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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宣王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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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王府西面厢房,两侧有侍女静立着。

    叶绿叶轻推椅中女子入内,云萧跟随在后亦行入房中。

    “你们下去。”叶绿叶回身阖上房门的同时冷声摒退婢子。

    “这……王妃命奴婢们在此侍候……一刻不许稍离。”婢女为难道。

    叶绿叶面上一冷,不容置讳道:“便说是我等的意思,下去。”

    众女被她语中寒意一惊,立时瑟瑟曲身伏拜:“是……奴婢们这便退下,若有吩咐唤一声立时便过来侍候。”

    “不必了。”叶绿叶拧眉目送她们而出。

    待得屋门合上,绿衣女子恭然行至木轮椅一侧。

    “人声已远。”

    端木孑仙轻叹了一声道:“此次过来凌王府,数次为叶齐以人命相胁,或许是为师应下的草率了……”

    叶绿叶不客气地指出:“人命攸关,再有下次师父仍然会应。”

    椅中女子便也没有辩驳,缓缓道:“叶悦姑娘之毒难解,毒性甚烈,我若不为她行针而缓,她应是撑不到师兄赶来。”

    叶绿叶听罢一声轻哼,并不多言。

    云萧目光微垂。

    端木孑仙静望前方,道:“我等坐看郭帮主为影网之人救走,虽能确实其影主身份,却不知是利是弊……”

    云萧接口道:“郭小钰手中似乎有凌王极欲得到的某物。”

    “是军库图。”叶绿叶凛声道:“叶萍口中提到郭敬芝,此人是我父生前心腹将领。母亲曾言,当年三王谋逆所筹备的军资未及采用叛乱已平,那些军资俱在原处,只需拿到军库图便可取出。”叶绿叶面无表情道:“凌王欲求军库图,其心可见。而那张图,据我母亲言,最后知晓下落的人便是郭敬芝。”

    椅中之人目色便沉。“凌王所谋,已能预料得知。”

    三人面色皆凝肃。

    云萧想起洛阳城郊外,梅疏影曾与叶齐所诉之言:不论是天凌山庄,还是王爷一直在追寻的宣王遗物……

    “这军库图应就是梅大哥口中所诉,凌王一直在追寻的宣王遗物。”

    叶绿叶微微仰首,不言。

    端木孑仙闻言道:“梅疏影既知此事,文大人应也早已知晓,如此皇上必定已有防备,只是并无证据,且凌王行事审慎周全,表面极为忠良,故而难问其罪。”

    云萧语声微沉,道:“今日郭小钰若落入凌王手中,必受百般拷问刑讯相逼,势必受尽皮肉之苦以求问出军库图的下落,她有夜闯王府之罪,无论凌王怎么处置都不为过。”

    端木孑仙轻轻点了点头。下一刻微微叹声:“徐州之时,郭小钰毒害傅长老嫁祸于你,今日萧儿却仍能出手相救……”

    叶绿叶脸上俱是漠色:“若然是弟子,便不会救。”

    青衣的人敛目:“她是阿悦的朋友,萧儿只是不愿阿悦……不愿阿悦姑娘身染剧毒之际过于心伤更见凶险。”

    叶绿叶微微皱眉。

    端木孑仙叹了一声,道:“你与叶悦姑娘引以为友,只因性情相投,是为真心。你因而顾念叶悦姑娘所想亦在为师欲料之内。师父并无责怪之意。”

    叶绿叶冷然:“师父莫要忘了,三年前您于关中遇袭,极可能便是影网所为,郭小钰既是影网中人,便是虽死、不足惜。”

    端木孑仙闻言默声,顿了一瞬,慢慢道:“据梅疏影所言,近年来夺公输家十万陨铁、青娥舍数万岁银皆为影网所为,其与惊云阁相斗已久,年前惊云阁北堂长老之死影网难逃干系;十一年前小蓝父母之死,亦是影网所为。”

    云萧、叶绿叶面色皆一沉。

    “放她离去是险;任她落入凌王手中,便有可能助凌王得到军库图……此亦是险。”

    叶绿叶拧眉道:“凌王与影网皆非善类,只望他们便像今日这般,自行斗个两败俱伤。”

    端木孑仙不语,想了想,眉间微微蹙起。“若然所图相背则势必相争,可若所谋相近,此两者亦有可能携手互利,助行其势。”

    青衣的人心头一凛,冷然道:“便如师父所言。”

    端木孑仙下意识道:“今日之事绿儿转诉小蓝,命她传信诉与梅疏影……”椅中女子霍然神色一顿,有些怔然道:“若是梅疏影与师兄二人,为师只可信其一……”

    白衣的人轻敛其眸,语声寂然:“你们二人觉得……为师当信谁?”

    云萧一愣,眉间微微拧起:“师父何来此一问?”

    白衣的人目中久滞,凝声道:“是梅疏影之言……为师故而一问。”

    叶绿叶便蹙眉:“这有何可问,必是大师伯更为可信。惊云阁于江湖上谓之是正,但梅疏影本人心性难定,弟子觉得不可信。”

    云萧默然一瞬,只慢慢道:“梅大哥不会害师父。”

    叶绿叶闻言眉间一拧,亦道:“大师伯亦不会害师父。”

    椅中女子抬头望向二人方向,不觉便有几分惑然:“你们二人……何以如此确信?”

    云萧抿唇,睇目看了她一眼,不语。

    叶绿叶亦不言。

    女子静坐椅中轻轻舒了一口气。“为师已知你们二人如何作想……此事便先罢了。”

    叶绿叶冷声问:“今日之事弟子是否还需转诉小蓝,命她传信与梅疏影?”

    端木孑仙沉默了一刻,而后轻轻摇了摇头:“且先搁下罢。”

    叶绿叶低头应:“是。”

    端木孑仙与叶绿叶道:“你去探一探小蓝,王府之内你们二人便相携而宿……她武功不及你和萧儿,为师难以放心。”

    叶绿叶抱剑低头,又应了一声:“是。”

    云萧闻言抬头问道:“今夜喧闹多事,为何不见二师姐?”

    叶绿叶语声平淡:“她代师父被请去凌王妃住处看诊。”

    云萧闻言便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师父早些歇息,绿儿这便去探一探小蓝,先行退下。”叶绿叶恭声言罢,转身出了。

    椅中女子微微颔首,宁声吩咐道:“萧儿过来。”

    云萧目送叶绿叶行远,阖罢房门,走近两步。“弟子在。”

    “今日影网中人现身救人之际,你气息乱了片刻,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云萧凝声。

    端木孑仙淡然道:“若然不便,亦可不言。并非要紧之事。”

    屋中烛火轻曳,云萧望着椅中女子,缓缓道:“影网中影木者,所习轻功与弟子相似,应与我一般,学的是鬼爷爷的轻功。”

    端木孑仙闻言默然。

    青衣的人却知她必已想到当日关中,元宵灯会上寻幽灵鬼老而来的那名女子。

    “是青风寨中之人?”

    云萧沉默了片刻,点下了头……而后凛然道:“此事,还望师父莫与惊云阁提及……她应是,不想梅大哥知晓。”

    端木孑仙目光微垂。

    青衣的人道:“萧儿在寨中三年,知其心性,定非恶人……她助纣影网,必有其因由。”

    端木孑仙闻言垂目而宁,轻颔首:“为师便只当不知。”

    “谢师父。”

    女子微微抚了抚额:“今夜已晚,你也下去休息罢。”

    云萧抱剑而应:“是。”转而又道:“弟子先送师父到榻上歇息。”

    端木孑仙“嗯”了一声,面色无常地点了头。

    青衣的人将女子从椅中抱起,缓步行至了床榻前,小心放下。

    端木孑仙坐于榻上,正欲伸手牵过锦被,便觉腰间一松。

    白衣的人一愣。

    下时便觉青衣的人面不改色地将她腰带解开,除下外衣,与腰系一起挂至了一旁的屏风上。

    云萧折回,探身为她牵过锦被,盖至身上。

    少年人清澈寒冽的气息一靠近,端木孑仙忽是本能地心中一悸,立时便想到梅疏影于水中相扣、抱住她映于唇上的那个吻。

    脑中微微一乱,心下便是一震。

    “师父?”云萧但见女子出神,皱眉唤了一声。

    端木孑仙回神过来面色便有些异样,摇了摇头后安静地躺入了榻中。“无事。”

    青衣的人轻掖被角,偶然触及女子的手。

    与往日淡然不同,榻上之人几乎是本能地,立时便避开了。

    云萧眉间一拧。

    忽然伸手便握住了女子的手。

    端木孑仙面色微变,眉间细细一蹙,语声虽淡、却沉:“……何事?”

    云萧将女子的手放入了锦被之下。“无事。”青衣的人起身而离。“弟子退下了。”

    言罢阖门而出。

    端木孑仙静卧于榻上,似乎有感青衣人离开时语声沉了些许,不知为何有些怔怔难言。

    ……

    天欲破晓,洛阳城郊的马车里郭小钰倚身而坐。

    翠衣之人为她清洗过伤口换上伤药小心地包扎着。

    郭小钰看着她:“影人是你唤来?”

    影木立时一愣,下瞬摇头:“回影主,不是。”

    郭小钰抬头,目中繁复了几分。“……或许,主人早已料到我会有此举。”

    影木目中含忧。下瞬道:“伤口太深,打在脸上,恐怕会留下疤痕。”

    郭小钰点了点头,语声柔浅而淡然:“让它留吧。”

    影木看了郭小钰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郊野中晨风寒凉,马车垂帘忽被人掀了开来。

    影木看见来人心下一震,立时伏首:“……主人。”

    郭小钰亦低头:“主人。”

    墨然拂帘而入,遣了影木出去。

    翠衣女子不敢稍停,当即端起水盆杂物快步行出。

    墨然看了看郭小钰脸上的伤势。

    “小钰此举既已在主人预料之中,不知可有坏主人之事。”素衣女子浅声道。

    墨然面色平静,“虽未坏事,却意外折了影人。”墨然取出一瓶伤药放在了车内矮几上。“叶齐的武功比我预想的要高,他伤得太重……此药可助你早些愈合,亦可免你留下疤痕。”

    郭小钰垂目看向药瓶,言谢,而后沉默了半晌。

    “影人跟随主人已久。”

    墨然点头:“比你更久……只是现下鲜有人能救他。”

    “端木孑仙能救……”郭小钰语声深幽,“……主人却不能让她救。”

    墨然看着马车垂帘,幽声道:“我命他自行隐遁疗伤去了。”

    郭小钰闻言默声。

    “你去吧。”墨然言罢,重又拂帘出了马车。“那丫头我仍是不会动的,你可以放心。”

    郭小钰便又低头:“……谢主人。”

    晨光微曦,墨然静立郊野林中看着马车向西南驶出,破开晨雾而去。

    轮廓渐隐,消失于远处。

    久久,墨衣云纹,旋身而回。

    眼神过处,一片轻蒙……一如他经年未变的温柔,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