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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龙后朝敖沂游过来,容拓立刻毫不客气地挡在了她的前面,黑洲他们也呈扇形半包围状,将纪墨和敖沂严密地保护起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龙后既震怒又不解,她带来的护卫龙也纷纷上前。
东海龙后和西西里龙后双方的护卫龙各为其主,紧张的气氛弥漫在不大的空间里。
“龙后,小王子睡着了,您的护卫龙靠得这么近,要是吵醒小王子怎么办?”开口的是容拓,这厮想找茬的时候说话总是痞兮兮的,似笑非笑,满脸凶相。
龙后根本没正眼打量幼子带回来的护卫龙,乍然看到一条独眼青龙、说话又这样野蛮无礼,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扯起嘴角一笑,说:
“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开口说话的份吗?简直放肆!纪墨,你的护卫龙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教?”
容拓眼睛倏然眯起来,刚想发作时,被黑洲死命拦住了。
纪墨眉头一皱,他最反感敖雅的这种盛气凌人、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做派。
“他是我们封海的护卫龙领队,叫容拓。他刚才也没说错,沂儿还小,熟睡中被惊醒难免哭闹,母后既然孕育了两三位王子,这个道理又怎么会不知道?”
龙后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生性多疑、好猜忌。纪墨说‘两三位王子’时,其实已经犯了敖雅深藏隐匿的忌讳:敖雅这一生,明面上是东海的龙后,育有敖瀚敖白两子;但事实上,她还生下了敖泱,虽然她早已不知道那母子缘太浅的真正长子是死是活。
两位王子?三位王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而是寓意深重,简直就是直接戳中了敖雅深藏起来的伤疤!
“纪墨,你不要以为你生下了敖沂,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龙后慢慢游回了原位,端庄地坐下,用身份将自己全面武装起来,“想当初,你的族长千方百计将你送进了龙宫,好话说尽,如果不是我一时心软,你根本就不会有机会跟敖白结为伴侣!”
果然,龙后深谙,软刀子的杀伤力更大。
容拓他们担忧地看着纪墨,担心人鱼会受不了这种挑衅和轻视。
不过幸好,龙后也不知道当时事实的真相。
纪墨莞尔,漫不经心地说:“是吗?母后不说我都忘了,那时我也奇怪,怎么高高在上的龙后这么心慈手软?竟然能被我族长的几句好话说动,同意我跟敖白结为伴侣,说起来,还真是得谢谢您呐。”
龙后再次被话堵了回去,看纪墨愈发不顺眼起来:这该死的没有规矩的小丑人鱼!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有我的同意,怎么轮得到他当西西里龙后?如今我儿敖白已经顺利化形,又有了自己的封海,想要什么样的雌龙没有?当初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你以为你多重要?
“是吗?”龙后的笑容开始变得扭曲,“纪墨,当日你被人鱼族长送到我面前时,低眉顺目、温驯内向的,我是真不知道,原来你竟然这样牙尖嘴利!”
纪墨心里无奈地说:那是因为我当时被下了药、不能说话啊。
“母后,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话您应该是一听就懂的吧?”纪墨轻松反击,“从前我住在东海深处,安全得很;可后来我和敖白去了遥远偏僻的西西里,您说、要是我再低眉顺目、温驯内向,今天还能活生生回到这里吗?”
容拓心里大叫了一声‘好’!他就喜欢牙尖嘴利的纪墨,如果纪墨是条木头呆鱼,那简直无法想象。
龙后努力维持端庄的形象,虽然此时她恨不得拔了纪墨的舌头。
“……好、好!”龙后怒极反笑,“好一条伶牙俐齿的人鱼!”
纪墨稳坐如松,怀里的小龙头朝里、蜷缩着安睡,从外面看去,其脊背和尾巴上的金色鳞片异常显眼。
“母后,能聊点儿正事吗?”纪墨妥协似的叹气,他真是不喜欢跟雌龙这样互呛互酸,一点意思都没有。
龙后冷笑道:“哦?什么叫正事?”
“我想知道小沣得病的经过和症状,难得大老远回来一趟,碰上了怎么能不问问?”纪墨诚恳地说,只要不牵扯到什么护心血药引,他就能心平气和地做应该做的事,比如说按照原定计划、关心慰问病重的亲戚家小孩。
龙后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冷静了下来,她也不是不识大体的。
“唉~”还没说话就先叹气,龙后沉痛地说:“小沣刚出生就非常瘦弱,算是被祭司们围着长大的。这个寒季的尾巴,他游到海面上去玩了一圈,回来就病倒了。刚开始是高热,后来体温正常了就开始昏睡,渐渐就吃不下东西了,一点一点变得瘦骨嶙峋,祭司们竭尽全力,也找不到原因……后来,我就去请了西海的大祭司过来。”
龙后说完之后,怨恨地斜睨了一眼垂头丧气跌坐一旁、不敢吭声的白烁。
纪墨想了想,索性直接问白烁:“大祭司,说说你的看法吧,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紧要的关头,你就不要避讳了,有什么说什么!”
白烁苦着一张脸,先看了看龙后,敖雅深吸一口气、闭目扭头,不耐烦地说:“看着我做什么?他问你你就说吧!”
“好、好的。”白烁这才敢面朝纪墨,苦涩开口:“您快别叫我大祭司了,我受不起……嗯、嗯,是这样的,当我从西海赶过来看到敖沣小王子时,他已经吃不下东西了,原先我以为是中毒,可仔细排查过后发现并不是;后来我又以为是龙宫水质恶化的问题,因为新龙宫刚刚入住、幼龙体质弱一些,可能不适应,可后来即使搬回了旧龙宫,也不见好转;再后来,敖沣小王子越发咽不下食物了,哪怕是捣烂了的羹都吞不下,但我仔细检查过他的肠胃,发现并没有病变……我、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后来、后来……您就全知道了。”
纪墨认真听完,面容严肃,又细细追问:
“这么说来、小沣是受凉后发起高热,然后就开始不爱吃东西、现在是彻底咽不下食物?但肠胃又没有病变也没有中毒?”
白烁点头,“正是,就是您所说的那样。唉,如今他已经好几顿咽不下食物了,长时间昏睡,我就是有再多的秘药、也不敢给他用啊,他的身体已经很衰弱了。”
龙后长叹一口气,抿紧嘴唇、眉头深锁,看得出来,她是真担心、真难过。
“我了解了。”纪墨点头,他沉吟良久,最终什么都没说,因为还想着要跟敖白商量商量。
龙后本来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谁知对面的人鱼居然没有表态?龙后一下子就极为失望、而且对人鱼的意见越来越大。
穿越鱼一边保持面瘫脸,一边疯狂脑补:相看两相厌!她这是什么眼神?嗳,对了,认真说起来,敖雅应该算是我丈母娘?哎,敖白真可怜,从小就是被这样的爸妈冷暴力处理长大。但敖白居然没有变成问题龙,当真是自强不息……
正在双方斗气、用眼神无声厮杀时,龙王和敖白终于游进来了。
敖白习惯性地游到了伴侣身边,接过了已经日渐沉重的幼龙。
“你和纪墨聊得怎么样?”龙王居然好像心情特别好,笑意盈盈地问龙后:“他们难得回家一趟,之前两个傻孩子心急火燎游去了封海,我什么都还没有安排好,啧啧~真是的,现在的年轻海族啊!”
——你、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龙后僵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龙王,感觉对方就像变了条龙一样: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敖泽这样温和友善地对待自己了!
纪墨也悄悄用眼神问伴侣:喂,你父王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和蔼可亲了?被你下药啦?啊呸呸呸,你哪里会有那种奇药!
“沂儿还在睡啊?”龙王又游了过来,慈爱地看着敖沂,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下小龙,重点是来回摩|挲其脊背龙尾上的金色一线鳞片,语气居然十分激动、内疚、歉意,“好!好!这孩子长得真好,独独这里的鳞片是金色的!这才是我东海龙族的模样啊。”
敖白微笑着说:“我和纪墨也觉得有趣。沂儿刚出生的时候,还没有我一个手臂长,如今已经快要比他爸爸还高了。”
“爸爸?”龙王忍不住好奇地问,其实他第一次听到就想问了,只是当时因为要端着架子,就没问。
“哦,是我教他这样称呼纪墨的,属于西西里海的一个特色。”敖白一本正经地说。
纪墨吁了口气,心想你个小白龙真识趣,省得我去编理由了。
龙王倒不在意这个,还好心情地调侃:“也就你们年轻海族有这兴致!有时间不如好好教沂儿搏斗技巧,我看这孩子是个聪明的,莫要耽误了他。”
“嗯。”敖白顺从地点头。
他们父子俩这样和睦融洽,倒把旁观的纪墨敖雅给看呆了,都没能找到机会插话!
龙王又宠爱地抚摸了酣睡的小龙好一会儿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决定打道回宫。末了,还特意叮嘱了一下幼子:
“父王跟你说的,你可别忘了,小沣也是你看着出生长大的,你王兄王嫂虽然有错,但错不在小沣。你也是一海龙王了,心胸要宽广,今后,你们兄弟俩就是彼此的帮手,永远的至亲!”
敖白点头,说:“我说话算数,会去探望小沣的。早上如果不是王嫂说出了那番话,我们应该已经看过小沣了。”
龙王有些尴尬,最终一挥袍袖,揽着伴侣游走了。
而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敖雅,已经被伴侣突如其来的亲密一搂给彻底弄懵了,恍恍惚惚地跟着离开,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
简直是兵荒马乱的大半天!
当他们终于回到寝殿休息时,纪墨已经不由自主跟着孩子一起倒在了床上,闭上眼睛就要睡着,但心里那根好奇的弦拼命弹奏着,硬是让纪墨努力半睁着眼睛,问:
“嗳,你们游出去聊什么了?我看龙王回来心情不错啊。”
敖白也是疲惫,他变成了龙形,圈住了伴侣和孩子,眯着眼睛慵懒地说:
“唔,我也觉得奇怪……但是,纪墨,父王松口了,已经答应会给西西里海拨出应有的助力!”说到这些时,小白龙还是非常高兴的。
“真的吗?你父王说话算数的不?他不会反悔逗你玩吧?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纪墨第一反应当然也是欣喜,不过他马上又紧张道:
“喂,敖白,那你又答应了他什么?如果跟沂儿扯上半点关系的话那我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小白龙无奈瞪眼,重重地在人鱼脖子上舔|吻了一下,生气地说:“我怎么可能拿沂儿去跟父王做交换?敖沂也是我的孩子!”
纪墨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向伴侣解释道;“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急了,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同意的!咳咳~那我重新问一次:敖白,那父王为什么会答应你的请求呢?”
小白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眯着眼睛假寐。
纪墨摸了摸鼻子,不得不又搂着伴侣说了许多的好话软话,来来回回地磨,好半晌之后对方才愿意睁开眼睛。
“可以了,我已经没有生气了。”敖白严肃地表示。
“我刚才说错话了,你生气也是应该的。”纪墨诚恳地认错,心里又暗自觉得伴侣生闷气的模样十分有趣。
敖白忽然又笑了,夫夫俩迅速重归于好。
“父王叫我出去,我原以为他还想继续谈护心血那件事,没想到他只字未提。”敖白娓娓道来,语气轻快,“他倒是问了不少咱们封海的事情,特别问了沂儿许多:父王问沂儿是什么出生的、住的什么地方、平时吃的什么等等。我则是重点跟父王提了一下西海龙族越界、以及东海防卫的问题,不管他最后怎么决定,我都应该将事实告诉他。”
纪墨十分纳闷:“原来父王这样关心沂儿吗?那他还问了些什么?”
“哦,父王还夸沂儿长得好。”敖白思索片刻,忍不住露出笑意,“咱们沂儿长得算是特别的,龙族鳞片颜色一般比较单一。比如说王兄像了父王,他就是金龙;我随了母后,就是白龙;大哥的鳞片随了母后,是白龙,但他的眼睛随了敖昆,是棕褐色的。”
纪墨郁闷地接了下去,说:“咱们沂儿的眼睛随了你,鳞片却是白金混色的,同时显露出了你和父王双方的特征——哈~唯独没我什么事儿!”
说起这个,穿越鱼真是有点郁闷: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长得居然一点也不像我?当真一点点都不像啊!抱出去不吭声谁会以为敖沂是我生的?
说毫不在乎,那怎么可能?
敖白听完,迅速收起了笑脸,十分小心地安慰道:“怎么会呢?沂儿可是你生的,我就觉得他性格像你,真的!你看他多活泼开朗、聪明机灵,而且沂儿平时最亲近你,说明他最喜欢你啊。”
纪墨被这样安慰了几句,想了想又觉得有道理。他看着趴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的小龙,心里有着莫大的满足感——也对,长得像谁有什么关系?关键是性格像我啊,要是随了敖白,多半是条小呆龙了哈哈哈……
咦?咦咦?卧槽?!!
突然之间,纪墨脑海中有个诡异念头飞快地闪了过去,他瞬间僵住了,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哒哒哒从亚马孙平原飞跃到了珠穆朗玛峰顶上!
——金龙?白龙?青龙?白金龙?
——父王夸沂儿长得好?
——父王不喜欢敖白的银白鳞片、但喜欢沂儿的白金鳞片?
纪墨保持目瞪口呆的表情,忽然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伴侣,因为他又突然想起了、敖白曾经落寞地提起过:父王更喜欢王兄,因为王兄跟父王一样都是金龙,但我却随了母后,是白龙……父王母后总是因为敖昆的事情吵架、冷战……
“真生气了啊?”敖白关切地问,他还停留在刚才的话题,温柔地舔|吻了人鱼一下,又诱哄道:“好了纪墨,沂儿都生下来了,模样再不能改变——其实,咱们还可以再多生几个啊,也许下一个孩子就长得像你了呢?是吧?你觉得怎么样?”
小白龙正循循善诱,一个劲儿地撺掇着伴侣再生几个孩子。
穿越鱼浑浑噩噩的发着呆,脑补得完全停不下来,他觉得自己无意中窥破了一个海洋王族的惊天大秘密!
——早上父王还明显地帮着敖襄要护心血、但为什么在见了沂儿之后、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其中必有原因!
纪墨绞尽脑汁地思考、亢奋得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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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鱼翻来覆去地滚了半个晚上,一大清早时又被精神百倍的小龙给闹醒了。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小龙又是推又是拉又是拱又是亲,简直就是活的花样百出的龙形大闹钟。
纪墨缺觉都缺得要头痛了,但还是架不住被儿子百般折腾。
“爸爸!”小龙看到纪墨睁开了眼睛,立刻扑了上去,父子俩来了个深情对视。
“唔,沂儿。”纪墨眯着眼睛,困意甚浓。
“爸爸~”小龙摇头晃脑地笑,又急匆匆要拉着纪墨起来。
“唔?做什么?你想带我去哪里?”纪墨头重脚轻地爬起来,歪歪扭扭地顺着孩子的意思游。
父子俩游进了大厅,里面又是围坐着一群的龙,显然正在低声商量事情。
“又被沂儿吵醒了吗?”敖白笑着招呼,“沂儿真是越来越淘气了,我明明是让他别进去的。”
纪墨摆摆手,“没事,也该起了,今天不是要去看小沣吗?”说话时,纪墨的目光一直放在前面小龙脊背尾巴的金色鳞片上,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嗯,我毕竟是小沣的王叔,于情于理都得去看看。”敖白说。
“一码归一码,抛开别的,确实应该去探望小沣。”纪墨点头。
此时,他已经被小龙拽到了大厅一角:那儿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幼龙用品:圆润讨喜的玉雕玩具、精美的各式小袍子、奢华的小王冠等等等等。
小龙正趴在上面认真把玩,不时又捧着喜欢的东西展示给纪墨看。
“嗯,都挺好看的,乖乖玩啊。”纪墨回应着孩子,又问:
“怎么突然多了这些东西?”
容拓解释道:“全是龙王让送过来给小王子玩的,一大清早就抬过来了。”
“这样啊?父王真有心。”纪墨喃喃道,“我还以为他昨天就是随口说说呢。”
纪墨出神地望着小龙,唏嘘又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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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夫夫俩出门时,已经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容拓事先将敖沂给带进了偏殿玩,纪墨敖白悄悄游走了,准备去探望敖沣。
“要是沂儿出来没看到我们,他会哭吗?”敖白心情颇好地问。
“……”穿越鱼毫无反应,他正顶着对熊猫眼机械地往前游,不时偷偷同情地瞄一眼伴侣。
“纪墨?”敖白好笑地低头看。
“呃,啊?什么事?”纪墨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双方对视片刻,纪墨总觉得有点心虚,竟然先低头避开了。
敖白叹气,无奈地说:“就知道你想通了,为什么不说出来?担心我接受不了吗?其实沂儿刚出生时我就明白了,如今父王的心结已经解开,不管怎么样,都算是一件好事。”
纪墨震惊抬头,说不出话。
敖白自嘲一笑,说:“小时候父王母后吵架,父王一怒之下还说要把我送回南海、还给敖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