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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死吗?”他的音调陡然提高,短短四个字,久千代用喉咙深处发出可怕的声音恶狠狠地对我说着。他的眼神紧紧的锁在我的身上,怒目圆瞪嘴巴微张,我想若不是还在开车,他现在就会杀了我吧,但是我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他的一生中似乎都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以至于在短短的几秒内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我提唇,决然一笑:“是的,我想死,但是在死之前,我要拉上你一起!”
话音刚落下,我就一拳头就狠狠的砸在了他的眼睛上,因为在此刻没有什么比把你的拳头砸在你最痛恨的人脸上,更能直接宣泄你的情绪了!他猝不及防,车子跟着猛然一晃,我们此时的车速特别的快,如果只是普通的车辆,只怕早已失控!
我直接站起从背后用生平最大的力气锁住他的脖子,这一颗我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我一口用尖尖的牙齿咬住他的耳朵,口齿含糊不清的嘶吼:“久千代,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去死!去死!”
因为暴雨使得路面的湿滑,即使他此刻再怎么刹车也于事无补。他反手用力的捶打我的肚子,每一下的疼痛都使我的仇恨更浓。我咬烂了他的耳朵差一点就一口撕了下来,嘴巴里面全部是甜惺的血液,我伸出一只手去抢方向盘,带着他一起左右摇晃,车子拼命的打摆子,最后直接朝路边的围栏冲了过去,没有人知道那一刻我的心里极其平静,眼睛里面是熊熊燃烧的火。
别再想控制我,别再想把我当做威胁别人的筹码,任何人都不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伤痕累累众叛亲离,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恶人。我的愿望是那么小,活的是那么卑微,却总有跟我无冤无仇的人要去伤我,害我。我受够了,今天……今天我就来结束这一切。
久千代——不是只有你会记仇,也不是只有你才可以置别人死地。
我要为我死去的孩子报仇,我要为我被你践踏的人生报仇!
你休想逍遥自在,你休想!
只听‘哐!’的一声巨响,车子撞开围栏,直接冲下了路边,然后整个翻滚过来。我的手臂再也无法锁住久千代的喉咙,因为骨头像是徒然被拧断。我的头狠狠地撞在了车顶,翻腾中久千代也终于停下了击打我肚子的手,发出了一声痛呼便不再有动静。
车子不停的翻滚,像是经历了一场史诗级的大地震,如果非要形容那时候的感觉,就犹如有人一把斧子将我的肋骨一根一根砍断,我的胸腔遭受到了剧烈的压迫,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人瞬间就陷入了昏迷。
安全气囊在这时候已经派不上多大的用场,车子的玻璃被挤压的碎裂,整个车身已经面目全非。我眼见着门离我那么近,想打开门爬出去,可是我无论怎么用力,都只能动动手指,孱弱的喘息。
我的视线被鲜血完全覆盖住,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见,但我还是咬着牙,费力的把头扭转过去。看到了躺在一旁的久千代双眼紧闭,满脸是血垢,确认了他已经不省人事之后,我才轻不可闻的用微弱的鼻息笑了一下,然后劳累的闭上了双眼。
好累好累,我想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累过。
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了下来,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屈辱的眼泪,也不是委屈的眼泪,而是欣慰的眼泪,满足的眼泪。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一切都结束了,这一次,我做到了。我整个人像死了一样的安静,脑海里想起了那天落落把我抱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的画面,心里只祈祷一件事,就是我久千代都这样死吧。我不想亏欠任何人,也不想再亏欠自己……
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人艰难的打开了车子的门,将我几乎要碎成块的身体,从车里拖了出来,暴雨席卷了我的整个身体,我被一个温热的怀抱包裹住,不停的有气息扫在我的脸上,他坚实的心跳强烈的隔着我的背,烘烤我的心脏。
那跳动的心脏像是在对我说,醒过来,看看我,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我抬了抬手指,想摸摸那个人的脸,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抱着我的人是谁,可是下意识的沙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沈煜……我好痛……”
夏优说她怀孕的时候,我不能哭;霍启盛不告而别的时候,我也不能哭;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我很痛,我被生活缝住了嘴。
你问我痛不痛,其实我真的很痛,但是这么多年来,我却开不了口。突然好想回到从前,那时候,再大的痛,只要吹一口气就好,再触目惊心的伤口,只要贴一张创口贴就能愈合。
但是现在,却怎么都好不了了。
我曾经以为霍启盛能够医治我,每当我闭上眼睛,就能够感受到他的光,温暖的光,在我最晦涩的时候照亮我。我以为,只要我抛开一切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们能这样细水长流的走下去,直到我抚平记忆的裂纹,重新爱上他。
我以为,我配拥有幸福,亲情,与安定。
我以为……
那人没有回应我,我只感觉他忽然直起了身子,几滴冰凉的雨水坠落在我的脸上。
好凉,好凉,如刺刀。
他将我带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近乎痴缠的,用滚烫的舌头舔去我嘴角的鲜血,包裹住我的唇:“桑桑,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能品尝到这个吻的味道又咸又苦涩,却那么的熟悉,柔软到令我心安,以至于我一直悬浮在半空中的灵魂,在他的吻中,终于回归躯体,安然入睡。
迷蒙中,似乎有个男孩拉住我残破的手,缩在车厢的一角,在车内的暖风,与窗外噼啪作响的大雨中,压抑而哽咽的对我说:“桑桑,文叔走了……”
他陶然大哭,泪水如同火星子滴在我的手背上,烧伤我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响声。
那一夜,少年的目光沉积下来,似乎在一夜之间,突然长大。
我当时的情况,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难过,难过到抽搐。
不知道是第几天的时候,我从一片淹没性的疼痛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的是一片白茫茫的灰,然后光线逐渐的聚拢起来,我的视线也一点点变得清明。
第一个进入视线的人是刘姿琳,然后,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她的眼睛像是刚哭过,种的像两颗橘红色的灯泡,如果不是我,她也不用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
她手指颤抖的摸着我的脸颊,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再度决堤。
我问:“久千代他还活着吗。”
“去了重症监护室。”她答,声音非常的模糊。
我叹了口气,没死啊,他为什么没有死,坏人为什么要受上天的眷顾!为什么!
我一激动,直接咳嗽了起来,我问她,是谁送我来的,她说她不知道,只是接到了院方的通知,我对昨天的那个吻还有映象,带着一个人熟悉的气息。
“我希望他残废,不死,永远被折磨。”
“我希望他死,死一千遍,一万遍,他把你害的太惨了桑桑,这种人就该去下地狱!”
刘姿琳趴在我的床边,默默的抹着眼泪,我的病床边的桌子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束花,只有点吃的,就在我准备劝她不要再哭的时候,病房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我迎来了我的第一束花。
她穿着一身白裙子,就像手中的百合一样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