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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娥在五月节前后的心情非常愉快,她对所度过的五月节还有着零零星星的记忆,她小时每年过农历端午节时,那些年家里根本就没吃过棕子,可是在五月节前镇上家家都淘米碾面。各家各户都要在石碾上碾压黍子和粘谷子,黍子所碾压出的米是大黄米,粘谷子碾压出的米是小黄米,这两种粘米用水淘洗侵泡后,还要在石碾上碾压成面。玉娥记得五月节前后家里要吃几顿烙粘糕,烙粘糕分为大黄米粘糕和小黄米粘糕,当然这两种粘面能掺到一起,还能添加小米面,烙粘糕的做法其实有很多种,只是每个人的做法各有不同。玉娥总是认为母亲烙出的粘糕好吃,母亲在烙粘糕时还要包裹上云豆馅,玉娥从小吃惯了粘糕,她认为粘糕就是比棕子好吃,大黄米粘糕粘性大口感好,小黄米粘糕粘性差口感生硬。她在小时候还把粘糕误认为年糕,因为那时候只有过年之前才淘米碾面烙粘糕,当然还有大铁锅所蒸制出的洒粘糕,还有粘豆包笨豆包等饽饽,那年月平时吃烙粘糕时大多都在五月节和中秋节时。玉娥知道在这些年过五月节的情景,几乎家家都要吃棕子,镇上的粮油店还销售现成的江米,大集上还有商贩卖现成的棕子。山区并不盛产江米,还没有生长棕子叶的植物,当然还是能用本地生长的植物的叶片包棕子,包出的棕子并不算是正宗的棕子。
玉娥知道全家人都爱吃烙粘糕,她在过五月节的前四天就做准备,她使用自家的毛驴在碾道中先碾压黍子,她把黍子碾压出大黄米后,她又用温水把大黄米淘洗干净,她第二天在碾道中又套上毛驴碾压了黄米面,她不爱吃小黄米粘糕,她就没有碾压粘谷子。玉娥还把碾压出的大黄米面在大盆中发过面,她还是能够控制粘米面的酸度,她能够添加碱面来调解烙出粘糕的酸度。玉娥还用大锅煮熟自家种出的云豆,她还使用压莜面面条的木床子,她用木床子把云豆制作成豆馅,她在过五月节前两天就烙粘糕。玉娥在过端午节前太准备自家的伙食,她独自在碾道碾米碾面就占用两半天工夫。小型粉碎机能够加工出米面,玉娥家里还没有购置小型粉碎机,家里每年冬季加工粮食都要去往镇上的加工点。机器粉碎出的米面没有石碾压出来的好吃。玉娥这些年总是推碾子,家里养着能拉石碾和石磨的毛驴。玉娥知道哥哥所在的建筑队在五月节后要停几天工,哥哥要趁着这几天要耪自家的头遍地,嫂子怀孕就不能再下地干活,况且她还要守着栽缝店,玉娥就要在家里做各种零活,嫂子早晚都要帮助玉娥做饭,嫂子挣到零花钱后,她经常往家中买青菜和水果,她在端午节前还买回包现成的棕子。
玉娥今年在过五月节时感到很忙碌,她闲时还扛着锄下去耪头遍玉米,她就没有没有空闲上山菜野菜,哥哥在家耪地时,玉娥就很少经管那头毛驴,哥哥下地和收工时总牵着那头毛驴,他在耪地时就把毛驴放置在地边地沿吃草,他还是耽误半天工夫去跑山,他还是采回来猴腿蕨菜等野菜。在过五月节的那天,玉娥比哥嫂还起的早,她蒙蒙亮就出门先到难老婆河旁,她还有河水洗手脸,她只是听说过五月节时早起用河水洗脸管眼睛亮堂,早起登山看景算是种风俗,还有过五月节的气氛。玉娥在河边洗过脸后没有去爬山看景致,她只是在河南的地边采回艾蒿,她还在河边的柳树趟子中折断两根柳枝,她早早地返回家后,她把艾篙放置在大门口的墙上,她还放置在外屋门口的窗台上,大门口和外屋门口分别插根柳枝,她在两根树枝上分别挂上五彩葫芦。她知道家乡的风俗是五月节院里挂葫芦,过年时才能贴新春联。嫂子早早就从裁缝店里返回,玉娥就亲自动手烙起粘糕,嫂子中午饭负责炒菜和炖菜,哥哥趁着没吃午饭前还去北山洼上过祖坟。玉娥中午饭没有吃棕子,她吃下三个烙粘糕,哥哥吃过两个棕子后,他接下来吃的是烙粘糕,嫂子吃个棕子后又吃碗米饭。玉娥认为今年五月节的中午饭菜比往年丰盛。全家人吃过午饭后,哥哥下午还是要去耪自家的玉米地,玉娥下午不能在家里干零活,她还是要扛着锄和哥哥去耪地,嫂子说出店里的活计少,她这些日子总是在屋中干活嫌有些憋闷,她就打算和玉娥他们去往地里透透风,嫂子还能顺便看看自家地里庄稼的长势。玉娥和哥哥没有让嫂子扛着锄去耪地,嫂子就说要去往地里挖野菜,自家种的那块谷子地没上化肥,地里有生长出来的曲麻菜和灰灰菜,这两种野菜都能吃,灰灰菜做不好有毒性,不能经常吃灰灰菜,一顿半顿的就是吃个新鲜。哥哥只让嫂子挖曲麻菜,家里这些年从来没吃过灰灰菜,他就让嫂子去往地里挖曲麻菜。玉娥知道嫂子每年都上山采野菜,今年她有重身子只能在平地上挖野菜。
玉娥和嫂子把碗筷收拾利索后,她们就和哥哥离开家门,玉娥和哥哥的肩膀上都扛着锄头,嫂子只是挎着个猪腰子荆条筐跟随,她们的头顶上都戴着草帽子。哥哥在晌午前就把那头毛驴放置在河边吃草,他下午就不再牵着毛驴下地,他们几人要去往河南的平地中。玉娥和哥嫂说着话前行时,她还是看出了嫂子有些显怀,嫂子向前迈步时都不象从前那样利索,玉娥和哥哥只能是随着嫂子的步子前行,玉娥在行走时,她就观望着家家户户大门口外悬挂的葫芦,她这才看出原来彩葫芦也是多种多样,彩纸叠出的葫芦有大有小,还有红色塑料纸叠出的葫芦,这种葫芦并不怕雨淋。大多数人家都是锁着门,玉娥知道五月节和八月节是农忙时,庄户人家很少在家里歇着不干活,只要不是阴雨天大多都要下地干活。各家门口和商店门口多出葫芦,葫芦在杨树枝和柳树枝上悬挂,树枝上都要带着绿叶,门口显眼的位置上还要放置艾蒿,下午的艾篙和绿叶已经完全打蔫。玉娥和哥嫂遇到乡亲时只是随意打招呼,谁都顾不上停下脚步说过多话语。他们到达通往河南的那条土路上时,玉娥看到浅绿浅绿的景色后,她的眼界就觉得比在街面上开阔,这个季节山峰和各种树木呈现出浅绿色,地里的各种庄稼并没有长高,低矮的秧苗的叶片并没有封严垄背,秧苗在垄沟中生长出的是条绿色的线,种地有跑垄的时候秧苗儿长出来就显现出来,秧苗长出来苗眼就曲里拐弯,犁杖不跑垄时秧苗所长出来的是条绿线。山坡地的垄眼就要随弯就弯,只有平地上垄眼中的秧苗才笔直的如条绿线。山上的各种树木显现出的翠绿色,河边的柳树的枝杈上象是结出成串的柳狗子,这个季节没有成片的杏花,更没有连成片的映山红花。玉娥知道山上有单株的花儿盛开,她在山上能认出灯笼花和百合花,还有些她叫不上名儿的花朵。
玉娥和哥嫂在过那条难老婆河时,哥哥耽心嫂子腿脚不利落踩空搭石,他主动要背着嫂子踩搭石过河时,嫂子就断然拒绝哥哥的安排,玉娥是先让哥嫂先踩搭石过河,她就看出嫂子过河迈出的那几步并不拖拉,她还保持着从前那种步伐和姿态。玉娥看到哥嫂过河后,她最后才很轻松地踩着搭石过河。
嫂子看着她过河后说:“玉娥,我看你踩搭石过河象是在平地走路,你还是不晕河水,我从小过河就不看河水流动,我只看脚底下的搭石,我在独木桥上过河就盯看那根木头。”
玉娥说:“嫂子,我知道你从前过河没湿过脚,你现在有重身子,我和我哥还耽心你过这条河费劲,我哥才要背着你过河。”
嫂子笑着说:“玉娥,这条河在我眼里就是条小河岔子,我在娘家时过的河都比这条河大,我那时为看场电影,我空行来回走三十里地,我在晚上过小滦河,小滦河上横着根独木桥,我几个姐妹怕掉河都拖鞋找水浅的地方趟水过河,我就趁着月光走过水深处的独木桥。”
玉娥知道嫂子说的滦河算是发源地带,滦河的河流经过很多地方,滦河水最深的的地方都能行船,她于是说:“嫂子,我看到过大滦河水和小滦河水,这两条河水太浑还流的急,我不敢过独木桥,我就找水浅的地方趟河。”
他们走出柳树趟子后,玉娥就看到河南这片平地有很多乡亲在耪地,他们在各家各块的地里很分散,大多数人是在耪地,还有小孩在地边玩耍,地里还是有着大婶大娘在挖野菜,她们挖的还是曲麻菜。刘四婶家的地还是挨着玉娥家的地,她正在和顺旺在耪地。玉娥就知道刘四叔在过五月节没回家,顺旺放假才和他妈来耪地。玉娥知道来河南地里干活的人不用带水,在干活时口渴后就要到难老婆河边喝水,谁都不会喝流动着的河水,河边就有现成的小水眼,小水眼涌出的净水又流进河流中,玉娥没次在河南中的土地干农活时,她口渴时就要去喝小水眼中喷涌出来净水,她在河边看到过挨的很近的几个小水眼的情景,几个小水眼都在不断地往出涌动水流,她每次在河边喝过水眼流溢出的净水后,她认为河边的净水和自家井水那样干净,刚从水眼冒出的水带着股股凉意。河流的两旁都有乡亲们用铁铣所挖出的现成水眼,乡亲们去往水眼中喝水时就要趴在水眼旁喝水,水眼边上都放置着石板,喝水时衣服和手脚都不会被水浸湿。玉娥听到“咴儿咴儿……”的叫声后,她这才看到自家的那头毛驴,那头毛驴正在河南边的那片草滩上,它看到玉娥他们到来后,它就用叫声和他们打起招呼。那片草滩算是水草滩也算是湿地,干旱时草滩上的水草生长茂盛,雨水季节那片草滩中就有水,草滩上就泥泞难行,草滩所处地带就不能开垦出耕地,因为大片草滩紧挨着河边的柳树趟子,雨季发河涨水时,山洪水都能够泛滥到草滩上。雨水少时河流两旁的草滩算是牧场,牛倌羊倌都要把牛羊赶到草滩上牧放,各家饲养的马驴骡都用长长缰绳放置在大草滩上。玉娥还知道那句农谚,那就是有钱难买五月旱,在耪头遍地时遇到旱情便于耪地,锄头砍断的杂草的根茎容易被阳光晒死,耪地时节总下雨就是耽误农活。
哥哥说:“芝芹,我看到四婶他们在耪地,他们今天下午比咱们下地早,他们现在都耪出半截垄。”
嫂子说:“玉峰,四叔家承包的土地比咱家多,顺欣她们的自留地和应分地都在家,咱家比他家少一口人的地。”
哥哥说:“芝芹,我和玉娥耪咱们家的棒子地,你就在挨着棒子地的谷地中挖曲麻菜,咱家种棒子时还播撒着底肥尿素,棒子打出棒粒就买掉。咱家种的谷子要吃小米,咱们上农家肥没上化肥,你就在谷子地中挖曲麻菜,你别在棒子地里挖曲麻菜。”
嫂子答应声后说:“玉峰,我今年就发怵薅谷苗,往年都是我和玉娥薅谷苗,你这些年都没有薅过谷苗,你个老爷们就要干耪大地的活计,薅苗间苗就是我们妇女的事情。”
玉娥说:“嫂子,今年我不让你下地薅苗,我在家里薅谷苗和间棒子苗,我哥还能在建筑队里打几天工,他还能多挣回来零花钱。”
嫂子说:“玉娥,咱们不是总挣零花钱的事,全家吃喝穿用花销少。咱们要攒钱做大宗的事,咱家的老房要翻新,家里还缺少农机具。全靠那头毛驴种地不长久,要是购置拖拉机和三马子就省人工,那头毛驴就留着推碾子拉磨,我说出这几样都要花大宗钱财。”
哥哥说:“芝芹,我想过这事,咱家要攒够购买三马子的钱还要两三年,要是有钱就先买三马子,三马子能拉地打场,闲时还能往家里拉石头拉砖,备齐能盖房各种材料后才能坼老房子。这可不是气吹的事,咱家地里出钱还要看年景。”
玉娥和哥嫂到达自家的地头后,她才看出自家的棒子地挨着谷子地,两块地加起来是三亩多地,哥哥上午耪玉米地耪出十多条垄,棒子地里原秧苗高,谷子地里的秧苗密实,垄沟垄背上还生长着高耸的蒿子,大柴蒿和艾蒿最多,灰灰菜和猪毛菜只有两三寸高,灰灰菜的背面还显示出粉红色,还有蒲公英和苦麻子,这两种野菜都开出小黄花,曲麻菜才算是扑腾出翅膀,最小的才长出两三个叶片,最大的就长出四五个叶片,灰绿色的叶片象是依附在地皮上绿昆虫的翅膀。嫂子就从挎着的筐里拿出来个带把的小弯镰说:“玉峰,四婶他们看到咱们到地头,他们停下锄头向咱们张望。”
玉娥就远远打招呼说:“四婶,你们下午下地早,我们到地头时,你们都耪出半条垄。”
刘四婶大声说:“玉娥,你和你嫂子都下地来干活,你哥今天下午多出帮手。”
玉娥回答说:“四婶,我嫂子嫌在店里憋闷,她就跟着我们来看看地里的庄稼,她有重身子不耪地,她要在我家的谷里挖曲麻菜。”
刘四婶说:“玉娥,你们先耪着地,歇着时咱们再说话。”
刘四婶说过这句话后,她又接着弯身耪起地来,玉娥只是大声说:“四婶,我们歇头歇时和你说话。”
哥哥说:“玉娥,我开头垄,你跟在我的后头耪地,你能耪多少是多少,你不要和我比试。”
哥哥上身穿着件长袖的蓝色褂衫,他下身穿条很肥大的黄裤子,他的脚下还穿双黄胶鞋。他从肩膀上卸下扛着的锄头后,他就弓身用锄头耪起玉米地来,玉娥看到垄眼中的玉米秧苗也就是两寸多高,秧苗才长出两三个叶片子,垄沟垄背上所长出来很密实的小杂草,纤弱的各种杂草刚刚冒出新芽,她用锄头耪掉这些杂草时,她还要用锄头在垄眼中间玉米苗,秧苗与秧苗的间隔应在六七寸左右,垄沟中过密的玉米苗就要及时砍掉。玉娥看到嫂子挎着筐已经进入谷地,她手里拿着挖刀弓身挖起曲麻菜,玉娥看到垄沟中谷苗也就长到一寸左右,谷子地耪完头遍地后,她才能进到谷地中去薅谷子苗,她就用锄头在哥哥的身后耪起另外的那条垄。她这几年每年都要跟着哥嫂耪地,她这几年耪地并不感到腰酸腿疼,她每天耪地只能比哥哥少耪几根垄,她和嫂子耪地还能随上大溜,她的体力总是赶不上哥哥,她只能是远远地跟随在哥哥的身后耪地。她在耪地时还向着刘四婶他们看去,刘四婶和顺旺在耪地时靠的很近便,他们很少有直起腰杆歇着的时候。玉娥今年初次耪地还是有些顺不过来架,地里干旱她使用锄头就省力气,锄头砍断的杂草芽子在地下翻了白,灰灰菜的根茎被砍断后,垄背上砍倒的灰灰菜露出粉红叶片,大蒿子和猪毛菜都被锄头连根砍断。玉娥总是盯看着垄眼和垄背耪地,她戴着草帽子能遮挡住阳光,她脸上和身上都有些冒汗,她向前耪地时并不感到过份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