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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中)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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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幼鱼,前黄督尉之女。上头一个哥哥,下面四个弟弟。大哥黄怀思,死了。三弟黄怀宇,投降了。四弟黄怀安,也死了。五弟黄怀远,也不在了。阿景,是六弟,那时与黄幼鱼同为督尉府上的小可怜,关系极亲近。

    黄幼鱼虽说是府里头的嫡女,但娘亲死得早,加之从小长得就瘦瘦小小的,不太招人喜欢。便也不太招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待见。久而久之,在府里头就混了个人人可欺的地位。

    幼鱼是娘亲给起的名字,府里头没什么人想得起来叫,一般下人都称一声二小姐,几个姨娘称呼随着心情变,老爹也没叫过自己,活了十几年好悬没把自己名字忘了。全靠娘亲留了一块南红鲤鱼佩,时常摸一摸,还能想到从前有过一个女人把自己抱在怀里声声唤小鱼儿的样子。

    假想。毕竟娘亲去得早,一共也没抱过几回。年岁徒增,慢慢就忘了。

    于是黄幼鱼后来跑出了府,去外头闯江湖的时候,自报姓名都只报一个黄二。谨防干了什么有辱门楣的事,被自己老爹逮回去家法处置了。

    后来黄二的声名也渐渐在江湖中有了点热度,肆意戏耍了一番后便又将这名字埋了,转身投了军营。再在中朝闻名时便是小黄督尉了。

    少年人,少有人不盼着出人头地的,就是玩乐也希望玩出点博得别人关注的动静。像黄二这样,在江湖留了片影,又在朝中闹出了动静的,抛开女儿身不谈,人人都少不了要称一句少年俊才。

    可偏偏是女儿身,如不是在乱世,少不了要担一身骂名。幸而是在乱世,人人自顾不暇的时候,少有人有功夫骂她,也不幸,是在乱世。

    黄幼鱼在湖底沉着,气完了以后心里也有些尴尬。虽然不知道困着自己的是哪一方的人马,但将自己的心思琢磨的这么透彻的,也必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若是仅是简简单单要将自己困住也就罢了。只怕他们去到处宣扬,要吵嚷的人尽皆知,那时候估计只能靠自己脸皮厚挡一挡了。

    黄幼鱼心中的某人诨号顾香香是也。名儿是黄幼鱼乱喊得,一个大男人,整日里身上一股子浓郁的兰花香,离着八丈远就知道来人是谁,遂得了这么个“艺名”。

    愤怒完,尴尬完倒也就没什么了。自己当年硬跟着他有八分原因都是缘由贪恋美色。后来硬生生混成师徒,混成哥们,那都是过命交情了,总不至于因为知道了这一点点的喜欢就怎么样吧。装个傻,充个楞不也就过了么。

    真是好笑,也不知道别人要死没死都在想些什么。反正自己是想了一堆好好活着的时候没敢细想的事情。那时候觉得儿女情长不足挂齿,如今丝丝缕缕都在心头,分外难耐。

    于是一阵赶着一阵的纠结。一刻急着想出去,看看外头是什么情况了,一刻觉着躺着也挺好,万一一出去就见着顾香香对着自己捧腹大笑,说着什么“小黄豆芽,你居然喜欢我。”之类的话。那还不如直接人间毁灭呢。

    反正急也好,不急也罢。其实都出不去。黄二躺了不知道多久,也发现了一些玄妙。只要是在湖水之中就觉得踏实温柔的很,要是要离开湖水,不光心头难过,湖外也仿佛有股子阴冷之气。并不像瞧着的那样风和静谧。

    故而也就躺着了,只是不再拨动那些苇草。知道是假以他人手的了,哪怕声音再像也懒得听了。甚至觉得那喊魂似的声调简直欠揍。躺着不动,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也感觉不到时间流逝。慢慢的竟然睡着了。

    一直无梦,睡得格外踏实。如果没有一双手突然把自己捞起来的话。对,一双手,突然把自己捞起来了。

    睡着的黄二突然惊醒。自己试了半天都没能离开的湖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周围黑洞洞一片,自己好像还是躺着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感觉身体沉甸甸的,一时也没能坐起身来。

    直到慢慢的出现了一点光,还没待细看,那光点就越来越大。黄二一句脏话梗在心口,无处可吐。

    那是火,是烧起来的火。自己猜了半天是什么人困着自己,又要去做什么。万万没想到这帮吃饱了没事干的,纯纯是准备先放一会,让自己把一脑门子官司理出个大概以后再放火烧死。

    合着是觉得,一箭射死自己未免太便宜了是吧。究竟什么仇什么怨呐。

    火势越来越大,这身子却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烧过来,燎着了自己的头发,混着一些不知道什么别的玩意儿,呛人的要死。黄二一通猛咳,仿佛要把肺给咳吐出来,那头发烧着了千钧一发就要舔着脸。

    分明脸颊上的皮肉都感觉到烧灼的痛感了,时间又仿佛突然停下了。黄二还没来得及一个大喘气,就发现停下的不是时间,是火。

    刚刚在四周肆虐的火焰都保持着自己妖娆的形态然后不动了,最近的火焰就堪堪停在脸颊边。

    然而,也并不好受。这些火焰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停下了,而是被冻住了。

    太扯了,太扯了。

    黄幼鱼刚刚脏话没骂出口是因为没找好对象,现在则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配得上眼前的场景。

    脸颊刚刚还在感受被火灼烧的痛,现在已经像不存在了一样。被冻的。四肢,躯干,都没来得及细细感受突如其来的寒冷,一下子就像脱离身体了一样。只有心脏在艰难的跳动着。

    这很不好,非常不好。黄二觉得这简直就像死亡被开了慢放,意识清醒的看着自己死。

    真是个绝妙的好方法,气的人想骂人又没功夫骂。

    这么僵持着,隐隐约约间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黄二听清了。

    那人说:黄幼鱼,快醒过来。

    连名带姓,很好。声音很熟悉,某位顾香香同志友情配音。

    黄二听清了,听见了。看着周遭黑暗又光亮,烧灼又寒冷。顾香香,你总是提一些无理取闹的要求啊。

    不过,醒过来?自己不是醒着的吗?

    突然福至心灵,猛然一个挣扎。嗯,睁开了眼。

    应该是被什么幻术困住了,只要意识到周遭一切都是假象即可破局,都怪那湖底太安逸,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现在眼边这黑一个,白一个的鬼脸又是干什么。确然是醒了吧,别是什么,邪门幻术,一个套一个,那真就活见鬼了。

    “两位兄台,你们这是?”

    “我是黑兄,他是白兄。”左边那位一身黑的老兄一本正经的回答了一下,“或者,你想叫我黑无常,叫他白无常也行。”

    好嘛,还是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