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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王李滋和宰相孙钰的死讯很快传遍了长安城,千疮百孔的朝廷如今无人执掌,彻底成了一副空壳。
长安人内人心惶惶,朝中大臣因对战事看法不同分成了两派,有人主战,有人主和。
听说皇帝由于无法调和两派大臣之间的矛盾,天天躲在后宫,已经多日不敢上朝。
刘驽虽然伤势并未痊愈,但行动并无大碍,他在副卿董能的协助下,已经开始处理繁琐的政事。
他借助谢党门人在朝中的影响力,结交了大批主战派的大臣。这些大臣多数与谢党门人一样,都是出自门阀大族,背景十分雄厚。其中最为有名的要属兵部尚书柳三省和户部尚书裴元。
至此,长安内除掌握在太监们手里的神策军外,大多数钱粮和兵力调度权已经掌控在了刘驽手中。
九月三号晚上,禁军统领颜烈趁着战事稍歇,带着六名心腹将领前来大理寺拜访,求见正卿大人。
副卿董能一听,连忙命仆役们倒茶招待众将军,自己前往后院通知正卿大人。
颜烈等人早就对大理寺卿当年在草原上的事迹有所耳闻,单凭十万兵马击破吐蕃倾国之兵,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传说,即便是韩信、白起再世也不过如此。
他们心情激动,十分渴望见到这位传说中用兵如神的大人物。
刘驽在书房接见了颜烈及其属下。
颜烈看见面前的披发青年后微微一愣,此人的相貌年纪和他心目中的战神相差甚远。他算来算去,算出刘驽当年打赢吐蕃时不过十八岁而已,心里更加不肯相信。
这名面膛红润的关西汉子心里犯了嘀咕,“莫非以前听说的那些事都是假的,即便是汉朝的大将霍去病,此人封狼居胥山时也有二十岁了。十八岁灭掉人国,绝对不可能!”
刘驽看出了颜烈眼中的疑虑,却故意视作不见。他向颜烈询问了一些时下的战局,并不时为其指点迷津。
颜烈和众将听得目瞪口呆,好似醍醐灌顶。
这世上任何东西都可以假装,包括长相、身材和家世,唯独学识无法假冒,这是实打实的硬货,没有多年功底绝对积攒不来。
颜烈听得连连点头,面露钦佩之色,“若是我们当时按将军的战法,恐怕早就击退了城外那帮贼军!”
刘驽笑了笑,“贼军声势浩大,击退不大可能,但可以稍稍削其锐气!”
颜烈不以为意,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刘大人过谦了,你乃我朝栋梁,往后守城之事还要仰仗刘大人您!”
其余六名将军连连点头,“颜将军所言甚是,咱们早就应该来请教刘大人了!”
刘驽听后微微一笑,“大战在即,咱们还是不要务虚,须多多关注战事本身才对。”
颜烈点头,突然从怀中掏出兵符,“这个还请大人包管!”
他言下之意,愿将禁军统帅职权移交给大理寺。
刘驽心中迟疑,不肯接过兵符,面露为难之色,“颜将军切不可如此,我不过是个文官,无权掌控兵符。若擅自僭位越权,否则恐怕会惹来旁人议论。”
“谁敢议论刘大人,我就带人打到他家里去。天底下任何都会反,唯独刘大人不会反,我相信刘大人!”颜烈态度十分坚决。
“何以见得?”刘驽笑着问道。
“就凭刘老学究的高风亮节,虎父无犬子,我相信刘大人也一定是个忠义之人!”颜烈答道。
刘驽微微一愣,仔细问过颜烈后方才明白。原来颜烈将军之子颜锋在半年前误打误撞买了一套大理寺的拳谱,从此练得入迷,一发不可收拾,后来顺理成章地进了大理寺学习最后六式精奥拳术。
恰逢刘老学究闲来无事,为习武弟子们传授学识。这颜锋原本是个纨绔子弟,热爱斗鸡走狗,不学无术,向来令其父颜烈十分头疼。没想到在刘老学究的教化下,颜锋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改往日无赖习性,做人做事十分有担当,令家人侧目相看。
颜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背后里便托人打探那刘老学究的来历,得知真相后从此对大理寺心生好感,只是碍于夔王把持朝政,这才不敢公然表现出来。可如今大理寺把持朝政,他心中再无顾虑,于是急匆匆地带着众将前来表示效忠。
刘驽听后尴尬地笑了笑,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能有这般大的魅力,竟能教化众生,令浪子回头。如此想来,他小时候那些棍棒挨得倒也不算冤枉。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刘驽自己。当年的刘老学究着实不像个好好先生,儿子随便踢一脚家里饲养的猪,刘老学究就能拿着棒子绕午沟村追上三圈。每每想到这些往事,刘驽心里都有一些后怕。
刘驽微微一笑,笑得有点苦,“颜将军实在不必过于客气,兵符还请收下,守城之事由我们共同商议决定。”
他之所以不肯收下兵符,其实是因为不想接受颜烈奉上的“忠义”这顶帽子。
他志在天下,绝不可能愚忠于腐朽的李唐朝廷,这是他与颜烈这种唐廷忠臣最大的区别。
颜烈见刘驽态度坚决,只得将兵符收回怀中,讪讪道:“大人既然不肯收下,那卑职就暂为保管,还望大人能带领我们击退城外贼军,保卫我大唐江山。”
禁军统领乃正三品,高于正四品的大理寺卿。颜烈在刘驽面前自称“卑职”,自有他的苦心。他心想,如此一来大理寺卿便不会将自己当外人,可以放心大胆地指挥禁军。
刘驽怎能不明白颜烈的用意,拍了拍此人的肩膀,“这个自然,明日我上午就召集朝中主战派大臣议事,商议退敌之策,还请颜将军前来参加!”
“卑职领命!”颜烈忙道。
刘驽指了指颜烈身后的六名将领,“明天诸位若是有空,都一起过来听一听。”
六将连忙施礼,“遵命!”
既然主帅已经明确表态效忠大理寺,那么他们自然也要紧随其后。
他们发自内心地敬仰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卿,此人虽然没有说甚么豪言壮语,但其身上每一处都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极度自信。他们心中因这些日来战事吃紧积累下的焦虑,似乎在这一刻都一扫而空。
刘驽逐一拍过六人的肩膀,“君不负我,我不负卿。来日大战,还望诸位能与我同进共退!”
六将顿首,“决不辱命!”
刘驽欣慰地点了点头,神思远远飞去,好似隔着千山万水看见了那片遥远的草原,呜咽的乌尔吉木仑河水和白雪皑皑的白音罕山,眼中隐隐有了泪光。
普天之下,何人能真正理解那流血千里的战场,西风下皑皑的白骨和功成之后的悲壮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