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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觉起来,宝菱端来银盆准备打水给曾珏洗脸。
香儿赶忙跑过来,殷勤地说:“大少奶奶,这活哪里需要你干,我来。”
香儿硬是从宝菱手里夺过银盆,然后去打来了凉水。
她知道宝菱平时有个习惯,那就是大少爷在洗脸洗手时,宝菱都会站在边上细心地为大少爷挽起袖口。
香儿瞧准了宝菱此时正站在洗脸架子旁,又再看看在这之前放在洗脸架子最高处的暖水铁壶,壶口也是松开放着,一碰就会完蛋。
香儿知道时机到了,她伸手去拿架子上挂的方巾子,趁宝菱与曾珏都没注意的时候,手将暖水铁壶轻轻一推,水壶倾倒了。
她得意且期盼地等待着开水往宝菱脸上淋下来。
可是,令她没能想到的是,曾珏个头高,他从余光里发现有个东西倾倒,本能地伸出手将宝菱往边上一拽。
结果,宝菱被拽到一边,安然无恙。
而曾珏因为左手拉宝菱去了,刚才伸出来准备洗的右手,忘了收回去,一直停留在空中。
滚烫的开水就淋在他的右腕上了。
曾珏遇烫猛地将手抽回,可是祸事已经发生了。
“啊!”香儿一声尖叫,她期待的事情没有如愿发生,却发生了她没能预想到的更为惨痛的事。她想阻挡,根本来不及。
“啊!”宝菱见了也是一声尖叫。
“哐当!”倾斜的水壶掉在了地上。
宝菱托着曾珏被烫的手腕一看,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她急中生智,赶紧把曾珏的手往凉水里一放。然后跑过去把盘子里的冰块都拿了过来,放进盆里。
透过水,宝菱看到曾珏的手腕通红,皮肤被烫得有些皱了,顿时心疼得泪流满面。
“香儿,你快去喊周大夫呀!”宝菱朝香儿哭喊着说。
香儿早吓得丢了魂,听宝菱这么一喊,飞快地向门外跑去。
香儿因心慌,且又心疼大少爷,脚下步伐混乱了,一下被门槛给绊住了,摔得往前一趴,脑门“砰”的一下,磕在地上,极重极重。
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感受自己疼不疼了,立马爬了起来,跑去找周大夫。
玳安、玳林及徐昌家的、温福家的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
徐昌家的见了慌张得不成样子,直咋呼着:“哎呀!老天爷呀,这……这可了不得,得……得赶紧去禀告夫人啊!”
她说完就自己向外跑去。
宝菱一直在揪心地哭着,她知道,曾珏若不是为了拽开她,他的手腕根本不会被烫着。他是因为她而受这份罪。
曾珏的手腕放入有冰块的水里后,感觉没那么灼热,也不太疼了。
他见宝菱哭成那样,便伸出左手,帮她抹了抹眼泪,示意她不要哭,他没事的。
周大夫来后,见曾珏的手腕一直浸在凉水里,而且里面还有冰块,顿时放心了不少。
等高夫人来时,曾珏手腕上已涂好了烫伤药。
周大夫将曾珏的伤势向高夫人细细禀来:“大少爷右手腕烫得可不轻,好在宝菱及时将大少爷的手腕浸在凉水里,又放置了冰块,高温只伤及皮表,凉水及时缓和了高温,因此并未伤及深处,也未伤及脉络。待皮表结痂,半个月后脱掉,留下的疤痕也不会太显,不过往后一块浅痕还是会有的。”
宝菱之所以想到将曾珏的手腕放入凉水,又放置冰块,是因为她突然想起当年曾琨的脸被她手里的鸡汤给烫了,当时周大夫就急喊着赶紧打凉水来。
只不过,当年那碗鸡汤已经端出来了好一会儿,并不是很烫。
而今日,淋在曾珏手腕上的可是烧开没多久的开水,若不是及时放入凉水中,又放置了极速降温的冰块,曾珏的手腕还不知要伤成什么样呢。
高夫人恼怒地看着明澈轩伺候的几个人,厉声道:“你们明澈轩这么多人都伺候不好大少爷一人么?到底是谁把水壶放在这里的,又是谁打翻的?”
香儿自知逃不过,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她双眼哭得红肿红肿的,跟一对红桃似的。
见曾珏伤成那样,她心痛不已,而宝菱不但没有被毁脸,还毫发未损,她又气急。
因此她哭得比谁都惨烈。
高夫人走过来,恨铁不成钢般瞧着香儿,说:“香儿,你以前跟了玫儿那么多年,玫儿还常夸你办事仔细,我才让你来明澈轩的,怎么今日就被猪油蒙了心,做下这等错事?”
香儿哭道:“奴婢给大少爷拿巾子擦手,不小心……不小心就把水壶给打翻了。”
宝菱抬头看了看那个架子,平时从未有人把水壶放在那里的。而在她与曾珏起床时,是香儿去烧的水,那必定是香儿把水壶放在那里的。
想起自己当时就站在那个地方,若不是曾珏拽开了她,她的脸就被烫毁了。
想到这里,宝菱不禁心里一颤,香儿……莫非是故意的?
难道香儿不是什么不小心,只是为了想烫坏她的脸?
宝菱一张被泪水模糊的脸,此时有些惊愕,更为后怕。
高夫人瞪着香儿,怒道:“伺候主子,就该万分尽心、万分谨慎,一刻也不能分神,哪里容得你不小心!若个个像你这般,拿个巾子都能把大少爷的手腕烫成这样,那我们靖宁府还要你们这些人做什么,来惹祸的么!今日若不惩罚你,难以服众!玳安,去通知大管家,叫他带上几个杖责小厮及杖责棒过来!”
玳安惊恐,要他去找人来杖责自己的媳妇?
他心痛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香儿,他不想去也得去,夫人下的令他怎敢违抗?
想到香儿要被杖责,玳安的心此时已经开始如刀割般的痛,可他还是无奈地去找大管家了。哪怕他不肯去,夫人也会让别人去的。
待大管家及几个小厮过来后,高夫人就下令了:“杖责五十!”
接着香儿就被小厮们拉到一条长凳子上趴着。
“梆!梆!梆!……”粗棒一下下落在香儿的屁股上,没几下就能瞧见她的裤子上渗出血来。
一般人被杖责时,少不了一阵哭嚎。
香儿却紧咬着牙关,就那么硬生生地忍着,不叫嚷不哭喊,只是不停地流泪。
她不仅屁股上开了大红花,嘴唇上也被咬得溢着鲜血。
慢慢地,她感觉自己意识不清醒了,疼得要死过去了。
玳安实在看不下去了,抹了一把眼泪,来到曾珏旁边,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他能饶了香儿。
其实曾珏也不忍心见香儿这般惨状。
可是他心里是有数的,香儿把水壶放在那个从来没有放过的地方,还打翻了,这绝不可能是不小心的事。
想到香儿是故意想烫伤宝菱,他顿时对她心生一阵憎恶与恼怒,心想,让她受点惩罚吸取一下教训也好,早点灭了她那份歪心思,否则后患无穷。
这时香儿身子一软,好像晕了过去。
宝菱看到香儿这般惨状,都不敢睁眼看,寻思着若再打下去,估计香儿会有性命之忧,便碰了碰曾珏的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
曾珏当然明白宝菱的意思,便朝杖责的小厮面前挥一挥手,他们立马住手了。
曾珏再来到高夫人面前作辑。
高夫人知道曾珏对自己房里的人一向心软,只好作罢,说:“玳安,你把香儿带回去,让她休养半个月,然后去膳房干粗活,以观后效!若她仍做错事,就逐出府,绝不轻饶!”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玳安抱着晕过去的香儿回去了,然后再偷偷托玳林去医药堂拿些消肿去瘀的药。
香儿前段日子才流了产,身子本就虚弱,这次又被杖责了二十多棒,哪里还吃得消,半条命都丢进去了。若真的杖责完五十棒,估计没有保命的可能。
高夫人回至圣堂后,见曾义恩此时正坐在正厅,她便气愤地将曾珏手腕被烫伤的事说了出来。
曾义恩得知曾珏手腕没伤及深处与脉络,也就放心了,至于杖责下人与管教下人的事,他从不多言,这种事他都是让夫人自己定夺的。
“侯爷,今上午上朝是否有不顺之事,你为何愁容满面?”
曾义恩深叹一声,道:“南方几省闹洪涝灾害,朝庭国库空虚,无钱无粮,无力救济灾民,这些日子已有不少灾民往都城涌来。我上了折子,劝皇上先停下建皇家园林与偏宫的工事,皇上却在折子上只批了两个字,‘不允’!”
高夫人安慰道:“你已经为民请命了,就不必伤神过于忧虑。皇上或许有他的道理,听说这些工事还有三年就能完成了,皇上想一鼓作气建成罢了。”
“可是天灾就在眼前,哪里容得对百姓不管不问,这可都是皇上的子民、安国的子民啊,如此下去,民心尽失,安国迟早会混乱的!”
“皇上以前不是找国师算过,说近年来安国会风调雨顺,无灾无难么,怎么有涝灾没算出来?”
曾义恩气得哼了一声,“国师与望宁侯向来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当年他对皇上说的是,三年内无灾无难。我今日质问他时,他辩解道,如今已过四年了,已超出他能卜算的年限!”
高夫人除了陪着他叹气,毫无它法。
*
这一日,姜姨娘的爹偷偷地托人给她送了密信,说靖宁府这个月内必有灭门之灾,让她赶紧逃回娘家去。
姜姨娘的爹是曾义恩的门下,当年得曾义恩的照应才当上知府。近年来,他见曾义恩不得皇上器重,表面上还是对曾义恩恭恭敬敬,其实,暗地里早就与望宁侯勾结在一起了。
如今靖宁府大难来临,他当然得通知女儿,让女儿赶紧脱险。
姜姨娘看完了密信,就赶紧把密信给烧了。
她知道自己脱身倒不是难事,可不能就带着手上这点积蓄走吧。而且,还有两个女儿,还有冠大夫……
她嘴里嗑着瓜子,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思虑良久,才朝身旁的柳儿吩咐道:“柳儿,你去把侯爷给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