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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嶓冢城清冷孤静，只有稀稀疏疏的灯火亮起来了，南北两栋城门虽然大开着，却早已没有生灵路过这里，在靠近北门的阴影处，两道身着甲胄的身影贴在墙壁上，公孙长瞥了一眼城外弥漫的雾气，然后微微的打了一个哈欠。
“呃……什么时辰了？”他皱了皱鼻子，然后偏过头，看着一旁的释十三问。
释十三眯着眼睛，目光盯着漆黑的城门处︰“快到子时了。”他面无表情的回应，视线一直未曾离开那个方向。
“竟然这么晚了？”公孙长看了看天色，微微的眨了眨眼睛︰“我说十三，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道主说过，要呆到天亮。”释十三看了他一眼︰“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啊……”公孙长眨了眨眼睛，摩挲着下巴问︰“你说道主让我们守在这里，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这个，你应该去问道主。”
听他这样回应，公孙长双手一摊︰“她要是告诉我，早就说明了嘛。”
“既然知道，那为何还要问我？”释十三疑惑的看着他。
“我还以为，你会了解一些消息呢？”公孙长有些扫兴。
“就你这大嘴巴，有什么消息能守得住？”释十三摇了摇头。
“我……”
公孙长还欲说些什么，但是释十三却没有了兴致，他摆了摆手，打断了公孙长的话︰“南门的神茶、郁垒可没你话多，你要是在喋喋不休，明天我就和道主说，换那个牛头人前来和你一起守夜！”
“你……”公孙长瞪着他，眸子犹如铜铃︰“吗的，你威胁我？”他咬牙切齿的说着，但释十三却毫不在意。
“这次守夜的事情，可是那位提出来的，你若是坏了他的事儿，威胁？呵呵——”释十三看着他，微微冷笑︰“你会知道抽筋拔骨，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我会怕他？”公孙长伸直了脖子，脸色涨红了起来︰“真要打起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呵——”释十三舔了舔嘴唇，微微的笑了笑，他倒是知晓对方死要面子嘴硬的性子，因为微微顺着说︰“嗯，其实，你若是真与那位打起来的话，我估计你也不会输的。”
“当真？”公孙长狐疑的看着他。
“当然。”释十三一本正经的说︰“你定然是不会输掉的，因为已经死了，自然不会有输赢。”
“你……释十三，你他么耍我？”公孙长咬牙切齿。
“我这可不是耍你，而是阐述一个事实。”释十三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我在西海任职的时候，听到最多的就是他的传闻了，或许你并不清楚，这么多年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和宫占了至少一半，而这一半的数量，比太和宫历年损失的人手加在一起还要多，所以在太和宫内部，有人称呼他为灾星……”
“行了！不用在拿这些陈年旧事来吓唬我了，老子又不是不经世事的雏儿！”他微微撇了撇嘴。
“我这儿也不是在吓唬你……”释十三看着他，神色微微有些严肃︰“若不是遇到道主，我们想要坎破那道玄关，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这种事情在有些人眼里，却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难以想象。在破入那道玄关之后，我发现你有些不知所以然了，就像先前图诏在城里的时候，你的态度一直都是有些过线的，但是你要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你道行的提升，让图诏有些忌惮，而是因为道主在这里，还有她手上的白皮法卷！”话语微微一顿，他话锋一转问道︰“阿长，你可记得道主说过的五毒心？”
“呃……五毒心？”一时间，公孙长稍稍有些没反应过来。
见他这一副模样，释十三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目光凝重的说道︰“道主曾说过，修行之中有毒瘴，贪、嗔、痴、慢、疑……五种心毒，若是沾之不掉，那修的便是恶法，若是恶法沾身，会滋生心魔，与修行无益。”
他语气有些严肃，说话也是一脸告诫的表情，公孙长听了，微微愣在了哪里，一时间，竟然没有反驳。
“我……”他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长！认识这么久，我们两个也算同生共死，哪怕平时讥讽你几句，但是从内心上来讲，我并不希望你走上弯路。”释十三语重心长的说着︰“道主毕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她创立众生道，对于你我来说，都是一个机会，殊不知，世间有多少人徘徊在路上，想要寻得前路却求之不得。”
“释十三……”公孙长眨了眨眼睛，有些狐疑的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拐着弯骂我？”
“咳咳……哪有？”释十三并不承认︰“阿长，你真的误会我了。”
“误会你了？”公孙长似乎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道︰“老子修了那么久的道，在道主那又听了那么久的法，怎么不知道道主说过什么五毒之类的东西？”
“这个……”释十三表情不变，很淡定的说道︰“或许是你忘记了，道主的确是说过的。”
“释十三，这种说法，是你提出来的吧？”公孙长好像想到了什么︰“我记起来了，在阿鼻狱的时候，你和道主讨论过这个东西，嗯，当时，道主还夸你……有慧根！”
他睁着眸子，脸上的青筋都抖动了起来，他嘴唇微张，全身也在一瞬间绷紧。
那释十三顿时察觉到了什么，暗叫一声不好，立马朝着后面退却。
果然，“轰——”的一声响起，公孙长一拳砸了过来，释十三倒退在半空中，双臂径直一崩，挡住了那砸过来的拳头，两人撞击到了一起，能量无声泯灭在了拳臂之间，炙热的气浪撕裂了真空，将两人的身影各自推开，随后喷射到了天上去，一层灰色的结界微微闪烁了下，将气浪吸收在了结界之里，伴随着微微的震荡，最后消弭了下去。
“公孙长，你来真的啊——”释十三不断退后，那公孙长却追了上来，两人在半空中飞快的交手，砸的真空微微塌陷。
不过，这种打斗虽然看似炙烈，实际上却各留有余地，毕竟只是意气之争，还远远达不到不顾一切的地步，就这样，两人在城门不远交缠在了一起，与其是打架，还不如说是切磋，只是这种拳拳到肉的轰鸣声，却将城墙上早已收编的一些妖魔引了过来。
如今在嶓冢城，统领一些归顺妖魔的乃是杀生成仁身旁的那只牛头人，它手握三叉戟出现在城楼上，微微朝着下面望去，昏黄的火光微微亮起来了，照亮了周围的环境，它看到了下面那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也认出了他们两个人身份，只好挥手示意那些妖魔不要乱动，它纵身跳了下去，挥动的三叉戟想要将两个人分开。
拳、掌、戟在半空中交汇在一起，沉闷的撞击声响了起来，三人各自退后了几步，站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对方。
“嘭”的一下，牛头人将三叉戟的尾端插在地上，然后看着两人，瓮声瓮气的说道︰“别打了，在打下去，这地面都被你们毁的不成样子了。”
听它这样说着，两人扫视了一眼，果然看到街上一片狼藉，连一些铺造的青色石条，在气浪的挤压下都变成了一堆齑粉，此时，整个城门的面前仿佛铺上了一层石灰一般，变成尘土飞扬了起来。
看到这副样子，释十三与公孙长微微有些尴尬︰“那个，牛兄，我们两个只是在闹着玩，牛兄可别介意。”
“老牛我倒是不介意。”牛头人摇了摇头︰“但今晚的事情传了出去，终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它这样说着，两人自然知晓话中的含义，无非是被杀生成仁或者阿弥知晓了，怕是会受到一番训斥。
“不过，老牛我并不喜欢乱嚼舌根子，上面那些家伙，老牛自然会它们闭上嘴巴。”牛头人瞪着牛眼，盯着两人说︰“但是两位可不要在继续打下去了，否则，老牛我连修这街道都忙不过来了！”
“倒是给牛兄添麻烦了。”释十三抱了抱拳，倒是领了这份人情。
毕竟是杀生成仁收服的生灵，虽然是妖魔出身，但却没人敢小看它，除了道行不俗之外，这牛头人本身就是一个人精，更何况，能被掌管城内收编的妖魔，又岂是一个简单的家伙？而两人和它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自然不会像那些卫道士一样，对牛头人心存偏见。
“对了，牛兄是在北门巡视吗？”他微微开口问了句，心里却在盘算着那些图诏旧部是否可用，在这次接收原本城防的那些妖魔的时候，自然有一些家伙不肯就范，不过，在杀掉了其中的一批妖将之后，剩下的妖魔也就不足为虑了，毕竟，对于底层妖魔这种兽性大于人性的存在，必要的武力威慑还是能起到不俗的效果的，所以总的来说，这些妖魔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
“老牛我原本在巡视城墙，后来一只罗刹在北城发现了一些异常，我就立马赶来了。”牛头人这样说着。
“异常？”一旁的释十三与公孙长对视一眼，都是微微的有些惊讶，毕竟，杀生成仁坐镇嶓冢城，连那众生大能级的生灵出手都未曾波及到城内，而现在城内更是布置了禁法领域，除了被杀生成仁加持道法的家伙可以动用道力，大多数生灵在嶓冢城，都应该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才对，怎么会有人在城内闹事呢？
那释十三与公孙长追问了几句，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尖啸声，他们与牛头人看了看天上，见到一只飞行的罗刹呼扇的翅膀，朝着前方的街巷飞去，牛头人眯了眯眸子，握着三叉戟的手掌紧握了些︰“来不及细说了，待我回来在告知两位！”
它这样说了一句，然后纵声一跃，沿着街道旁的房檐跳了上去，释十三与公孙长对视一眼，俱是露出了微微好奇的神色。
“十三，要不……我们跟上去看看？”
“可是，道主让我们守着北门啊！”
察觉到释十三微微有些意动，公孙长微微咳嗽了一声︰“那个，反正也出不了什么岔子，而且，不还有那么多妖魔在看守着北门吗？我们去去就回，不会耽误多少功夫的。”
“这个……”释十三还是有些迟疑。
“而且，这城内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显然不是小事，若是出现了什么厉害的家伙，老牛明显不是对手啊，我们跟上去，也许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倒是……有些道理。”
两人找到了一番合理的借口，然后看了看前方一眼，朝着牛头人的方向追了过去，待跃过了两条街后，两人在一栋民宅的院子里发现了牛头人的踪迹。
“牛兄……”俩人从房檐上落下，转过身去的时候，却透过大开的房门，看到了满地的尸体。
这些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大堂之中，都是露出了一副七窍流血的模样。
两人微微愣了片刻，随后开口问了句︰“牛兄，这是怎么回事？”
“老牛我也不知道。”牛头人看了看天上的那只罗刹，微微的开口说着︰“这罗刹对血腥气在敏感不过了，先前它发出警示，老牛我才能找到这里，只不过，待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眼前这个样子了。”
“这些人……到不像是懂得道法的样子。”公孙长看着满地的尸体，微微的走了进去打量。
牛头人与释十三跟在后面，也对这尸体稍稍检查了一番。
“的确只是普通人。”释十三抬起头，微微的皱了皱眉︰“怎么会有人对这些普通人出手？”
“出手的……未必是人……”牛头人蹲在一具尸体前，伸手在他胸膛上抚摸了一阵︰“你们看看他……”
它举起手上的三叉戟，在这具尸体的胸前划出了一道口子。
释十三与公孙长微微看了过去，顿时稍稍有些吃惊了起来︰“竟然没有心！”两人瞪大了眼睛，神色有些疑惑。
“身体表面并未破损，但是心却没了！这……”
这种诡异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超出二人的预料。
就在他们在这里寻找线索的时候，一道尖锐的鸣叫声响了起来，犹如乌鸦一般刺耳。
牛头人听了，面色大变，顾不得说些什么，它闪电般的冲出房屋，窜上了对面一间房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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