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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营主事和暂代校尉聚集中军帐,大战后身体疲累不堪,脸上兴奋神色不减,这场仗赢得漂亮,学兵护卫伤亡不到三千人,几乎全歼草原骑兵,战绩比正规军都要辉煌耀眼。
标营主事获胜后像是年轻了十几岁,特别是听到华岳手持凌波飞燕战旗,单人匹马拦住五百骑兵,出口的话吓翻一群人:“哈哈哈,这是老子教导有方,幸亏华老头让我留下守营,哈哈,战功没他半点事,豹捷骁骑校尉,狗屁,没我标营一个小巡长厉害,老子总算占了上风,小岳儿,老头威风一次就够了,凌波营从现在起由你暂代校尉,只要郡主首肯,民部管不着,战后再放屁为时已晚。”
这番话连骂带夸,骂得是师祖,夸得是徒孙,让梅英几人哭笑不得,老头杀敌厉害脸皮更厚,当众把首功揽在凌波标营头上,一点不客气,其它各营却也服气,中军决策出自梅英姐妹,名义上都属于凌波标队,万夫长巴吉更是老头亲手所擒,贵族教官脸色奇怪,堂堂标营主事说话像是市井无赖,而郡主竟然含笑恭听。
兴奋过后标营主事才提起正事:“郡主殿下,天明大军回营休整两三天,小岳儿领骑兵先行,我和华老头跟随,你带步弓兵押着俘虏殿后,令狐老儿随身保护,全军出动救援运输队。”
“我以帝国郡主和学兵军团长的名义,同意凌波标营校尉提议,由华岳暂行校尉职权,凌波标营划归军团,为中军飞燕营。”
“谢郡主恩典!”
标营主事躬身行礼致谢,华岳不乐意地欠欠身,谢恩声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在梅英手下为将,她总觉得内心有刺。
“授权凌波标营主事新组军团,亲任军团长,所缺兵员待与运输队汇合后从中抽调。”
“前骁骑校尉雄心不减当年,率翔云残兵院将校自愿随军,为帝国和皇家幸事,但本郡主怎忍心让前辈宿将上阵厮杀,授权他组建残兵营,伴随中军赞襄军务,各营务须服从命令,他的话本郡主都要无条件执行,否令者潜龙令下法不容情。”
华岳寒脸解冻巧笑嫣然,梅英的命令没明说,含义谁都听得出来,师祖华自飞才是学兵总指挥,草原战事最高决策者。
“学兵各营暂代校尉不负所望,整军有方战果辉煌,实授校尉之职,欧阳标长率队拦截商队,冒险渡河功不可没,一并授予校尉实职,每人赏银十万,京都院落一方,其余有功将士,依军功提拔奖赏,各营速将名单报军务组审核。”
“谢郡主!”
众将躬身行礼,标营主事说得没错,郡主得胜回京,这番任命就是既成事实,民部和军部唯有补办任职手续,官升了财也没少发,赏银十万在军、民两部赏格中最高,而京都院落价值更高,没有三五十万别想买到手,郡主奖赏之丰厚远超各人预期。
燕宁当场将银票奖给众将,开具文书盖上郡主印,军职和院落战后持文书到太子府,自有人协助办理相关手续,给众将套上太子府的锁链后再加把锁,要想享受奖励只能死心塌地追随梅英。
燕宁办理文书手续,众将喜气洋洋,梅英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不时瞥向欧阳轩,标长中最先最坚决的忠心追随者,断后、渡河和拦截溃兵,三场仗打得很漂亮,战功居于前列,本想破格授予游击将军职衔,让他担任新编军团长,令狐清坚决反对,将弃刀下马的降兵围起来全部砍杀,虽说情有可原,但违抗军令是事实,消息传出去,对学兵战略会产生难以评估的恶劣影响。
“郡主可是有吩咐?请您下令,我立即去执行。”欧阳校尉察觉到注视后走近几步,双眼布满血丝,盔甲上血迹斑驳,让梅英爱恨交织,藏起爱惜冷哼道:“欧阳校尉,你可知罪?”
欧阳轩垂下脑袋,一提甲衣双膝跪下,低声认罪:“郡主,杀俘为兵家所忌,有违中军部署,属下认罪领罚。”
“众将中,本郡主最先委你重任,反复交代战略设想,学兵不愿与部落为敌。要想在草原站稳脚跟,我们必须得到部落支持,打得狠只是为了和得快,你砍杀降兵,部落如何会相信诚意!强盗来抢夺土地财物,他们殊死反抗有何错处。学兵要真正赢得认可,只能是在部落感觉到对生命财产有利无害后,若归顺连命都保不住,你告诉我,他们除了死战或者投靠落日翠华,还能怎么做!”
众将听说砍杀降兵,起初皆以为没多大事,轻责几句就算过关,梅英声色俱厉训斥,大家才感到麻烦,欧阳校尉无疑破坏整体战略,会让学兵和草原部落彻底站在对立面,集结学兵主力打败部落骑兵不难,想消灭上百万牧民是痴心妄想,若逼得他们投靠强国,以其对草原的熟悉,充当向导会带来无穷后患,几个想求情的校尉忙闭上嘴。
“郡主,我一时杀得兴起违背军令,给大军酿出恶果,请斩下此头送给部落,欧阳轩死而无怨,命令出自我口,学兵只是奉命行事,请念在其父兄为国战死的情分,求郡主宽恕。”
欧阳校尉摘下头盔,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解下佩刀,默默无声往帐外走,让标营主事拦住,张口向梅英求情:“郡主,欧阳校尉所帅不足两千骑兵,分兵看守俘虏,人少会遭反噬,人多无兵追杀,宁愿战后受军法处置,也要杀俘完成拦截任务,进退两难之下战斗优先,虽有罪不至于死,请您体察其情宽其刑罚。”
“郡主,欧阳校尉一路连立大功,请您准其将功赎罪,与草原部落尚未决战,临阵斩杀大将会让军心浮动。”
标营主事带了头,滨海校尉跪下求情,其它校尉接连跪倒,欧阳校尉还想出帐,让标营主事一脚踹翻在地,低声骂道:“跪下,闭嘴!”骂完后老头装做也要下跪,梅英忙侧身避开,华岳已上前扶住,标营主事借势站到一旁,指着众校尉喝骂:“你们都有罪,连我也在内,几万人两头追杀,还让部落骑兵从两侧逃走许多,几十里长的战线,欧阳只有区区一千多人拦截,是大伙连累他犯错。”
老头的骂声连梅英包括在内,她和贵族教官分别从左右翼追击,出发迟不可能拦住前头的溃兵,可老头狡猾地回避了时间差,言下之意是说你们两个追击不力,让许多溃兵逃出去,才逼得最后防线杀俘,要说罪过你这郡主也跑不掉,但更巧妙处在于让梅英下台阶,标营主事看得出来,梅英舍不得杀欧阳校尉,急需要合情合理的借口饶恕,众将求情会让她产生法不责众的感觉,为维护军法,反而非杀不可,将罪过推到她身上,主将担些责任,欧阳轩自然脱身。
华岳一直旁观,秦如风杀俘她不感到奇怪,堂兄疯癫的战斗性格,她骂过不知多少次,一点也不改,正好借此给个教训,不料欧阳校尉自愿拿脑袋赎罪,华岳当然不会答应,你要起个头送死,我哥哥怎么办,认错挨打活该,要想杀他休想!标营主事插科打诨式求情,给了梅英台阶,也让华岳想出了处置办法。
“梅英,欧阳校尉和秦如风罪不可赦,但不至于杀头,我提议正午时分召集标长以上军官,降兵百夫长以上也带过来,当众宣布取消两人奖赏,各自责打六十军棍,打不死也要半条命,部落无话可说,反会敬佩你赏罚分明,行刑无需劳动别人,燕宁执掌军法,就由她来选择强壮亲卫动手。”
标营主事闭上老眼心中暗笑,燕宁指挥行刑,别说六十军棍,六百军棍都打不死人,华岳不提军职只说剥夺重赏,秦如风哪会在乎几十万两银子,欧阳标长也不会吃亏,郡主赏赐泡汤,华岳随便找个理由给个几十万两银子是小事。
“有功自当重赏,有罪必须严惩,休想让亲卫棍下留情,其它就依华校尉提议,六十军棍我自择人行刑。”
“谢郡主宽恕。”
众将高声谢恩后相继出帐去忙军务,半天时光匆匆而过,中军帐前聚集起学兵和护卫军官,被俘的部落百夫长、千夫长让各营亲卫押过来。
“本郡主早就有令,不与部落为敌,无奈其长老贪图厚利,毫不顾惜儿郎性命,驱使前来相斗,两军战阵刀枪无眼,一万多草原勇士战死,学兵死伤三千多人,本郡主空有善心而无良策,未能避免这场战祸,愧对无辜战死的双方将士。”
梅英摘下头盔从腰间拔出青冥剑,不等亲卫拦阻,抬手在头上连挥,一头短发瞬间落尽,绝世容颜顶个光秃秃的脑袋,在台上含泪屈膝跪倒,为战死的双方将士招魂。
“魂兮归来,听我细说,清辉学兵千年试炼,与部落结下仇怨,非皇家所愿见,非学兵好战贪功,其间因由唯神知,过往功罪难评说。魂兮归来,听我衷肠,落日挑起战端,清辉无奈出兵,只想与其决战,不愿伤及无辜,此情悠悠人不信,魂游天地当明我心。”
“魂兮归来,为我证誓,学兵出战情非得已,独孤英来此有苦难言,清辉绝不将草原纳入版图,学兵绝不将牧民当成敌人,一统草原以免部落自相残杀,筑城坚守以免强敌伺机反扑,狼神有灵明辨我誓,帝国不取牧民分毫,若有所需照价付钱,独孤皇家永世不向牧民摊派赋税。”
梅英情真意切哭诉招魂,高台下寂静无声,学兵军官自知深入草原事出无奈,被俘的部落头目不会相信清辉善意,但人在屋檐下,四周卫兵刀枪闪亮,唯有低头倾听。
“故土难离,魂兮不远,独孤英将尔等躯体安葬战死之地,军中没有祭祀之物,留下三千短发与尔等常伴,待得胜归来派官拜祭,自此岁岁不绝,尔等亲人无需担忧,照帝国童营例,皇家专款专人抚养。”
俘虏群中有了骚动,部落征战中被俘,妻儿在族中再无地位,而独孤皇家连战死的草原勇士亲人也要抚恤,这得花费多少银两,若说是收买人心代价未免太大,梅英的真情虽难彻底打消俘虏疑虑,在其心中已埋下种子,清辉帝国不会亏待牧民。
站起身擦干眼泪,梅英将目光看向俘虏中的千夫长,札朗泰等人垂头不敢正视,梅英举起青冥:“草原惯例,俘虏付不出赎金便要为奴,而今你等皆是阶下囚,本郡主一不要赎金二不强逼为奴,被俘的牧民中,不少人是你们的奴隶,本郡主为中间人作保,只要自愿立下字据,取消他们和家人的奴隶身份,对狼神起誓永不反悔,做为补偿,本郡主还你们自由,立即释放。”
奴隶一同被俘,照草原惯例已成学兵财产,清辉郡主不过是顺带讨要其家人自由,比预想中赎金少了何止一半,札朗泰等人半信半疑,半晌后一个百夫长才试探:“尊贵的清辉郡主,我有五个奴隶随军,如果有人活下来,情愿给他自由。”
“军中岂有戏言,说出他们名字和所在行伍。”
燕宁听俘虏报出名字和原来所在的千人队后,带人匆匆离去复核,一会领着两人过来,百夫长没说谎,他是只有五名奴隶随军,活下来两个,梅英一摆手,令狐清领卫兵帮双方订契约,不过是在早就印好的文书上添加部落和姓名,须臾办理完毕,百夫长跪地立誓,两名奴隶拿着有帝国郡主作保的契约,傻站在队伍前发愣,全家就这样获得自由,莫非是狼神派清辉郡主解救草原处境凄惨的奴隶。
“战马混杂,一时辨不出属于谁,这样吧,权作都存活,三匹马,你开个价,要银子还是要物资都可以,学兵买下来。”
百夫长连连摆手表示白送给学兵,令狐清哪会答应,见他一直不开口要价,索性按良马给付银两,握着卫兵强行给来的银子,百夫长也发傻了,而两名奴隶更是喜出望外,梅英当场赏赐银两,说是让回去买马买羊置办家业。
令狐清帮办了几起契约,收起文书喊道:“一万多人,这样下去不知要忙到何时,待会回到营地,各营照这几例分头办理。”宇文洁在一旁插话:“各营正在逐人盘查,若是有人敢欺瞒,依清辉军法严惩,杀无赦!”心思活络的头领听到后心中直呼侥幸,原想瞒报身强力壮的奴隶,不料学兵早有提防,先行盘查底细。
“带上来!”梅英一声令下,卫兵将五花大绑的欧阳轩和秦如风押上台,两人同一种表情,不屑地瞧着草原骑兵头领们,老子今天挨几棍以后多杀几个人。
“学兵后卫营校尉欧阳轩,左营标长秦如风,违抗军令砍杀降兵,为军法所不容,剥夺战功赏赐银十万两和京都院落,重责六十军棍,当场执行。为避免学兵徇私,札朗泰,你算一个,还有你,也上来,为惨死的降兵讨回公道。”
让敌将行刑,那还不打死两人,华岳关心则乱,瞪起眼就要阻止,标营主事忙使眼色低声劝告:“别担心,这招更高明,给他俩一万个胆子,都不敢下死手,只会比燕宁轻。”华岳转眼一想扭头偷笑,梅英说是法不容情,到头来照顾得丝毫不露痕迹,两人都是俘虏,棍子下手重一点,出不了营门就会让秦家死士分尸。
“你俩胆敢少打一棍,本郡主赏十军棍。”
札朗泰两人接过军棍迟迟不动手,感情上想为惨死的降兵复仇,理智却更占上风,打得重了没好果子吃,见梅英出口逼迫,无奈举起军棍,还不敢让人看出是假行刑,六十棍子打下去,欧阳轩和秦如风咬牙忍痛不出声,札朗泰满头大汗直喘气,看着皮开肉绽的对手,从心底佩服梅英,当众责打校尉,不管军棍轻重,往后都会让学兵胆颤,而草原部落得知是由他札朗泰行刑,总不能说勇士不得已作假,何况处罚在札朗泰看来都有些过重,杀降不会引起多大风波,
“皇家重赏战功,但功过分明,今日札朗泰两人棍下难免留情,本郡主念在初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宽饶,往后有谁再敢明知故犯,皇家暗卫一棍下去足以让人伤残,你们好自为之。”
梅英收剑回帐,在镜前摸着光头流泪,却将过错推给几百里外的高垣:“什么攻心之策,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几个月铁盔不离头,都是你的破计策害得如此难堪。”
高垣正与工匠闲聊,激灵灵打个喷嚏,将头看向中军帐:“不是刀疤脸,就是卓越,再不就剩下李长弓,又在背后偷骂我。”工匠头不由大笑:“高队长,这些天草原人不停攻营,连仇标长都带了伤,你跑这里躲清闲,人家不骂你去骂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