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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奇怪的动作。
蓝忘机停住步伐,一双冰霜凝结的眸子凉嗖嗖的划过魏无羡。两边互相见过礼,跟在他身后的女孩越过他,在另外一拨人面前将将止步,在魏无羡的目光下极其敷衍——在其他人看来是匆忙而腼腆的飞快行了个单礼,然后走到队伍中唯一的女孩面前,开口:
“可是魏落?”
“是我……”女孩肤色是病态的苍白,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我名为蓝霂,雨沐霂,你应该知道。”
蓝霂身后的蓝忘机又皱了皱眉头,主动补充道:“时雨霡霂的霂。”
是这个“霂”?魏无羡不是文盲,虽说这字有点生僻,但也是知道的。
是蓝霂的父母起的吧?
明明是个福泽天下的名字,她倒怎么怎么往这么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蓝霂余光淡淡扫过他一眼,然后接上自己原来的话:“我是来领你去女子学堂的,今后就由我来带你。”
魏无羡“啊”了一声,习惯性的顶了一句:“就不能男女同堂……”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姑苏蓝氏这个地方这么死板,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有伤风化”的事出现!
蓝霂闻言转过头去正眼看他,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幽幽开口:“你想得倒美。”
等待挨打的魏无羡:“……?”
怎么回事?
没有动手?
是因为杀意无了还是没有出手的理由?毕竟蓝家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不让人询问质疑提意见,一有不当言语就拔剑处刑吧?
总觉得如果不是身份不对,她会在句末加上一个“小家伙”或者“小伙子”之类的词……
啊对,我说有哪里怪怪的,感觉蓝霂的说话方式很接地气啊,不像蓝家其他人一样文绉绉的……
魏无羡,发现了华点。
魏无羡在原地愣神,一瞬间想到了很多。这些江澄都不知道,他只是轻轻拍了拍魏无羡的肩膀,低声对他说道:“你傻啊,当然不行。”
“我知道了。”魏无羡叹了口气,又精神地支棱起来,举起一只手,像是上课发问的学生,脸上写满了乖巧与真诚,好像这不是他对于蓝霂对他的容忍度的大胆试探:“那么,我可以和落落说几句话吗?”
蓝霂很爽快的答应了。
魏无羡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他很快又收起脸上浮现出的些许惊喜,回过身抓紧时间地对妹妹叮嘱道:“到了那边要好好听先生……还有蓝霂的话,平时照顾好自己,不要吹到风了,小心不要着凉,衣服要常洗……到时候哥哥得空了,就带你出去玩。”
“好呀。”魏落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一双星子般的眼睛弯的像两挂月牙,她语气轻柔地说道,“那我就等着哥哥。”
在这兄妹俩说话的功夫,蓝霂又看向聂怀桑。本来是畏畏缩缩希望蓝霂没有看到他的聂怀桑一个机灵挺直背,就听见她说:“你哥哥让我给你带句话:‘好好学习。’你可以选择接受或不接受,但你必须得听一下。”
聂怀桑汗。
蓝霂虽然说的像是上级对她发布的命令一样,但他敢肯定他哥哥绝对没有那个胆子在这位祖宗面前表现出这番姿态。他几乎都能想象出自家哥哥恭顺又忐忑地说出:“如果您遇见了怀桑,也恰好有那个时间,请麻烦您帮我带一句让他好好学习的话吧?”这样的话的场景了!
话说,我上次考试好像又不及格啊,这样下去期末评定如果还是过不了乙……回去会被大哥打断腿的吧!
他哆嗦了一下,看到自己面前安静站立看着自己的女孩,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回复蓝霂,连忙点了点头:“谢谢……我知道了。”
“谢谢”后面对蓝霂的称呼被他小声地含糊过去,只有他自己听到。
“不用客气。”蓝霂停顿了一下,又面无表情的继续往下说,“你想玩什么都没有关系,平时多出来运动运动,别在常识问题上丢脸就行。”
聂怀桑几乎同时逃避似的垂下头。
这是她自己的观点。
他十分清楚这一点。
如果说哥哥是望子成龙的盼望,让人逆反和惧怕,那么蓝霂纵容的态度,又让他有种德不配位的惶恐愧疚。
因为蓝霂对于他,对于整个聂家,甚至他觉得是对于清河,都有着甚至比之蓝家更深刻、更重要、更紧密的关系。
——无论是什么事情,你想做就去做吧。
——可像我这样一事无成的人,真的有资格获得您这样强力的、无条件的、堪称盲目的支持吗?
聂怀桑抿了抿唇,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玩闹时飘飘然的心被什么东西拉着安静下来,其下翻涌着沉重的思绪。他朝着蓝霂微微欠身,回答道:
“是……我知道了。”
蓝霂还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将剑取下挂在腰间,然后把乐器背在背后,又走到刚刚去和哥哥说话的魏落面前,很是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转身,语气尤其温柔:“走罢。”
“哇!”看到这一幕,少年们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而后又迅速把本就小声的音量继续往下压,窸窸窣窣虫子似地说着话,仔细听来不外乎是些“好可爱呀”“真美好啊”“太满足了”之类的话,纷纷露出了一副如出一辙的享受表情。
蓝忘机眉毛又皱了起来。他动了动唇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直到看着魏落跟着妹妹离开,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聂怀桑则是目瞪口呆。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也顾不上自我反省了,确认了自己上上下下的物品,在现实中而不是在什么梦里。像是被打破了什么固有认知,他倒吸一口冷气,仿佛灵魂出窍,恍然如梦初醒。
而魏无羡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表情格外复杂。
“干嘛呢你,”江澄拿手肘撞了撞他,“人蓝霂看起来比你可靠多了。”
“我不是在想这个……”魏无羡盯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
太奇怪了。
他的理智警惕防备着蓝霂,他的直觉告诉亲近她没有危险,而他的本能又在叫嚣着让他逃离。
但无论是什么,都在明确告诉他一件事情:蓝霂可以被信任,这是毋庸置疑的。
你可以信任她,无论是在哪一方面。
——无论是在可以干掉自己,又或者是可以照顾好妹妹——
只要她想,几乎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
如此笃定地坚信着。
——这样矛盾,却诡异的能够同时和谐存在。
太奇怪了。
不只是这,还有刚才蓝霂和聂怀桑的交流是怎么回事啊?
聂怀桑还好解释,蓝霂的态度……虽然意外的称得上一句“亲切体贴”,只是这长辈溺爱小辈的微妙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以及……
魏无羡眉毛不知不觉的皱得更深。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看到了一脸怅然若失的聂怀桑,看到了一起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的少年们,看到了身边一脸不明所以看着他的江澄,看到了一旁面无表情的蓝忘机。
一切好像都十分正常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么正常啊?
为什么你们都当看不见啊?这分明这么奇怪。
为什么你们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啊?这难道很平常很正常吗?
被排除在外的人只有我一个吗?
奇怪的人难道是我吗?
“被孤立”的魏无羡疑惑又茫然,某种割裂感的确加付在他的身上。要是平时或是其他问题他早就开口询问了,但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将自己变成一个“孤岛”,留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
就像现在他只会全心思考这个问题,直觉其实已经得出结论,但理智却下意识逃避,不求救不宣扬,安静地用自己的力量不断的向下深挖向下探索。但这个不是思考的越多越好,不是如此轻易就能得到答案,他几乎要陷入深不见底的泥潭了。
在真正陷入心理困境的前一刻,魏无羡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如坠冰窟,从尾椎骨到天灵盖,冻得他一个激灵从原先的状态清醒过来。
他倒也顾不上思考原来那样令人头疼的问题了,迅速扭过头向寒意的来处看去,只见蓝忘机周身气场如冰霜笼罩,冷飕飕地盯着他。
魏无羡:……这小古板好记仇啊。
他选择性地忽略了招惹蓝忘机也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宵禁、喝酒、私斗……这是把蓝忘机得罪死了啊。
不,怎么能说是得罪死了呢,这才第一天,我的功力百分之一都还没有发挥出来,日子还长着呢,就凭我们两个相性相冲,蓝家家规又多成这个鬼样子,以后一定会更加热闹,要是现在就得罪死了,今后岂不是得罪活了又再死一次,然后反反复复复的死死活活?
魏无羡先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才考虑起面对这个“冰霜蓝忘机”的对策。他目送着前面道路手拉手渐行渐远的两个女孩,略微思考,脑海里迅速冒出了几个鬼点子。
他伸手作势要去拉蓝忘机的手,企图把之前的事情蒙混过关,最好能成功恶心到他:“来来来,忘机兄,我们也去听学,拉手……诶诶蓝湛你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