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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罗珠儿叹了口气,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她当然是希望燕尘光跟着她去见云香秀,但燕尘光的理由实在正当,甚至让她心中颇为欣慰。教主姐姐让他做了大总管,他便一心为姐姐考虑。
这让罗珠儿要如何拒绝呢?
燕尘光早已猜到了她的反应。从罗珠儿视角,他当然是为了云香秀,就不考虑别的。但若是从云香秀的视角,燕尘光便是用为她考虑的理由,拒绝了她的想法,让她生气都不能生顺畅。
憋屈,就是要让她憋屈。
“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找教主姐姐,向她通报了。哎,今晚真是累死个人,来来回回往返不停跑。”罗珠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秦先生和于先生就护卫你身边吧,有他们在,你做起事来也方便,旁人想拦你也不容易。”
“真是麻烦珠儿姑娘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不要在为我操劳了。”燕尘光又和罗珠儿随意说了几句话,她才不情不愿地往云香秀所居升星殿中去。
月色西斜,华严在冷风中发抖。
他修为虽不高深,但也不至于惧怕这点寒冷。可心思散乱,惶恐不安,寒意从心中来,非是从外界来。
多日关押后所得的一丝希望被轻易摧毁,无人能够商议未来的孤独,两家人性命的重担,再加上燕尘光刻意的引导压制,让他更是迷茫恐慌。
此时此刻,华严多期望自己的好兄弟宁康在他身边。如果是宁康的话,他出来到现在,已经想好破局之法了吧。
可惜期望总是不能达成。
来者只选中了华严,却连宁康看都没有看上一眼,直接忽视。
“你想好了吗?”燕尘光随意背过双手,昂着下巴,踱步至华严身前。
华严有些迷茫。
他要想好什么啊?先前燕尘光有和他说过,要他在这段时间思考什么吗?
“我,我……”
燕尘光看着华严结巴模样,依旧神态若常。晾的差不多了,这人都不会说话了,再晾就要干扁成咸鱼了。
“我是星空教大总管,你是星空教弟子。你我之间,没有交易。你应该配合我的工作,帮我抓捕星空教内的违反教规的无耻败类,明白吗?”
燕尘光缓缓又向他靠近了几步,冷冷逼视着他,眼中包含着压迫。
燕尘光是没有高深的武道境界,但无论燕尘光使用何等手段,借助何等大势,只要他掌控了华严的未来,那么他就能够做到对华严的单方面压迫。
正如陈放可以把一个守护教内财产的好好少年逼成不专业杀手,燕尘光也可以把这个素不相识的家伙掌握手中。
“我明白!”华严睁大眼睛,斩钉截铁地向燕尘光不停点头。
燕尘光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拂过灰尘落叶:“我想你并不明白。”
“华严愿从此侍奉大总管左右,鞍前马后,挡剑挥刀,万死不辞!”
稍微思考之后,华严大概明白了燕尘光的意思,于是果断跪下抱拳。
燕尘光伸出手来,就像主人抚摸宠物狗狗一样,抚摸着他的脑袋。
“你是星空教弟子,你是星空教的人,我不需要私兵,更不需要你侍奉左右,鞍前马后,挡剑挥刀,万死不辞。
你要配合我的工作,就先把从守护宗门财产开始的一切经过全部说清,由我提问,记录在书,你签字画押,成为一份能呈给教主的书面报告。”
华严有些发呆,但却也没有深入思考下去,这是他不擅长的事。他所擅长的就是点头,因此就只不停点头。
燕尘光背过手离去,于千钧随行在左侧,秦安远押着华严跟在右后。
宁康与华严所守护的宗门财产到底是什么?那个长生教杂种又是谁?他又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星空教……
种种的疑问萦绕在燕尘光心头。
他很清楚,这里面值得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而最无用的,就是揪着杀手案这注定找不出证据,扯皮能扯上大半年,最终某神经病出来顶包的事不放。
要知道,燕尘光身为当事人与受害者,真要抓住此事调查,更大可能会被反击,把他调出此案,以保证查案之公正,不被受害者的过激情绪所影响。
杀手案又牵连出长生教案,他被一起排挤出去,最方便做文章的案件没法下手,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但若是长生教案牵连出杀手案,幕后主使畏惧燕尘光调查长生教案,因此选择刺杀,那效果就截然不同。
这其中的差别只需要书面报告中添加几句话,删去几句话,比如华严听到了陈放的一些话,再比如华严与陈放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有所变动。
更或者,刺杀从来都没有发生。华严见到燕尘光的第一眼,震动于其王霸之气,俯首下拜,主动将一切供出。
能被写在纸上的事实,就一定是能被篡改的事实,但同时也是能被签字画押,得到承认的事实。
或者说,那张纸比事实更重要!
翌日,赤阳高照。
燕尘光悠然依在树干,仰望着天上白云如絮聚散,模样仿佛棉花糖,却没机会知晓味道如何,是否可口香甜。
紫面大汉于千钧竖在一旁,看着这肉身如干草一般脆弱,似乎随时要在风中摧灭的少年,心中感慨万千。
他昔日跟着老教主,行走天下,行侠仗义,见过许多了不得的少年。
他们各自个性不同,经历不同,或美或丑,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强大的天赋与武力。在一个武道修为作为社会唯一评级标准的世界,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人物,少年英杰。
可燕尘光与他认识的人不同,明明是那么弱小,做事却颇有底气,自信掌控一切,引导人心变化,事物发展。
华严从老实的话都说不清,到一五一十所有细节交代清,最终居然主动帮忙编纂虚假证词,还觉得燕尘光是个真诚无害,一心为他考虑的大好人。
这其中变化,于千钧看的越清,便越发觉得燕尘光手段高明,超人一等。
听说他以前只是凡人,只用不到一晚时间,便能成就铸身一重境界。
若真有如此强大的武道天赋,那或许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了。毕竟天才做什么都是有理的,能掌控人心,掌控事物当然也非常合情合理。
只是这样的人,真的能被云教主所用吗?于千钧一时间若有所思,随即又将这想法抛开脑后,想笑没有笑。
以云教主之修为,不算隐世不出的老怪物,不算其他大陆的妖物凶兽,能在当世前五,而她今年仅仅十八岁。
面对这般千年不出的天才,即便燕尘光再有手段又如何,不过是教主掌中之物,任由她操控驱使罢了。
燕尘光越有智计,便对云香秀,对星空教便越有利啊。
“昨夜对华严的审讯已经结束。这里面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啊。
青红相间,吞云吐雾的怪蛇,巡查星陨山脉无人之地的天巡部,学术交换的长生教弟子,血脉移植,杂交变异的技术,负责与他教交涉的行人司。这里面能被搞事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燕尘光闭上眼睛,在阴郁的树下安静思考着:“秦先生已经连夜去把我写的大字报到处张贴,引导舆论。有了星空教弟子对长生教仇恨的帮助,宁康与华严的家人肯定应该会无事。
但想要宁康安全放出来,那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行人司能够屈服于他教的普通弟子,但他们绝不会轻易屈服于舆论,屈服于星空教弟子。
毕竟行人司的资源,是用来招待包括其他大教来此做学术交流的弟子。只有这些弟子在,以胡有言为首的利益集团才能够其中上下其手,将属于教门的资源变作私人的资源,甚至还能衍生出庞大的产业链,获利无数。
换句话说,星空教是他们捞钱的宝库,他教弟子是他们的金主,星空教弟子就算个屁。因此行人司又怎会在意这些弱小弟子的鄙视与愤怒,怎会在意他们心中不灭的仇恨。
这是个玄幻世界,集众未必能打赢单人,我即便可以激发出星空教弟子数百年积累的仇恨,又能对胡有言起到多大作用呢?他不会畏惧的!”
燕尘光忽然转头,站起身来看向于千钧:“于先生,那条青红相间的怪蛇如你所言是不死之蛇,每次蜕皮都能增加百年寿命,九次蜕变后身长九丈,能御风火,遁入天云。这些说法有多少尚是猜想,有多少已经得到证实呢?”
于千钧道:“九次只是推算。我星空教明确的记载中存在有七次蜕变的不死蛇,其实力仅相当于二次先天洗身的武者。虽然不是很强,但飞行与风火也格外有趣,算得上不错的宠物。”
燕尘光心想据书中描述,在九重铸身境后,武者要服用天材地宝,利用阵法密地,才有机会外引先天之气,内激先天之气,内外先天相冲相合,得正反之变,算洗身一次。
先天洗身的武者真元勃发之间,能倒转瀑布,截断河流,拳塌城池。可在于千钧口中,二次洗身也不是很强,这可太惊人了。
他到底有多强?真是难以猜测。但燕尘光可以确定的是,不死蛇的潜力极高,算是一件重要的宝物。
“既然如此,那有没有可能长生教弟子盗取不死蛇是为了移植其血脉,让先天洗身前的武者拥有飞行与掌控风火的能力呢?”燕尘光随意猜测道。
于千钧微微皱眉:“铸身境武者或能短暂腾空,但与飞行无关。至于掌控风火,这更是炼气武者擅长之事。
若长生教真有这般谋划,并且最终完成。那其铸身境弟子,在与天下各教同辈弟子战斗,将有极大优势。
不过长生教虽有人类与其他物种血脉杂交之事,但成功率实在太低,可控性更差。他们更期望于培育出能稳定遗传父母修为的子嗣,与一些怪异的毒物凶兽,这也是我们所忌惮的地方。”
燕尘光低着头,望着草,语气平和如闲聊:“极大优势?那就是说存在一个可能的未来,长生教底层弟子全面压制星空教底层弟子。他们拥有的天才数量完全压制我星空教咯?
数十年的修行,比不过一次血脉的移植改造。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人将被一群不知是人是兽的杂种踩在脚下。
这样的未来,于先生如何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