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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加入了病毒协会的缘故,秦夺的模样跟七年前差得有些多,虽然还是喜欢板着一张脸,但眼神里已经褪去了青涩与稚嫩,变得越发沉稳起来。
司予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笑。
挺好的,他们都在往前走,谁都不要再回头了。
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想了想后,下床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勾勒出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司予打开邮箱,敲下了两行字:
To医生:
S07已解决,过程中偶遇病毒协会外勤部部长,未被其认出。感应到S级宿者的能力在不断加强,病毒世界最近或许会有集体异动,望多加小心。
向日葵花海
司予将内容看过一遍,确认无误后,按下了发送键。
发完邮件,司予关了电脑,躺回床上。他静静盯着虚空中黑暗的一点,活跃了多日的大脑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不再胡思乱想。
他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悠长。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睡前发送的那封邮件的缘故,这天夜里,司予久违地做了个梦。
嗒、嗒、嗒。
阴沉压抑的实验室里,男人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然而司予的四肢都被死死固定在了手术台上,嘴里塞着一块布,无法挣扎、无法动弹,像是刀俎下待宰的牲口,除了发出惊恐至极的“呜呜”声,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那脚步停在了房门前,最后“咔嗒”一声,门开了。
司予疯狂地扭动了起来。
男人关上门,闲庭信步般向着手术台靠近,他手里似乎拿着一根针管,针管里装着某种淡黄色的不明液体。
走到手术台前,他垂眼看向司予,对着那双写满恨意与恐惧的眼睛,半晌,勾起唇笑道:“小东西,别急,马上就好。”
冰冷的针尖刺穿皮下的血管,大概是终于认命了,司予像是突然死了一样,一动也没再动过。
他那双深黑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实验室里纯白色的天花板,心想,让我就这样死了吧。
让我就这样死了,让他的实验永远被扼杀在这里。
让我死吧,活着太痛了。
让我死。
我想死。
不知过了多久,那被打入血管的冰冷的液体突然岩浆似的开始在司予的四肢百骸里烧了起来,司予的瞳孔猛地放大,双手抽搐了一下,随后被男人一把扯下了嘴里的毛巾。
——他喜欢听到这个小东西的惨叫声。
那种怎么咬牙也忍不住的、混合着呜咽声的惨叫,像是被活活剥皮抽筋的幼兽,光是从声音里就能感受到彻骨的痛苦。
——而他越痛苦,他就越高兴。
身上流淌的血液像是刀子般在体内游走,男人愉悦的笑声疯狂刺激着司予的神经。
然而很快,那笑声又变成了暴怒的嘶吼,男人咆哮着一脚踢翻手术台边的椅子,顺手拿起一个烧杯就砸在了地上。
他又开始犯病了。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后,实验室里的东西被噼里啪啦砸了一地,之后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但司予已经听不到了。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深沉的海水浸透了一般,不再感受得到冷暖与疼痛,只放任自己在无边的海水中一点点下沉,再下沉。
梦境中的画面变得支离混乱,时而是被大片红色染料画满的墙壁,时而是小动物濒死的哀嚎,时而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沉底之前,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唯一一个尚且清晰的念头——
终有一天,他要一把火把这一切全都烧了。
他要带着所有的这一切,和他一起落入地狱的底层,像被封印在地底的厉鬼一样,永世不见天日。
司予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已经沾湿了床单。
他怔怔坐在床上,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良久,才见他缓缓蜷起身子,将脸埋进手指中,低声笑了起来。
他就那样弓着身子捂着脸,神经质地笑了好久,笑着笑着,甚至笑出了眼泪。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南春街上也渐渐响起了嘈杂的车流声和早点摊的吆喝声,人间的烟火气透过窗缝钻进了屋内。
不知过了多久,司予的呼吸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他几乎是强迫性地让自己从那溺水般的窒息中抽身,最后深长地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
又在床边坐了片刻,他下床拉开一小条窗帘,回到桌边打开电脑,看到邮箱里多出了一封未读的回信。
他顺手点开,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神情蓦地一怔——
To向日葵花海:
疑似于昀山市老城区发现“病原体”踪迹,已派人前往。
医生
第22章废墟别墅
一辆出租车呼啸着驶过梧桐茂密的翡青路,几个急转弯后,在老街的某个路口停了下来。
车子还没彻底停稳,车上就下来了一个身材颀长、模样俊秀的青年,一下车就行色匆匆地往老街深处跑去。
昀山老街位于昀山最早开发的那片老城区,多年未经翻新,已经有些萧条破败,只有零星几家老铺子还开着门。遮天蔽日的梧桐树郁郁葱葱,掩映在灰白色的老房子之间,空气中带着股不甚明显的潮湿霉味。
司予干净利落地翻过一堵矮墙,抄着近路七弯八拐了几下后,进到了老街的最深处。
狭长的巷口旁支着一家潦草简陋的茶摊,已经在这儿开了十来年。这个点摊前还没什么人,摆摊的大爷坐在一把摇椅上,见司予直直往巷子里去,好心叫了一声:“哎哎,年轻人!”
司予脚步一顿,回过头耐心道:“老人家,什么事?”
“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啊?这里头是条死胡同,可最好别去!”
司予眉目间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意外:“是吗?可我怎么听说这条路走到底,有一栋老洋楼呢?”
闻言,大爷脸色变了几变,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往前躬了躬身子,低声道:“什么老洋楼啊,早多少年前就被火烧成一片废墟啦!那里住的一家老小全烧死了,吓人得很呢!”
“这样啊,”司予笑了笑,面色如常,“不巧,我是个写灵异小说的,就是听说了这栋房子,打算去采采风。谢谢大爷,劳您挂心了。”
说完,他点了下头,便径自朝着巷子里去了。
大爷伸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见那个年轻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转角,摇着头叹了口气。
现在的这些小年轻,都稀奇古怪的,一座凶宅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想当年那场火灾之前,住在那的一家人就不太正常,经常能听到里面传来那个疯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咒骂,就是可怜了那个小的。
记忆里是那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几乎很少能见得到他,就算见到了也从不说话,长得是漂亮极了,就是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吓人,明明才是个半大的孩子。
……不过想想也是,那么一家子疯子,能养出什么正常的孩子来?
唉,不管啦不管啦,反正那房子荒废了那么些年,也碍不到他老头子身上。
就是刚刚那个年轻人,瞧着……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呢?
顺着窄巷一路走到底,绕过一棵粗壮的歪脖子树后,司予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栋十分老旧的别墅,原本象牙白的墙壁上充满了火烧的痕迹,已经斑驳得面目全非。院子里枯草拢生,角落里被烧得焦黑的秋千架子还倒在原地,上面已经结了一层又一层雪白的蛛网。
司予静静站在别墅倒了一半的破烂大门前,心里陌生而没什么起伏地想:
“原来这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啊。”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像是还没从昨晚的噩梦中彻底醒来似的,木然地迈开腿,跨过门槛。
眼前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被那场大火和时光扭曲成了一副陌生的模样,三月里开满秋千架的紫藤花、七月里聒噪不停的蝉鸣、十月里血红色的爬山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