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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年少时去过一次蓝家听学,当时他还是江家家主的首席大弟子,和江家公子、发小江澄一起照顾着长途跋涉的病弱妹妹来姑苏。
他第一次见到蓝忘机,是在一个他翻墙出去买酒的夜里。
“夜归者不过卯时末不允入内。”
哦,补充一下,是一个已经宵禁的时候。
当时他刚翻过墙檐,一只脚还没跨进来,就被巡夜的蓝忘机给逮住了。
哇,这运气不怎么好啊。魏无羡这么想着,笑嘻嘻说道:“哎呀,兄台,你看都快到睡觉的时辰了,放我回去歇息罢。你好我也好。”
蓝忘机道:“不行,你出去——脚也出去。”
魏无羡死皮赖脸:“我一只脚都进来了,这可怎么收嘛。”
蓝忘机好像还想和他理论,于是飞身掠上了黛瓦的墙头,再于是看到了他手里提着的酒。他皱了皱眉,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魏无羡道:“天子笑!分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他把一只拎着一壶酒的手往前一送,笑得特别灿烂,一副十分大方的样子。
蓝忘机:“……云深不知处禁酒。罪加一等。”
“?!”魏无羡奇道,“你不如告诉我,你们家究竟有什么不禁?”
蓝忘机:“自己去看山前的规训石。”
规训石啊……魏无羡想起惊鸿一瞥的石块。三千多条,还是用篆文写的,谁会去看啊。
当然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也不想去看规训石。怎么想这天子笑也带不进去了,那正好现在喝了解馋。
他来时路过那家酒家,那酒香醇香得像是勾去了他的魂,以至于夜里翻来覆去忍不了,大晚上的下山去城里带了两坛回来。
折腾这么久不就为了一口喝的。这个在云梦可没得喝。
“好吧,云深不知处内禁酒,那我不进去,站在墙上喝,不算破禁吧?”
明明是疑问句的语气词,却是用的陈述句的架势。
因为之后魏无羡就当着蓝忘机的面一口把一坛天子笑喝干净了。
……
“再然后呢?”聂怀桑期待地问道。
聂怀桑是清河聂氏的二公子,其兄长聂明玦年纪轻轻便以雷厉风行的作风接替早逝父亲的家主位置。
但与他哥哥不同,聂怀桑性格懦弱、不求上进,他品味颇佳,喜画扇逗鸟,聂明玦虽严格教导小弟,十分关心他的课业,还特地将他送来姑苏读书,也挡不住少年人想玩爱玩、追求刺激的心。
尤其是在这戒律森严的姑苏蓝氏里,就像是工作的时候尤其想摸鱼一样,更加的激起了少年人的逆反心理。
“再然后就打起来了。”魏无羡不甚在意的说道,完全没有半点自己的回答多么惊世骇俗的自觉。
场面顿时一静。
“……云深不知处不可私自斗殴。”一旁弱柳扶风的女孩凑过去,用手掩着嘴巴,小小声地说着大家都能听清楚的悄悄话。
魏无羡:“啊?这也禁?”
“……你怎么回事。”听学第一天,宵禁,打架,喝酒,连犯三条,江澄感觉有这个发小在,自己未来的头疼次数肯定少不了。
周围来听学的少年们在因为短暂呆滞安静了一会后,又重新炸开锅来。
“哇,厉害!”
“蓝忘机怕是会被你气死吧!”
“虽然但是,干得漂亮!”
“魏兄勇啊!”聂怀桑万分佩服。
反正情况应该也不能更糟糕了,江澄的重点反而转移了:“你不是带了两坛,还有一坛呢?打翻了?”
“不是。”不知想到了什么,魏无羡的表情有些古怪,“它被没收了。”
“蓝忘机也是个奇人啊,能在那种情况下收你的东西。”江澄顿时觉得厉害。
“不是蓝忘机。”魏无羡表情更奇怪了,“是另外一个女孩子。”
“啊?”
“我和你们细细讲啊,”魏无羡绘声绘色的,就是去当个说书先生也能得到满筐的赏银,“那时,蓝忘机拔出了剑,月光下皎洁如雪,他一剑刺出,一般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可我是谁啊,在莲花坞打山鸡偷莲蓬从没翻过车,眼疾手快地躲过了……”
江澄:?
江澄:“别说这些没用的,重点,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呢?”
“哎呀,别急,这不是快了嘛。”魏无羡摆摆手,“我是躲过了,但酒掉下去了。我一看赶紧去接,谁知,就‘咻’的一下,我还什么都没有看到呢,那壶天子笑就突然不见了。真的就,我印象里只有一道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带着光闪电似地划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魏无羡身边的女孩,他的妹妹魏落,微微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少女面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而在他们身后,一群少年不知何时凑到一起,正在轻声交谈着什么。
“就是那个女孩子。”魏无羡回答。他像是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心悸和恍惚。
“当时蓝忘机看过去,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魏无羡顿了一下,像是在纠结,略微困难地整理自己的语言,“……我就看到了一个和他有一模一样装扮的女孩,背着把银色的、肯定比蓝湛的要厉害的剑,年纪不大,应该和落落差不多。她拎着那壶天子笑……”
魏无羡想起昨天的场景。
少女拎着那壶天子笑,乌黑的眼睛弯起来对他笑,背后的剑伴着不知何起的杀气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那头漆黑得的长发比夜更深,让他无端想起前来索命的厉鬼。
他于是也这样和他们说的。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
见鬼的表情。
“……那个,魏兄,你刚才说的那个女孩子,她漂亮吗?”
“她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她就是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即使天仙一样漂亮,也会让人想拔腿就跑。她的眼睛很黑,皮肤很白,实力很强悍,可惜昨晚天太黑,我没看清她是用什么拿走我的酒的……”
一个少年登时倒吸一口冷气,小小声的和同伴确认:“是蓝霂吧?是蓝霂没有错吧?”
“应该是?”
“不是吧不是吧蓝霂会笑?!”
“魏兄,你知道她是谁吗?”
魏无羡:“不知道。”
“是蓝霂啊!”
“蓝目是哪一位?”怎么叫这个名字?是什么成精的鬼怪吗?
“不是哪一位,就是蓝家家主的幺女蓝霂。”聂怀桑一脸奇怪地回答,好像不知道“蓝霂是谁”是什么比看到传说中的美人鱼还稀奇的事一样。
“他家还收妖怪做女儿吗?”魏无羡嘴没遮拦的,惊讶之下话语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
“啊不是妖怪,蓝霂是个人。”
“不,我不是说她是妖怪,我意思是她厉害得很。”魏无羡解释道。
其实他真的是那么想的。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有这种毛骨悚然、弱小无助、命不久矣的感觉——狗除外,狗不是人。
那么同理,那个女孩子也不是人——这很合理。
魏无羡在心里很不讲道理的把那个诡异的女孩开除人籍,权当是给被留下巨大心理阴影的自己一点自欺欺人的慰藉。
“哥哥,不要这么说女孩子啦……”女孩秀气的黛色眉毛微蹙,鼓起还有点婴儿肥的脸颊,又很快卸下气来,有点无奈地说道。
“啊,落落,是我错了……”
这厢魏无羡一边忙着哄妹妹开心,一边应付着江澄,百忙之中还得竖起耳朵仔细听另一边的谈话内容。
那厢,围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的少年们终于得出了结论。
“跟在蓝忘机身边的这个年纪的女孩,穿着打扮还和蓝忘机一样,怎么想都是蓝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