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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极暑之晦。【零↑九△小↓說△網】
蜀郡郡城中,层台累榭的石堡坐落于南街尽头,远望阴沉肃穆,近看巍峨广阔,堡中亭台水榭隐约可见,深广绵延。
是值毒堡所邀六月月末当日,石堡大门前人声络绎,江湖中人纷至沓来。
青、蓝衣的两人行至,首先望见的便是堡前一条并不清澈的河。
河宽数丈,此岸是蜀郡郡城繁华热闹的商市街坊,彼岸便是昔日江湖传闻中毒气森森满布机关的虞家毒堡。
自和乐正无殇、申屠流阐一同出林后蓝苏婉便极少开口,此时行至虞家门前的石桥上,蓝衣的人恍惚回神,方觉不见了乐正无殇与申屠流阐。
“乐正公子与其夫人何时离开……?苏婉竟未注意到……实在失礼……”
青衣的人抬眼望着面前的虞家大门,面色沉肃,语声却淡:“早前云萧嘱咐他二人时二师姐似乎未注意听……”
蓝苏婉闻言微低了头。
“流阐身边群兽大多是申屠家来袭之兽归顺臣服,然性情暴烈,兽息狂躁,云萧怀疑它们身上有异。”微顿一瞬,青衣的人再道:“影响心性者,于人有离魂散,昔日虞家弟子常备;于兽……是为烈阳花粉最常听闻……药集有注,曾有田家之犬于山间不慎沾闻,归家后难以控制兽性,竟将自己主人一条腿生生撕咬啖尽。”
蓝苏婉心头微惊:“师弟怀疑乐正少夫人身边群兽身上沾有烈阳花粉?”
云萧点头:“此花粉于人毫无影响,也难察觉,但兽类沾之闻之便会变得狂躁。【零↑九△小↓說△網】我虽只是怀疑,但保险为宜便叫流阐领群兽去附近河溪中洗一洗,之后再入毒堡。”
蓝苏婉望了云萧一眼,轻声惭道:“还是师弟细心谨慎。”
云萧淡道:“为防生事罢了。”
说话间两人已至彼岸,并肩走下桥头。
入眼桥边岸沿植满茎叶皆红的赤色乔木,三步一株,排列整齐,在日光下散出若有若有的木香,清新好闻。
“虞家独有的血乔木都寻回来重新种上了,看来虞家大小姐当真不一般哪……”
“是啊是啊……这赤影河也是……当年都烧干了底,今日竟又见着了……”
身边行过之人议语不断,青衣的人听闻,回目看了一眼那些赤色乔木与河中之水。
这就是师父当年为战,乃至中毒失明的毒堡么……云萧目色渐渐阴沉。
蓝衣的人见其寒面,心头微怔,缓声道:“师弟?”
云萧敛目回首,看向了蓝苏婉:“二师姐有何吩咐?”
蓝苏婉拨了拨唇,却又无言,半晌只道:“……无事。”
两人行至正门前,抬头便见门两侧的石狮巍然雄立,有十数人从府前到府内列队相迎众江湖英豪,身上皆着暗紫色紧袖长衣,乃为昔日虞家弟子服。
一见望去着实气势凛然,威武不可侵。
“入府后若寻到小师姐,你我便紧守于她身侧,谨遵师父之命不令其生事或与人动武。”
蓝苏婉闻言点头:“嗯。”
此时虞府门前一老者上前来行了一礼。“不知少侠、女侠如何称呼?老朽是虞府管家,两位若有帖便请入正门,无帖可从侧门入。”
云萧拱手一礼,平声道:“无帖。”答完便未多言,径自行往了侧门。
蓝苏婉缓步跟随在他身后。
不少江湖中人于两人身旁走过都禁不住侧目而望,心下唏嘘:
那蓝衣少女委实生的秀美,容色绝丽,气若幽兰……她身边这年轻人可太有福气了……
从侧门入府后立时有小厮上前领路。
“两位请先入客院休息,待到午时我家主人将于前院里宴请诸位江湖侠士。”
云萧点头,与蓝苏婉跟随小厮身后往客院行去。
行之未久,迎面有三四个江湖中人快步行来,口中道:
“没想到益州刺史吴郁吴大人竟也派人送了礼来,这算是已经认可虞家复立了么?”
“这国舅爷也委实大胆,毒堡此回若真复立,他岂不是被当众抓住了和江湖势力来往的把柄?”
最中间一人甚是自得道:“你们都知道什么,可知那吴大人送的是何礼?”
他身旁二人皆摇头:“不知……你倒说是何礼?”
“吴大人送的是一支断箭……知道这是何意吗?摆明了是警告虞家,勿再如当年那般生事,否则于益州管辖境内他老人家一直盯着这儿呢。”
“竟是如此么?!”
那人又道:“还不止呢,吴大人众目睽睽之下派人送礼来虞家,多少也有几分警告江湖众人安分之意,勿在此地给他老人家惹什么乱子。”
他身旁二人唏嘘点头:“原来如此。”
蓝苏婉听罢有些不明,避行过后问向云萧:“师弟可知他们口中提到的吴大人是谁?”
抬头来却见青衣人凝目望着一处,神情怔愣。
“师弟?”蓝苏婉循目望去,便见远处曲径通幽,杨柳依依,两个少女挽手而过,橙衣杏裙,长发如丝,光影斑驳间隐绰在葱郁的垂蔓下,衣发轻扬,正自行过。
看不清面容,但身形矫丽,步伐轻快,笑声恣意而清晰。
“他痴缠这数日,姐姐不若见他一面了?我听丫儿说性子虽有些浮夸,样貌却生得不差,十分英俊……”
另一个女声回道:“我看你是太闲了,既无意,见什么,只会徒增是非麻烦,当知有些人与事,好奇不得,没有开始,便无缠怨,几日便过。对谁都好。”
“二姐见都不见就说无意,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心上人了……”
那橙衣的少女语气惫懒,悠然行远:“有,早就有了,不过你哭也无用,我可不会告诉你。”
“二姐……”
云萧驻立微久,待人行远,有些出神道:那橙衣少女的身影和声音皆似曾相识……应是在哪里见过。
下瞬垂目回头,便见蓝衣的人怔怔地望着自己,眼中氤氲,竟似有雾气。
云萧一怔:“二师姐?”
蓝苏婉迅速低下了头,转身便道:“走……走吧。”
蓝衣轻纱快步往前。
那一旁静候已久的小厮忍不住抬眼横了青衣的人一眼,眼神便似看着一青楼常客、负心薄幸郎,小声嘀咕了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早晚噎死你……”
待云萧不明所以地微拧眉望来,便没好气道:“这边走吧。”
青衣的人眉间微蹙,缓步跟上。
客房中,小厮将提来的茶水放下,指着房外一处道:“此院是无帖的客人歇脚之处,那院是有帖的客人休憩住处,两院之间隔着一个花园,园中有湖,大约一个时辰后宴席便开,两位若是闷了可在湖这边走走,最好不要走到湖那边,有帖的客人多携家眷,恐有冒犯。”
蓝苏婉兀自闷头看着手里的茶杯,未应声。
云萧漠然点头:“我等已知。”
待得小厮离开,青衣的人执剑起身:“二师姐若有不适可于房中休憩少许,云萧私下去寻一寻小师姐。”
未待蓝衣的人应声,青衣的人已然推门而出。
蓝苏婉看着他的背影行出、倏忽已远,眸光一颤,手里的茶杯不经意间滚落桌上,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即便已与自己明言心中有人,却仍是会受触动……
知道他与那人可能已有肌肤之亲会嫉妒;看到他望着别的女子会难过;他若离开会伤心不舍;看到他便忍不住希冀留恋……
一颗心微弱地跳着,又难过又无力,满满都是希冀不舍,不知道怎么重新活过。
蓝苏婉轻轻趴在桌案旁,眼中之泪滑过脸颊,她如失神般凝眸望着青衣人离开的方向,恍惚间已是泪流满面。
明知不该,却控制不住自己……
一再地伤心、难过。
因他流泪,为他落寞……
那夜之后压抑已久的心绪禁不住溃堤,蓝衣的人阖目将脸埋入双臂之中,终是忍不住低声而泣。
师弟……为何你心中那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