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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大定二十二年的这场蝗灾,从代郡起,波及上谷郡、范阳郡、右北平郡、经幽州治所广阳郡蓟县,一路向东北再经昌黎郡、玄菟郡、乐浪郡、带方郡、辽西郡最后从辽东郡一路往北出了边关进了突厥。整个幽州的12郡80多个县全部受灾,近5万户20多万农民成了灾民。
朝堂上陆陆续续收到受灾请旨的折子,而整个朝堂上却为了开仓施粥和减轻赋税争论不休。至20多万灾民于不顾。
新昌县城北面,和李家村一同服役的村民们,当然也看到了漫天的虫灾。全都吓得腿软跌坐在了地上。他们不仅是为自己担心,更多的是在为家人担心。甚至有些胆小的,还尿湿了裤子哭嚎个不停。一时间整个役所乱成了一团。
虫灾过后,服役的人哪里还能在役所上呆着,都心急如焚的逃回了家。
守在役上的衙差早在虫灾来时就吓傻了,躲在棚子里连门都不敢出,又哪里拦得住暴燥的村民。
等人都跑光了,这才从棚子里出来,跑回县衙,将事情禀报给了县令。可眼下整个新昌县周边赤壁千里,荒地上连草都瞧不见,哪有人顾得上去村里抓这些逃役的村民。县令忙着写奏折陈述灾情加强城防,县衙里所有的官差民壮兵丁全去固守城门,以防大量灾民涌入。
李家村在役上的村民也跟着一起逃了回来,几十个人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去田地里看庄稼,本已心灰意冷的村民,此刻却被地里那些青绿的颜色晃花了眼。几十个人像是被人点了穴,呆楞的一动都不会动。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地里并没有全秃,还能看得到长势完好的庄稼。等回过神,所有人全都高兴的坐在地边大哭。村正和村里的媳妇孩子们得了信儿也赶了过去,这会儿田间地头高兴的哭泣声响彻了整个李家村的上空。
村正此时也不好将人撵去役上,只得将人都聚到了祠堂。
村民都从自家媳妇那里得了信儿,知道这次能保住这些庄稼多亏了村正让大家烧柴放烟,感激的话不断,“他村正叔,俺都听家里婆娘说了,要不是你带着堆柴放烟的,俺们可就连口吃的都没有了!”
“是啊,俺这一路跑回来,那道边连棵草都不见的。吓得俺连道都不会走了。哪成想,这家里反而还留下好几十亩的地。”
“是啊,他村正叔,你可是救了俺一大家子的命啊!”村民们说到激动处,还会哭上个几声。
村正听着这些道谢的话,心里发热,脸上也堆了笑,可他心里清楚,这主意根本不是他想的,只得岔开了话,“行了,这事儿也不是俺一个人做的。你们这会子跑回来,也不知县里是个啥样子,这地还旱着,都歇歇赶紧的进山去找水去。俺这还要赶车去趟县城。”
“他村正叔,甭怕!役上的人早全跑光了,连官差都不见影儿,哪有人记着俺们!”
“就是,俺是说啥也不会再去挨那个累了!”
虽然村民们这么说,可村正还是赶着牛车进了城,没见到县令,只听录事口述了县令的意思,让各村村正看管自己的村民,不得闹事。得了准信儿,村正这才放心。
这会儿李家村的男人们都回来了,地里又保住了几十亩的收成,喜得家家户户比过年还热闹。
三郎和四郎至从县学回家后就没再去过。司徒嫣估摸,整个辽东郡都遭了灾,外面一定到处都是灾民,出门也不安全,和哥哥们商量了才决定暂时不去县学,并托村正帮着向蒋夫子请了假。
两人留在家中一时也没事,就跟着司徒嫣一起进山找水源,甚至还试着挖山土取水,总算将后院及官田里的七个水窖都蓄满了。又忙了十天,将后院的三亩旱地全种上了苞谷,这才将60亩麦子全收割起来。这次司徒嫣家的地还是比同村的早收了一个多月,村里人这些日子天天往地里跑,特别是李大郎家的地,早都得了信儿,知道这次虫灾,李大郎家的地保住的最多,好奇的、说闲话的一拨一拨的就没停过。
这会儿又见李大郎家这么早的就收上来那么多麦子,虽羡慕的有之,可更多的还是嫉妒。一时间司徒嫣和李大郎几人又成了村里的话题。家家户户都在议论,连之前几人收虫子的事儿都让人翻出来嚼巴。
李大牛家,曹氏了听到了信儿,特意去李大郎家的地里看了,看着一堆堆扎成捆的麦子狠得直咬牙。回到家将李二柱和李三柱全喊了来,“老儿子,你说这叫个啥事儿,这一个村的都点火放烟的,咋就俺们家地里收的最少?那几个死不要脸的臭小子却得了那么些麦子,也不知道送来孝敬孝敬他爷奶的,几个没良心的,也不想想是谁把他们拉把大的!”
李二柱这些日子又是下地干活,又是照顾病入膏肓的媳妇,累得连话都不想说,这会听着他娘唠叨,也只是低着头蹲在炕边地上,只管抽着旱烟。
李三柱心里也有气,却不是对着李大郎,而是怨怪他娘吝啬,村正当时再三的告知,一定要往那柴火上淋点子油点火的时候才好烧些。可她娘心疼油,平日里连吃都舍不得,哪舍得拿来烧火。可这会儿后悔也晚了,柴火点不着,要不是别人家地里的烟漫了过来,他家这地怕是连十亩都保不住。而且,不同于他娘的嫉恨,对于李大郎和司徒嫣,李三柱更多的是想巴结。
可李三柱嘴上哪里敢跟他娘说这些,怕他娘又拿着鞋底子抽他,“娘,俺家地就在村口,那虫子来了也是先吃俺家的庄稼,俺们这是给村里人家挡了灾。”
“哎呀!还真是的,你个败家的玩意儿,咋不早说?不行,俺得去找村正说道说道,这村里每家都得给俺们一石的粮食答谢,不然俺跟他们没完!”曹氏将旱烟一磕打,趿拉着鞋就出了门。
李三柱撇了撇嘴,他跟他娘说这些也是做了这个打算,想着能跟村里人家要些粮食,可他没有曹氏这么贪,一家一石也亏得他娘说的出口,反正这事儿成不成的对他们家也没啥损失,也就由着他娘去村正家闹腾。
村正这会儿哪还能在家呆着,每天都是一大早的就出门,天不黑都不着家,曹氏找上门,自然扑了个空,连着去了几次都没见着人。只得暂时歇了心思,等秋收过后再闹上门,她可是想好了,大不了的开祠堂,她就不信要不着粮。只是还没等曹氏闹腾,村里又再发生了大事。
曹氏心里的算计,李大郎和司徒嫣哪里会知道,这些日子忙着将晒好的麦子磨了,这次天旱的厉害,又赶上虫灾,只得了白面3600斤,黑面1800斤,麦麸600斤,连地里的麦杆都让司徒嫣收了起来,晒了有7200斤全磨碎了留着做细料。她这才安下心。趁着李大郎几个翻地施肥,**料豆的空儿,将粮草全收进了戒指里,跟李家四兄弟推说粮食全让县城的粮铺收了去换成了银钱。
李大郎几个这些日子从司徒嫣身上和书本中学了不少,也看出村民眼中的嫉恨,家里存了这么多粮食,难免遭人惦记,哪天再遭了算计,受了伤,那可咋办?觉得小妹能把粮全卖了也好,没了粮食村民们也不会打他们家的主意。
李家村因保住了部分的庄稼,村民都安稳的留在家里,没有人进城去闹,可整个新昌县10多个村子全遭了灾,断了生计的村民,家里地里全没了吃食,一下子全成了灾民涌向了新昌县城。
县令坐在县衙里干着急,朝廷旨意未到,城外聚着全县的灾民,而新昌县的守城兵丁又让边城的守军拉去了边城。这边城和新昌县一样也受了灾,可那里外有强敌突厥,内有灾民攻城,守军校尉比他这个县令更急。
县丞和录事、师爷、司户、司兵等官差全都聚在衙堂上,几人商量了几天,除了紧闭城门,一点法子都没有。
“开粮仓施粥!”县令这些日子听着手下的这些人议论个不休,再也坐不住了,要是再不开仓,城门外的灾民就要攻城了,一旦让饿急了眼的灾民进城,不但粮仓守不住,怕城里的这些铺子也要遭殃。而且县衙如今就剩了几个“民壮”,指着这么几个人要想守住整个县城,根本就不可能。
“不行啊大人!朝廷还没下旨,要是私开粮仓,那可是以通敌罪论,要灭九族的!”县丞可不想为了些灾民而丢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我是一县之令,这事儿听我的,要是朝廷降罪,我一人担着就是。师爷主簿带上两个衙差,先去张贴榜文每天午时施粥,以安抚灾民。录事协司户、司兵及剩下的衙差负责开仓熬粥,都去办吧!”
“大人您不能一意孤行,请恕卑职无法认同您的做法!”县丞气得一甩袖子走了,回到自己的屋子直接写了一份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暗中参了县令一本。
灾民等了这些日子,早就已经没了耐性,正吵嚷着要开始冲撞城门。幸而这时师爷带着人出城张贴榜文,官差守在榜文前,向灾民们解释。灾民们听说要开仓施粥,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哭嚎着跪在地上,朝着县城的方向磕头。也亏得新昌县令应对急时,不然这会儿城门怕已经失守了。
榜文写出了每天施粥的时辰,并只限本县良民,且要凭户簿由村正带着来方可领粥。凡有冒领、闹事者,杖刑三十,其家族全部流放三千里。
灾民们能得口吃的,已是感恩待德,哪还有人闹事儿。有了县令的政令,新昌县总算安稳的撑过了七月。
李家村的村民趁着这段太平日子,将地里的庄稼全收了上来,甚至有些人家还学着李大郎种起了马料豆用以肥地。只是村民们不知,这马料豆人也是可以吃的。
新昌县令的义举,自然被一些昏官弹劾利用,而魏国皇帝只信谗言,一道圣旨将新昌县令就地免职,流放三千里,连其家族都没放过。县令被押走当天,县丞官升一级,坐上了县令的位置。第一道政令就封了官衙粮仓,将城外的粥棚也拆了。等村民们第二天得了信儿时,县令已被押出新昌县流放往西北的路上。
灾民们再次断粮没了吃食,虽然这些日子他们也没吃饱过,可至少还能活着,如今这样再没了活路,人哪还能有理智,纷纷拿起自家的农具朝着县城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