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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神医接到飞鸽传书时,正在与老友下棋。
老友头发花白,脸上已有了许多皱纹,但双目炯炯有神,眉眼之间也是神采飞扬。桃花神医与他年龄差不多,但除了眼神略有些苍老外,皮肤竟如同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般吹弹可破,头发更是乌黑靓丽,没有一点白头的迹象。
桃花神医抓过鸽子,取下鸽子脸上所绑着的白色纸条,展开细细看着,越看,脸色就越发凝重。
好友十轲看了她一眼,不禁出言取笑道:“你这人狂傲惯了,如今看到你脸色凝重的模样,倒着实觉得有趣。”
年遥并没有因为这句话生气,依旧沉着脸色,叹道:“月菲白几乎快成残疾了,玉枕那小丫头让我赶紧去长安。”
“哦?是么,”十轲随意笑笑,又将视线放回了棋盘上,“我知道你是月菲白的手下,既然如此,你就快去吧。我倒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值得忧虑的?反正,就算医不好顶多就是手下多一条冤魂而已,银月门阀还不敢把你怎么样。”
“你还真是异想天开,这世上还有我医不好的?我只是在想……江湖上不是都在说薄暮书的女儿现身了么?月菲白怎么不去找薄暮书的女儿?”
十轲听了这话,怎么回味怎么都觉得怪怪的。最后,他索性放下手中棋子,轻飘飘来了句:“你一辈子都在跟薄暮书较量,如今他死了,你就想和 他女儿较量?哎呀,女人太强势真的不好,难怪别人薄暮书不喜欢你。”
“你,”心事被说中,年遥难免有些恼恨,抓起一把棋子就朝十轲脸上扔去,气冲冲狡辩道,“我哪有你想的那么阴险?虽然薄暮书医术无双,但她女儿才多大点,我是那种欺负小辈的人么?我只是觉得……到时候如果月菲白既请了我,又请了薄暮书他女儿,不是表明了瞧不起我么?那我多尴尬!”
黑白棋子铺天盖地地朝十轲脸上招呼去,但他左躲右闪,硬是生生避开了所有攻击的棋子。但他仍不吸取教训,得意地呼了一口气后,继续不要命地说道:“你当然有那么阴险!而且我确定你就是那么想的!至于薄暮书他女儿年龄小这件事,我觉得并不是重点,你觉得薄暮书像他女儿那么大时,你用现在的医术功力去较量薄暮书那时候的医术功力,你觉得你有胜的把握么?!”
“十轲你简直是不想活了!”
桃花庵中传出女人暴怒的叫喝声,紧茅屋的屋顶突然被掀开,茅草到处乱飞,两个人从茅屋中飞出,打斗个不停。身法之快,看得人眼花缭乱,而且看这形势,一时半会儿还难分胜负。
这场打斗的两个人,在当时都是赫赫有名的,如今隐了世而已。当今世上的江湖人,不知有多少想一睹这打斗过程,可他们俩在桃花庵悄悄地打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
而这场打斗的结果就是,十轲的手骨折了,而年遥的腿骨折了。所以,她去不了长安了!
当玉枕收到这个消息时,顿时气结。心里暗想到早不骨折晚不骨折,偏偏在这时候骨折,不会是故意的吧!
月菲白正巧在这时候推轮椅过来,他瞥了一眼纸条上的字,淡淡道:“没事。送我去皇宫吧。”
十轲虽然猜中了年遥的心事,但并没有猜全,而月菲白却想到了。这些年朝廷一直有意收年遥为宫廷御医,但因年遥在江湖上声望颇高,所以一直忌惮着不敢下手。如今年遥主动来长安,不是自投罗网么?
她心高气傲,必然会拒绝。到时候与朝廷起冲突,于她并不是一件好事。
玉枕没有想到那么多,依然在生年遥的气,但当她听到月菲白的吩咐时,心中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只见她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去皇宫?薄姑娘在皇宫不是挺好的么?去那干什么……”
宫中的探子早已来报,将皇宫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照这样的情况来看,薄相思确实过得很好。可月菲白还是忍不住想去皇宫看一看。因为探子说,她要被封妃了……
月菲白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就好像很多年前,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别的兄弟姐妹拉走,而他根本无能为力那种感觉一样。
玉枕还想劝一劝月菲白,因为他的身子实在不好,这时候应该在银月门阀安心养伤才是,怎么能进宫的呢?可是她才张开嘴,还没说出话来,敲门声突然响起。
进来的五个白衣女子,那是月菲白派去尚书府的人。
“属下办事不利,未能保护好药公子,望公子恕罪。”
“药采篱怎么了?”问话的是玉枕。
“筋脉全断,昏迷不醒。”
一般妃子进宫时都是带几个小厮,坐一顶小轿便进来了。如果真要庆贺,顶多在自己的宫里张灯结彩,娘家的府里热闹一下便可以了。至于封妃大典这种事,有倒是有过,但若非极其受宠,想都不要想。
细数以前时候的封妃大典,屈指可数,而近三百年以来,更是一次都没有。而偏偏,薄相思就成了这三百年来的第一人,墨府更是风光无限。
为薄相思梳洗打扮用了足足一个半时辰,将这一切准备好后,便要去前厅跪别父母,吃了早膳再启程。
墨御的妻子在多年前就患病离去,所以高堂只有墨御一人,敬茶是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墨御笑着点点头,欣慰地接过茶喝了两口,那慈爱的眼神,似乎他面对的是真的墨湘思,而不是薄相思。
薄相思将墨御饮过的茶碗接回手里,在茶碗相交的那一刻,薄相思低声说了一句话:“真是连累墨大将军了。”
墨御眼神闪了闪,刚开始并没有听懂薄相思说得什么意思,但后来细细一想,便恍然大悟,看向薄相思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欣赏。
将军府本就是万人瞩目的府邸,而墨御这个骠骑大将军,又是武官之首,本就风光至极,想低调都难。而如今,又出了个凰墨妃,还是三百年来第一个皇帝为其举行封妃大典的女人。这一下,墨家面上的风光,朝堂上恐怕无人敢与之争锋。
但,正所谓物极必反,荣极必衰。表面越是风光,败落的几率就越大。而薄相思,便在无形间使这败落的风险又多了一层。
对于薄相思能够看透这些,墨御很欣赏。而同时,他根本不担心。他墨御打仗时的战无不胜并不是虚名,而一个国家存在,就会有打仗的危险。除非当今皇上是昏君,否则绝不会对付墨家。而只要皇上有心保墨家,任是再多奸臣贼子,他又有何惧?
向高堂敬了茶,行了跪别之礼,一家人就该入座用早膳了。可墨御和薄相思都已坐下,而墨湘镜却依旧站着。
“坐下!”墨御皱眉轻喝了一声。在这样重要的日子,岂容他不守规矩。
但墨湘镜并没有听墨御的话,反而面向墨御作了一揖,恭敬道:“孩儿与妹妹有些体力话要说,不知父亲可否允许孩儿与妹妹去后花园走走?”
墨御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墨湘镜,心中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好。不过,记着早去早回,不要耽误了湘思用早膳的时间。”
“是,孩儿谨遵父命。相思,随我来吧。”
薄相思心里暗自叨咕,刚刚嚼了一口红烧鱼的她顿时觉得嘴里的食物没有了半点味道。对于墨湘镜的邀请,她的心里是拒绝的。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始终觉得,墨湘镜这个变态喜欢他的妹妹!
可这只是自己的推测,并没有任何的证据。而且当众说出来,墨家的面子又往哪里搁?因此,薄相思只好强忍住心中的恶心,尾随在墨湘镜的后头。
墨家因为没有女主人的缘故,所以后花园并不怎么欣欣向荣。园子里的花还是原来的花,布置依旧一成不变,没有个新意。
墨湘镜与薄相思一前一后行走在这花园中,两个人都神色凝重,各怀鬼胎。
良久之后,走在前面的墨湘镜突然停下,转过身来说道:“妹妹,我知道你其实是不想进宫的对不对?要不这样,哥哥带你逃吧!”
墨湘镜说得动情,眉宇间也尽是担忧的神色。可薄相思听了这话,心中却没有一点点的感动,暗道我虽然不想进宫为妃,但如果在跟你走和进宫两者之间选一个的话,我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进宫。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薄相思却不敢说出来。只装着一脸惊讶的样子,惶恐地说道:“这怎么可以?如果我们走了,父亲怎么办?墨家的名声怎么办?”
墨湘镜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因此并没有陷入沉思。只见他咬了咬牙,狠心地说道:“难道为了那些世俗的眼光就要妹妹你放弃逃走的机会么?妹妹,那可是你的一生啊……而且,而且走了之后,我也可以照顾你的……”
薄相思听到这话时,心中并没有多感动,反而有一丝讽刺略过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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