来的时候,他不仅没有哭,反而还有一丝丝幸灾乐祸,因为陈胜利以前欺负过他。

    今天老伙夫又打他,不为别的,就为他不长记性,偏要学着他的广东话,把丝瓜说成“输瓜”,犯了忌讳。

    自弟兄们前天夜间上了张古山,就不断有担架抬下来,那担架一路上都滴着血,不是这个阵亡了就是那个受伤了,胳臂、腿脚被炸断,老伙夫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这些弟兄们那一个没吃过他烧的饭、炒的菜?他觉得他们就像自己的仔一样,是他一勺勺饭、一勺勺菜喂大的。特别令他难过的是,弟兄们在山上出生入死守阵地,吃的却餐餐都是南瓜,连死都饿着肚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