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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是秘密最多的地方,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皇上面带怒容的进了栖梧宫的消息比春风更快的传遍了整个皇宫。
后宫平静的表象下立即掀起了一阵阵的波涛,有些思想简单的开始按捺不住藏起来的那点小心思,在身边人的出谋划策下偷偷的行动起来。
“你确定皇上是带着怒气的?”贤妃有些不相信的问贴身宫女萍儿,皇上对长公主的宠爱有多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皇上怎么可能会对长公主发怒!
萍儿却一脸肯定道:“小圆子亲眼所见,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骗娘娘啊。”
贤妃闻言,突然站起来,蹙着眉头,有些不安的来回踱了两步,心里竟生出一种不知道是喜还是忧的复杂感觉。
皇上天性凉薄,却把仅有的那点爱都放在了长公主身上,这些年,皇上对长公主的宠爱如一日,从来没有减少过,而对她们这些妃嫔却连正眼看过都不曾有,在这样强烈的对比下,没有人不羡慕嫉妒,她,亦然。
然而,她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是谁,她很清楚。所以,即便她再羡慕,再嫉妒,她还是会守好她的本分,从来不会忤逆长公主的意思,因为,不管是哪一方面,她都没有赢过长公主的可能,技不如人,只能甘拜下风。
把那些不甘和嫉妒都压下去,她便能客观的看待长公主,那是一个值得人捧着宠着的孩子。
但是,帝王薄情,皇上的想法谁都无法猜到,万一,若是万一,皇上厌了长公主……
“现在,各宫的娘娘们都要把栖梧宫的门给堵了。”萍儿有几分焦急,只要是宫里的人,就没有不想取代长公主,得到那份荣宠的,特别是那些妃嫔们,无一不做着受宠的美梦。在她看来,长公主受宠还好,在她家娘娘的管理下,后宫还算是平稳,倘若皇上真的那么宠上一个娘娘,宫里指定乱套,自家娘娘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贤妃心烦的向门外迈了两步,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停了下来,扯了扯手中的帕子,决然转身返回了内殿。
长公主绝不会这么简单就失了宠的,她所认识的长公主睿智慧黠,冰雪聪明,只有她抛弃别人的份,若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能逃出她的手心,包括皇上!
“娘娘?”萍儿见贤妃返回来,又是疑惑又是焦急,娘娘不去看看吗?现在可算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栖梧宫外面守着一大群盯着娘娘位置的人呢,她们进不去栖梧宫,娘娘却在这一点上有优势,先一步见了皇上才有机会啊。
贤妃坐下来喝了口茶,缓缓开口道:“慌什么,皇上怒的是谁还不一定呢。”这个时候,谁当出头鸟谁会死的好看。
皇上又急又怒的的去了栖梧宫,而栖梧宫只有一个长公主,怒的是谁还用想吗?
萍儿看着贤妃那副悠然的样子虽然着急,却是欲言又止,她跟在娘娘身边多年,自是知道娘娘的聪明,不然即便有长公主的帮助娘娘也不会坐稳贤妃的位子,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那我们该怎么办?什么也不做吗?”
贤妃点点头,现在她们能做的只有一个字,等。
萍儿见状正要说话,打听消息的小圆子回来了,快步走进殿内,打了个千,急急道:“启禀娘娘,长公主从外面回来了,刚刚进了栖梧宫。”
萍儿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长公主回栖梧宫?长公主就在栖梧宫里,怎么可能还会回栖梧宫?
贤妃的心却是不禁重重一跳,她统领后宫七年,整个后宫几乎都已经渗透了她的势力,而唯一一处她无法探知的地方就是栖梧宫,也许是因为对长公主当初提携的感恩,也许是对那个少女打心底的敬畏,她从来没有试过在栖梧宫里安插她的人。她也坚信,不仅是她,就是良妃,瑾妃她们也没有一个人在栖梧宫安插眼线。不是她们不想,而是,栖梧宫防卫之严密,根本没给她们下手的机会。
所以,她能够知道的,都是长公主想让她知道的。
长公主今天并没有出栖梧宫的记录,她也确定,皇宫各处并没有看到长公主的身影,可是,长公主却是从外面回到了栖梧宫。
唯一的解释就是,长公主出了宫!
难怪皇上会发怒。
“你下去吧,继续盯着。”贤妃挥退了小圆子,这下更加没了忧虑,之前不知道长公主做了什么还会担心一二,现在知道了只是因为私自出宫,先不管这是多大的罪,贤妃却先松了一口气。
当年,皇上因为长公主想要出宫游玩,特意抽出一天陪她,连皇后的面子都落了,她想,比起长公主私自出宫这件事来,今日让皇上这般生气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担心长公主的安全。
萍儿作为贤妃的贴身宫女,也知道宫里大多事情的动向,长公主的行踪是重点,自然也是知道今日长公主并没有出宫这一点,所以,她现在才这般惊讶,长公主没在栖梧宫,也没去别处,她还能去哪里!
“娘娘?”萍儿这下子更加担心起来,长公主竟这般大胆,皇上再宠她,能容忍她这么放肆吗?
贤妃不理会萍儿的焦急,喝了一口茶,突然道:“把本宫没绣完的那块帕子拿来,天很快就热了,刚好送去给长公主擦汗。”
萍儿瞪大了眼,不明白这时候娘娘为什么还有心情绣花,长公主可是犯了私自出宫的大罪啊!
贤妃微微蹙眉,不悦的看了萍儿一眼。
萍儿一凛,忙福了福身,转身去拿贤妃的针线盒。
拿回来的时候,刚好小圆子又返了回来,这次更急,说话有些气喘,却还算流利顺畅,大意是栖梧宫的小林子公公大闹太医院,最后把张医正从妍姿宫‘请’去了栖梧宫。
贤妃闻言愣住了,长公主生病了?!什么病?为何而病?
小圆子进不到栖梧宫,自然不知道这些具体的细节,听着贤妃喃喃的问,只能摇头“奴才不知,只是,长公主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贤妃扶额,看着喝了一半的桃花茶水发呆,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生病呢?难道是皇上做了什么?
萍儿不禁提醒道:“娘娘不去看看吗?”皇上可是在栖梧宫呢。
贤妃摇摇头,就是因为皇上在那里,才更不能去。
这些年,因为长公主的原因,她见皇上的面比别人要多些,也因此,更加清楚皇上不喜欢她们在不必要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比起见到她们,他更喜欢跟长公主独处。
独处?
贤妃突然吓了自己一跳,她怎么会想起这个词的?!皇上他……
“娘娘您怎么了?”看着贤妃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萍儿也被吓了一跳,不禁出声询问道。
贤妃不理会萍儿,有些慌乱的在殿内走来走去,皇上他不会的,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那样冰雪聪明又美丽可爱的小妹妹,谁都会宠爱几分的,绝不是她想的那样,不会。
贤妃内心交战,努力说服自己皇上对长公主是对妹妹的宠爱,可是,她却骗不了自己,她所见过的皇上与长公主相处的片段清晰的从脑海深处翻涌出来,以往十分普通的小片段现在回忆起来竟都变得大有深意起来,比如,皇上无论多忙,每天都要去栖梧宫看望长公主一次,比如,皇上会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和长公主怄气,比如,皇上和长公主说话时的语气是那么的随意放松,再比如,皇上看长公主的眼神也是对别人从未有过的宠溺爱怜……
贤妃这才惊觉,或许她内心深处早就有了怀疑,所以才对这些细节这般记忆犹新。
贤妃脚步停下来,呆呆的看着桌子上的针线盒和那杯未喝完的桃花茶,口里突然变得苦涩无比,苦得她心都疼起来。
“娘娘!”萍儿担忧又疑惑的看着贤妃,不知道她突然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是一派从容。
贤妃眼里泛起泪花,狠狠的一咬唇,猛然挥手,把桌上的针线盒和茶杯都扫到了地上,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过,精美的桃花彩瓷杯碎成了一片片,被水浸泡过的桃花散落在地上,湿漉漉的花瓣交叠起来,再也没了在水中和树梢上时的骄傲美丽。
后宫这么多女人,皇上为什么偏偏只爱最不可能的那一个!他让她情何以堪!
发泄过的贤妃渐渐的冷静下来,只有手还在紧紧的握着拳,微微颤抖着,冷冷的盯着那朵狼狈的桃花。不知道在从高处摔落下来的时候,她会不会也如这花,狼狈难堪……
明德宫。
听了李公公的禀报,良妃冷冷一笑,涂着艳红指甲的手猛然用力,层层叠叠的美丽花瓣瞬间被扯下一半。
李公公偷偷抬眸,看了一眼那个刚刚良妃还在如抚摸孩子般的爱抚着的那株牡丹,此时已经成了半枝的残红,肩膀忍不住抖了一下,那可是良妃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培养成功的牡丹啊,平日里如宝贝一般的伺候着,比人都金贵,如今好不容易开花了,竟然说毁就给毁了!
良妃一把扔掉手中残破的花瓣,拿起帕子仔细的擦了擦手,眸中闪过一抹冷光,冷声道:“去妍姿宫。”
李公公闻言,急忙高高喊了一声“摆架,妍姿宫——”
妍姿宫里,施过针的绯月吟雪疼痛过后,已经疲惫的睡着了,眼睛紧闭着,眼角仍旧噙着泪,没了无知骄横的表情,使得姣好的面容显出了几分楚楚动人。
丽太妃坐在旁边拿着帕子不停的拭泪。
李太医把银针一根根从绯月吟雪身上拔下来,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睡着的少女,对丽太妃躬身一礼,遗憾道:“丽太妃也听张医正说了,十七公主这病有些奇怪,臣等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施针也只能抵挡一段时间。臣无能,请丽太妃责罚。”
丽太妃擦去眼角的泪水,含着几分哽咽,道:“李太医请起,不能怪李太医,这都是我儿命苦……”说着,忍不住又掉了几滴泪,晶莹的泪珠挂在保养得当的美丽脸庞上,比之年幼的绯月吟雪更多出了几分风韵。
李太医忙尴尬的敛下眸子,挥去眼前的丽影,赔笑道:“丽太妃不要太过伤怀,臣等一定会尽力救助十七公主。”
丽太妃苦涩的点点头“有劳李太医了,还请李太医多多费心。”
李太医忙道:“这是臣的职责,臣定当竭尽全力。”
丽太妃对身后的中年妇人道:“徐嬷嬷,送送李太医。”
徐嬷嬷点头应声是,上前一步快速的往李太医手中塞了一个荷包,然后向前伸出手道:“李太医,请。”
李太医急忙把荷包塞进袖子里,口中客气着“不敢,不敢,嬷嬷请留步。”说着,迈开步子,高兴的走了。
李嬷嬷并没有真的去送李太医,陪着他走了两步,在李太医的劝阻下,又回到了丽太妃身旁,劝慰道:“娘娘不要太伤心了,您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若公主知道你因为她这么难过,一定会愧疚的。”
“说得没错,丽太妃要是熬坏了身子,可还有谁替十七公主报仇啊!”
伴着这道傲气凌人的娇媚声音,一身大红裙衫的良妃迤逦而来,华丽的朝天髻上金步摇与宝石珠花相映成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亮的刺眼。
丽太妃和徐嬷嬷却没心思理会她那身华丽的装扮,她们还在为刚刚良妃的话而震惊不安。
“你是什么意思!”丽太妃戒备的看着良妃。
她虽然常年不出妍姿宫,低调做人,对良妃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些耳闻,这个女人毒辣阴狠,诡计多端,她不认为她找上来有什么好事,只是,她刚才说的那句话让她很是介怀。
良妃看到丽太妃主仆两人的神情,不屑的冷哼一声“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十七公主这个样子是谁害的,丽太妃不会不知道吧。”
丽太妃脸色一变,眸中闪过一抹凌厉“良妃最好把话说清楚。”
良妃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沉,对丽太妃的说话语气很是不悦,不过是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太妃,若不是看着她还有用的份上,她绝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明明是丽太妃先请的张医正,可是现在张医正在哪里?十七公主重病无人救治,丽太妃总应该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吧!”良妃轻蔑的看丽太妃一眼,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屑。
丽太妃却偷偷松了一口气,原来她说的是这个,她还以为……
“这个宫里就是这个样子,谁有权势就听谁的,本太妃认命,并无怨恨。”丽太妃冷冷道,就是因为她的认命,她才能在宫里平安的把雪儿养大。
良妃对丽太妃的不上道恨的牙痒痒,眸中射出一抹厉光,道:“你可知道,只要她在,你们母女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你们就甘心这么一辈子?”
丽太妃不为所动“本太妃只求平安。”
“那你们平安了吗?”良妃斜睨一眼床上的绯月吟雪。
丽太妃心一痛,雪儿的病来的奇怪,她不是没怀疑,可是,她一向深入检出,雪儿也被禁了足,实在想不出别人害她们的理由。
要说寻仇,雪儿心思简单,平日里得罪的人也不少,却都是小事,犯不着冒险来害雪儿。
而唯一严重的……
丽太妃摇了摇头,雪儿想推长公主下水不成反受害,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她并不怨恨,那次长公主并未受伤,雪儿也受到了惩罚,长公主若想治雪儿的罪借着那次能光明正大的置雪儿于死地,何必事后才来用这种手段算账。
“雪儿不幸患病,是她命不好。”丽太妃淡淡道。
“你——”良妃气得直瞪眼。
“妍姿宫有病人,良妃不宜久留,徐嬷嬷,送客!”
“是,良妃娘娘,请。”
良妃看看这主仆二人,咬了咬牙,狠狠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徐嬷嬷看着良妃嚣张跋扈的背影,担忧道:“娘娘,我们这样的罪良妃,会不会……?”
丽太妃也为自己的莽撞有些后悔,她奉行低调做人,尽量不得罪任何人,今日是她为雪儿的病太过急躁了些,不过,她并不后悔拒绝了良妃,长公主不是她能惹得起的,良妃拉拢她,也不过是想拿她当枪使罢了,不管结果如何,她们母女绝不会有好下场,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安稳的过日子。
良妃怒气冲冲的冲出妍姿宫,吓得明德宫的宫人们也都紧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迈出妍姿宫的大门,良妃突然停了一下,宫人们一惊,也忙跟着停下来,低垂着头,不敢看良妃一眼。
良妃抬头看了看妍姿宫的门匾,眸光冷然,这个丽太妃倒是谨慎,不过,唇角冷冷一勾,可惜养了个蠢女儿。
……
吟醉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才悠悠转醒。
绯月暝夜一直守在这里,见她醒来,忙握住她的手惊喜道:“终于醒了,朕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能睡的。”
站在一旁的绯月璃此时也不顾忌绯月暝夜了,一个箭步过来,关切的看着吟醉问道:“姑姑,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被绯月暝夜留下候诊的张医正听说吟醉醒了,也是惊喜的差点掉下老泪来,可算是醒了,要是再不醒,他一定会在皇上那质问责怪的目光下交代了这条老命不可。
张温默看看自家老爹那没出息的样子,嘴角隐隐抽了抽,心里突然生出让他告老还乡的想法来。
绯月暝夜没在意绯月璃的逾矩,听到他的话倒是被提醒了一下,道:“张温默,来看看公主。”
张温默被点名,表情依然淡定无波,悠悠然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向床边迈步,看得张医正冷汗又开始往下掉,急得想上前踹他两脚,让你装大爷!你爹我可是滚过去的,你这么悠然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说白了,张医正是因为被儿子比过去了有点面上无光,纯粹的自尊心作祟。
初醒的吟醉总是有一段时间的迷糊期,在这期间,脑子不会转弯,婴儿一样的纯白简单,轻轻眨动的眸子里蒙着一层晶莹的水光,带着几分迷茫和懵懂,小脸蛋因为睡眠而变得粉嘟嘟的,粉嫩水润的唇也微微嘟起,显得很是无辜可爱。
和之前赶来时看到她熟睡时不设防的感觉一样,张温默再次被这种呆萌的小样子触动了一下,她这样无害的时候比满心诡计的时候可爱多了。
“长公主并无大碍。”张温默收回手,忍不住又看了吟醉的小脸一眼,压下心里的粉红泡泡,暗想,还是要快些把蛊毒解除才行,这般嗜睡可不是好现象“日后切记不可太过劳累,也不能经受刺激,以静养为主,在下开的补药也要一直喝。”
绯月暝夜闻言,抿了一下唇,看向吟醉的目光多了一份愧疚,吟醉眨眨眼,还没有完全清醒,对绯月暝夜的愧疚一点都没接收到。
绯月璃却看了张温默一眼,微微蹙眉,直觉张温默有话没说完。
张医正听到儿子的话,耳朵动了动,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很快又恢复平静,暗叹,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绯月璃送张温默和张医正出去。
出了宫门,张医正就告辞回了太医院,只剩下张温默和绯月璃二人。
绯月璃沉默着走在张温默左侧,面色平静无波。
张温默垂头看看这个个头还没到他肩膀的小少年,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听说这个孩子是她调教出来的,不错,很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