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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定二十二年,三月十六寅时正,离天亮尚有四刻多钟,李家村村西的一间农家院里,李大郎四兄弟已经在院子里打拳练箭,司徒嫣也不好再懒在床上。洗漱后打了一趟拳,就蹲在灶房的厨灶前生着火准备烧早饭,将之前存下来的黑面榆钱饼子和苞谷面槐花饼子热了热,又做了个野菜汤,切了二个咸鸡蛋,这才将饭都端进堂屋。(司徒嫣前几天将戒指里去年存的榆钱和槐花,连着这次二郎几个采的全做成了黑面榆钱饼子和苞谷面槐花饼子,除了留下些家里吃的,全存进了戒指里。)
今天忙过了春耕,三郎和四郎要去县学,卯正即要赶到村口坐着村正家的牛车和小羊儿他们一起走。所以四兄弟比平时早起了近一个时辰。
卯时二刻,练得满身是汗的四人这才去净房擦了身聚到堂屋里吃早饭。
“今天俺有长寿面吃,呵呵,谢谢小五。”李二郎看着自己面前的碗,乐得一双大眼眯成了一条缝。
“老二,生辰快乐!”“二哥,生辰快乐!”一家人都向二郎恭贺后这才开始吃饭。
“二哥,快吃啊!这看可看不出花儿来。”司徒嫣劝二郎动筷,别总盯着面干瞧。
“小五,你说俺这每天都吃的饱,吃的香的,甚至每个月还能吃上几天苞谷面的馍,可一见这长寿面,俺这心里就热乎的有些发堵。”
“二哥,你那是感动的,俺吃面时也这样。其实这面和疙瘩汤味差不多,可俺还是觉得比那疙瘩汤香。俺也不知为啥?”进了县学后的四郎比以前话多了些,这会儿看着李二郎碗里的长寿面有些羡慕。
“嗯,小四说的对,俺也觉得。行了老二,快吃吧,这地里还有不老少的活儿呢!”李大郎拍了拍二郎的肩让他快吃。
司徒嫣明白几人的感受,前世每次奶奶给她做长寿面时,她也有这种感觉,更何况前世的她可是长能吃到面条,却只有生日的时候,吃着特别的香。
吃过早饭,三郎和四郎背着书包走了,大郎和二郎扛着农具下了地,司徒嫣洗了碗给牲畜喂上饲料,这才带着雪狼进了山。这断日子县城里有些乱,时不时的就有没饭吃的灾民或是乞丐抢东西抢粮食,被伙计撵得满市集乱跑,鸡飞狗跳的连摆摊做生意都有些难,司徒嫣想着家里也不差这几十两的,也就暂时歇了让几人这时去卖东西的心思。
忙过了三月二十九立夏,就进入四月份,司徒嫣开始准备包艾果要用的艾草和五月初五端午节包粽子要用的芦苇叶,并买了近700个鸡蛋都做成了咸蛋。
赶上三郎和四郎沐休的日子,去河边三人将割下的芦苇扎成捆,装了满满一车,这才赶着车往家走。
做艾果需要糯米,一般穷人家是吃不起的,去年做的时候,司徒嫣走的就是高端路线,专卖给有钱人的,今年定价一样,20文一个从四月初五开始卖,一次1000个。只是这次她并没有在新昌县城里卖,而是往南去了辽东郡治所襄平县,虽然比去新昌县城远了近一倍的路程,可襄平县城大人多,主要是富人多,这东西才能好卖。
县学逢五的大集日就会沐休一天,三郎和四郎刚好可以赶着车拉着司徒嫣进城去卖货,而大郎和二郎就留在家里照顾田地和牲畜。今年开春网鱼后,司徒嫣又买了二个猪仔二十只鸡,家里去年存的饲料,饲养这些牲畜并不难,而且山里也已经草木逢春,满山都是吃的。等入了秋把这些一卖,家里又能添项收入。
连着卖了三个大集日,过了小满已近五月,找了六位婶子一起来家里包粽子,和去年一样包一个粽子给2文工钱,这次司徒嫣一口气要了1000个,光工钱就给出去2两银钱,所以粽子一个卖到了25文。其实就这个价,在襄平县城也不算贵,去年北方大旱,南方水灾,今年的粮价本就比去年高。所以当初司徒嫣定这个价时,也考虑到了这些。也想着要是真的卖不出去就留着自己吃。可没想到了端午那天,生意特别的好,还没过午就卖光了。连带去的2000个艾果和咸鸡蛋都没剩下。
至于去年卖的很好的“香件”,今年却没卖成,因着这襄平县城里不少的绣铺都有卖“香件”的,既然不是啥稀罕物也就要不上价,司徒嫣也就歇了找婶子们做这个的心思。
好在婶子们得了包粽子的工钱,也有300多文,喜得第二天就进城给家里添了不少的粮食。接下来好几天,李家村里又响起了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司徒嫣一家辛苦一个多月,除了成本也赚了100多两的银子。有了这一百两银子,就算今年是个灾荒年,司徒嫣也不担心了。而李大郎和李二郎更关心地里的收成,而三郎四郎一心的求学,反而没上心家里到底赚了多少银钱,这也让司徒嫣省了解释的麻烦。
忙过端午,天气越来越热,入了夏也只降了一场雨,地里的苗都耷拉着脑袋,李家村周边的几个村子,有些地里的苗已经旱死了,幸好这李家村家家都挖了存水坑,这才支持到了这会儿,可眼见山上的水源就要干了,要是再不下雨,怕是这李家村也要坚持不下去了。
春耕后村里服役的又进了县城,剩下一村的妇人孩子,村妇们即要忙活家里,又要给地里浇水,一天累的脚不沾地,这天一群人聚在大荒山山脚下排队担水,站着也无聊,几个人找了个地方坐着闲聊,“他福婶子,立春那会儿,村正也带着俺们迎春、祭祀、鞭春牛,祈求这一年能风调雨顺,可这老天他咋就不开眼的?连点儿雨都不下,俺寻思着,还得让村正带俺们去给神仙上些供,再拜拜那龙王庙的?”
“大家伙儿的也别急,这事儿也就这几天吧,这些个日子大家都忙着不是,这得了空的就去。”
“是你们忙吧,俺这靠天吃饭的,连口稀的都喝不上的可有啥忙。俺可是看见前几天你和阿牛家的、李四家的,连着那李全家的几个成天的往那李大郎家里跑,每天不到天黑都不回家,整日里乐得见牙不见眼的,可是又得了啥好处不是?你可不能忘了俺们这些吃不上饭的。你们这大口吃肉,也让俺们跟着喝口汤不是?”这说话的正是看司徒嫣和福婶儿不顺眼的李和媳妇。这仇从给亮子媳妇接生一直记到了现在。可见这人心胸狭小,得了机会就拿话儿挤兑福婶儿竟使些个小人行径。
“李和家的,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着俺家大口吃肉了,俺们就是看几个小子和丫头日子过的不容易的去帮着干干活,还不是人丫头心善,怕累着你,这才没找你过去。连亮子媳妇下生那天,都不敢累着你,早早就让你回去歇了。”福婶儿在村里这么多年,这嘴也不是白长着看的,一句话就将和婶子呛了回去。
排队的妇人这才听出味儿,原来这李和家的当初没能给亮子家的接生,这才记恨上了福婶儿和司徒嫣。这二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这里聚着一半的村妇,一个人议论一句,都比那唱戏的还热闹。
“村正家的,你啥意思,别以为你当家的是村正,你就给俺下绊子使脸色,俺可不吃你这一套,俺又没指着你们家养活。”
“李和家的,你把话说清楚了,别乱嚼巴,谁给你使绊子了。俺今天让大伙评评理。亮子媳妇那天难产,你一点儿力使不上,还是俺和大郎家的小五去帮着忙活,这才母子平安,这过后亮子给俺送了几颗红鸡蛋,你就眼红了。你以为俺不知道呢,你骂骂咧咧的嚷了好几天,这都翻了年了,你倒好还想着跟俺翻账,就是没有俺当家的,俺还怕了你不成。”
“你,你再满嘴放炮的,俺跟你没完。”李和媳妇本就不占理,这会儿更说不过福婶儿,气的指着福婶儿连骂脏话。
“他福婶子,算了,跟这种人生气犯不上的。”阿牛婶儿和四婶子本在队尾排着,看前面两人吵了起来,忙赶过来劝架。
“不是俺想吵,是她要闹腾,这大热的天儿,谁没个火气,就她嘴闲不着。俺可还想攒些口水,省着喝水了。”福婶儿也不是真的要争出个四五六,只是有些气不过,她是跟着司徒嫣赚了些银钱,可那也是辛苦钱,惹着这李和家的啥事,由着她找不自在。
自然有几个村民也去劝李和家的,一时间,村妇们分成了两拨儿,一拨自然是得了司徒嫣照顾的村民,而另一拨是一帮子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长舌妇。
众人给了台阶,两人也不再对骂,各自找了地方坐着等着担水。司徒嫣远远的站在自家地头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将几个帮着李和家的记在了心里。这里面就有张发的媳妇和村正的弟妹。既然这些人认不清事实,那她也不是善男信女,平白的去帮趁这些人。这些人又哪里会想到一时的站队,却让他们失去了活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