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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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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又休整了几天,淅淅沥沥的下了两天雨,雨后晴空万里,空气中浮动的都是生命的气息,北地的春天是真的来了。

    钱云海终于缓了过来,在跪求了柳州刺史王嵩几次之后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这世道哪里有什么公道,这些人又拿什么来还我一个公道,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靠我自己。”

    几天的光阴他已经瘦的脱了形,跟从前那个温和自信的少年判若两人,眼里只有仇恨。

    廖成贤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因为任何言语在钱云海的遭遇面前都显得单薄无力。

    苏幼仪从钱太太的内室出来,郑重的看向了钱云海:“伯母算是我的师父,对我有知遇之恩,你若是不嫌弃,往后就跟着我们一起,也方便照看伯母,等伯母养好了,在从长计议。”

    廖清雅也跟着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钱云海看向了苏幼仪,她穿着家常素净的衣裳,乌黑的发髻还是做的小孩子的打扮,一双眼里满满的怜惜和温柔,看的他眼眶一酸,如果没有这件事母亲会向苏家提亲吧,他会跟苏幼仪和和美美的过上一辈子,侍奉父亲母亲到百年。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他的身上背着一家人的血海深仇,他不可能在如从前那般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钱云海的眼神又渐渐坚硬冷酷了起来,决然道:“不用了,我打算送父亲和妹妹回老家安葬,然后带母亲回外祖家,叫人医治母亲,京城我就不去了,多谢嫂夫人和苏姑娘的好意!”

    众人坐在外头一时都沉默了起来。

    说起来钱云海这样也是最好的安排。

    廖清雅看了苏幼仪一眼,向着钱云海道:“你在斟酌斟酌。”

    钱云海却越来越坚定:“不用了,我已经想明白了!”

    说着话,人也站了起来:“这几日多亏大家照看,各位的恩情,我只能来世再报了,各位请回吧。”

    苏幼仪几人竟然不好在待下去,只能起了身一起出去。

    待得第二日早起,钱太太的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就好像钱家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唯独苏幼仪的门外留的简短的一封信,一筐医书。

    “母亲的东西留给你。”

    苏幼仪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容易感伤的人,可这短短的一行字,却叫她泪流满面。

    人生真是一场不能预料的冒险,即便她重生归来,一样无法把握,而这或许,正是生命的魅力。

    船只开动,仿佛一切都恢复了常态。

    苏幼仪狠狠的睡了两日,猛然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折着一只淡蓝色的不知名的野花,插在粉白的双儿瓶里,迎着朝阳熠熠生辉,她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一些,如意笑盈盈的带着小丫头侍候苏幼仪起身,见苏幼仪心情不错,悄悄松了一口气,一面给苏幼仪梳头一面低语:“刚刚翠珠来过了。”

    苏幼仪把玩着鎏金凤头钗的手微微一顿道:“她做什么?”

    “说是这几日官府的人找了叶二爷好几次,刚去的时候气势汹汹,不知道叶二爷出去了说的什么话,到后头两次竟然请了叶二爷下去喝了两次酒,一直送出了柳州地界。”

    苏幼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却没有抓住,她垂眸思索了片刻站了起来:“我知道了,去嫂子那里。”

    派下去的小厮买了不少当地的土特产,廖清雅的屋子里摆的满满当当的,廖清雅看见苏幼仪过来忙笑着招手:“过来瞧瞧,可有什么喜欢的。”

    因为钱家的事情众人的心情低落了很久,为了哄着苏幼仪开心,廖清雅专门叫人去买的东西。

    苏幼仪知道大家的心思,打起精神和廖清雅一起一一将屋子里的东西看了过去,说说笑笑的终于有了往常的样子。

    又带着苏幼仪翻箱倒柜,翻出了一个捶丸大小的夜明珠,惊的苏幼仪目瞪口呆,廖清雅却像是拿着白菜一般随意,笑着道:“我知道你从小怕黑,前两日清点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还有这么一件,专门留了出来给你用。”

    嫂子总是这般的壕无人性。

    传家宝也可以用来照明。

    苏幼仪又惊又叹,到底将悲伤的事情压在了心底,廖清雅叫去京城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拉回了两车布料。

    管事的站在外头回话:“照着大奶奶的吩咐,将京城里时新的布料衣裳都买了两件给奶奶送了过来。”

    苏幼仪并不知道这个事情。

    廖清雅解释道:“咱们此去总不能叫人看了笑话……”

    苏幼仪想着屋子里那几箱子的衣裳布料,暗淡的想,她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那种躺在钱上的富二代?会不会有些太幸福了?

    她高高兴兴的收了廖清雅送的东西,跟廖成贤和鑫哥儿一起商量下午吃什么,鑫哥儿想要烤肉,苏幼仪满口答应,兴高采烈的带了丫头婆子去了厨房。

    万太医还是如平日一样去给齐睿诊脉,只是今日进的屋子发觉里头多了个陌生的小厮打扮的人,就站在红泥炉子那里,一下一下打着扇子煎药,他淡笑了笑踱着步子过去,温和的道:“小哥怎么称呼?”

    小厮抬头,万太医才见着这一位有些气度,不是寻常的小厮,笑容又添了两分。

    小厮不卑不亢道:“小的王冕。”

    万太医从善如流:“王小哥能在大人跟前当差,好福气。”

    王冕抿嘴笑了笑,好奇的看向了万太医:“听说万太医侍候公子几十年了,那才是好福气。”

    万太医听着难免感慨:“是啊,一眨眼都几十年了……”当初镇国公家的齐大太太找过去叫他来为齐大公子看病,他也没有料到这一看就是这么多年,这样想着他轻拍了拍王冕,缓步踱了出去。

    王冕看向万太医的背影目光陡然一冷,听得内室有人叫他,忙整理衣裳走了进去。

    李广荣正坐在太师椅上,满目的愤怒:“这些狗东西!既然查到了就应该抓人,没想到…..”

    转头见王冕走了进来,便将话收了起来,缓和了神色道:“你这几日可查出了什么?”

    王冕是李广荣为了齐睿的事情特意招来的能人异士,看病讲究望闻问切,王冕一脉却可通过望闻问判断病症,正好对的上齐睿的需求。

    王冕只看了齐睿一眼就断定了齐睿中毒,且有了年岁。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齐睿竟然被瞒了这么久。

    万太医又是大太太专门找来的。

    齐睿想着眉头越发拧的紧,因为信任所以就少了警戒,却没有想到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他垂下了眸想到的确是小时候的事,他小时候经常生病,每一次都是大太太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有一次他烧了三天,大太太三天没合一眼,等他退烧,大太太却病倒了,他母亲去的早,他一直都将大太太当做亲生母亲般敬重,有些事齐睿甚至不敢深想。

    李广荣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劝说道:“大哥你别急,派出去的人已经去查探万太医的底细了,很快就能找出问题,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毒药的来源。”这样说着却眼前一亮:‘大哥喝了苏姑娘的药觉得如何?’

    齐睿一顿,苏幼仪的药喝了几天,腿上似乎真没有那么疼了。

    她才学了几天竟然真有了这样的造诣,可见确实是个有天分的孩子。

    旋即想到的却是苏幼仪的处境,从前的事情串到一起才发现了苏幼仪的艰难,理解了她的绞尽脑汁,明白为什么谎话连篇骗着他对抗叶敬琦。

    原来没看明白的那个人是他。

    那样小的年纪着实不易。

    可她总是温柔宁静满面笑容。

    汐月从外头进来道:“宫里来人了!”

    距离京城本也剩不下几天的路程了。

    苏家买在观音胡同的院子都已经收拾好了,那边的下人也过来回了话,请示了主子们可还有什么需要,苏幼仪并不知道廖清雅是怎么安排的,但终归也差不了,她坐在廖清雅的身后想着,淡漠的看向了叶家送来的几位下人。

    叶敬琦坐在一边摇着扇子,勾着浅淡的笑:“老太太和太太生怕妹妹这里没人照看了,因此送来了这些可靠的丫头婆子们,供妹妹使唤,这可真叫人羡慕!”

    好些日子没见的叶敬琦虽则比之前清瘦了一些,却更加的多了几分妖娆妩媚之姿,越发的没了男儿的气概。

    苏幼仪觉得辣眼,别过了头。

    上一世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事情,只怕因为她挫了叶敬琦的威风又把常妈妈给打发了回去,那边的王夫人坐不住了,借着外祖母的手又送了援兵过来。

    到底外祖母还是真心疼她的,她不能就这么把人送了过去,但明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就叫她留下来也不能够。

    苏幼仪笑着道:“我这里的人都够了,但又是外祖母送来的,若不用,到伤了外祖母的心,叫别人说我不知好歹,这几位姐姐和妈妈就暂且住下来,往后咱们慢慢的说。”

    为首的一位四十来岁的妈妈上前行了一礼,瞪着一双眼角眼,笑的温和知礼,说起话来却格外的强势而不容辩驳:“奴婢姓云,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老太太,也算有些资历,这回老太太听说表姑娘这里没个照料的人,又说京城的规矩跟咱们杭州的毕竟不一样,到了地方,若是什么都不会,没得叫人小瞧了表姑娘,因此派了奴婢过来,一个是为了照料表姑娘,另一个也是为了教导表姑娘,大奶奶小公子规矩的。”

    跟着老太太做的这样久的老人儿,在一般家中,晚辈们见了都要客气给脸的,王夫人果真是下了血本来,话虽然说的好听,但所谓的教导规矩到底就是为了磋磨她拿捏她的。

    苏幼仪笑的越发可爱起来:“云妈妈说的是,规矩是该学,但您瞧着,我这脚,刚刚受了伤,只怕一时半会是学不得的。”

    云妈妈老眼里精光一闪而过,笑的十分温和,说出话的却格外的无情:“不妨事。”

    廖清雅忍着怒气道:“您是老人,咱们也尊您一声云妈妈,但显见我们大姑娘身子不适,怎么就是不妨事?”

    云妈妈颇有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咬定青松不放松的架势,不怒不喜温和有礼:“奴婢教导宅子里的太太奶奶姑娘们规矩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奴婢说了没事,自然就是没事,如今时间紧张,姑娘奶奶歇一歇,一会就跟着奴婢开始吧。”

    苏幼仪想起了前一世的事。

    前一世的时候去了叶家,王氏面上对她温和,背地里使了多少手段磋磨她,还有那个做了宁王侧妃的叶永珍,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宋佩蓉。

    这些人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她都要一点一点拿回来!

    她不是不能翻脸,只是不想翻脸,她不能伤了外祖母的心,因为往后外祖母对她的几分偏爱将是她将王氏踩到脚底的最大依仗,外祖母虽然上了年纪却是叶家的定海神针,叶家内宅的最终掌权人,只有外祖母认定了王氏的罪责,王氏才能跌落尘埃。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僵持了起来。

    叶敬琦摇着扇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看戏的模样,余光却在廖清雅的面上打转,几日不见到仿佛出落的越发美貌动人了,瞧着就叫人心痒难耐,叶敬琦想着唇角也勾了起来,等着苏幼仪被云妈妈给捏住了,也就轮到他上场了。

    天气好转,船继续开动了起来,两边的美景从窗户中向后略去,叫人眼花缭乱。

    屋子里静悄悄的,叶家的人咄咄逼人。

    林若嬛向来是个喜静不喜闹的人,寻常的时候虽有苏幼仪作伴,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看书写字,李广荣叫人请了林若嬛过去,她也只是里了里鬓边的青丝就出来见了客。

    青白色的偏襟小袄下头系着月白色的马面裙,走动的时候挺直的脊背青松一般有着铮铮铁骨,清丽的面庞向着宫里出来的管事姑姑福了福身子。

    白胖的黄姑姑连忙避过了身子,向着林若嬛笑着道:“姑娘折煞奴婢了。”李广荣忙请了黄姑姑坐下,丫头奉了茶水,黄姑姑这才笑着坐下,向着林若嬛和李广荣道:“太后娘娘在宫中听说了林姑娘的事情,怜惜林姑娘年幼失沽,感念林老先生一片赤忱,特地叫奴婢送了几个丫头过来照看姑娘。”

    说着话外头已然进来了四个形容出色的丫头。

    林若嬛身边本就有个用惯了琳琅,况且生性在俗事上,总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并不大喜欢身边人多,先谢了恩,斟酌着道:“太后厚爱,臣女感激不尽,但我一人,实在不好叫四位姐姐侍候,正好我身边有个我一般的姐妹,也是年幼时候父母去世,如今又没了哥哥,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不知可否…..”

    黄姑姑眼前一亮,想起出来的时候里头交代下来的事情,不由得心头一松,面上却不显,温和道:‘太后最是怜贫惜弱,既然人给了姑娘,姑娘看着安置就是。’

    林若嬛霎时笑的灿烂起来。

    坐在边上的李广荣看的微微一愣。

    往常清冷的人忽然露出这样的笑,就好像是荒凉的原野上开出了璀璨夺目的花朵,叫人心头一颤,久久不能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