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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绣儿怔怔发呆,满脑子全是自己跟粽子说得那些话。或许是她太残忍了点,但他总该得长大,不能再像小孩子心性那般,现在只是茅山道士,他已无能力应付,若是将来天神下凡捉拿,岂非只有死路一条。
她敢不说他幸,还是不幸,若非女魃现世,道士急缺对付女魃的帮手,只怕他早被道士打得魂飞魄散。这种幸运,并非每次都能伴随他的。僵尸亘古不灭,日后他遇到的对手只会越来越强,如果他无法面对现实,只怕死得比她还早。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沥沥小雨,潮湿的空气蚀骨般寒冷。绣儿望着窗外的雨,手脚冰冷成一团,院子对面的房门始终紧闭,她摸了摸手中刚裁剪好的布料,犹豫一番仍是低头慢慢缝制着。她之前答应过他的,再说就算是姐姐给弟弟做件衣服,亦是应该的。
夜幕在雨中降临,晚膳时分,庄逾臣敲开绣儿的房门。冷风迎面扑来,绣儿披了件衣服关好房门跟他一块往用膳的地方走去。
刚关好房间,绣儿转身便看到院子对面的房间“咯吱”一声开了,粽子从黑乎乎的屋里走了出来,抬头便看到了并肩站在屋檐下的绣儿跟庄逾臣。
绣儿习惯性的扬起笑容,却见黑暗的暮色几乎淹没了他的容颜,只剩一双冷然的绿瞳。
心里一个咯噔,绣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她怔怔在望着夜幕下的身影,眼眸中闪过难以掩饰的忧伤。
或许,这便是成长所付出来代价。再痛,也是值得的!
“你打算叫他一块吃饭?”庄逾臣的目光遁着绣儿望了过去,发现粽子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潜意识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他握住绣儿的手,一片冰凉。
绣儿一怔,下意识的挣扎,可瞬间却又犹豫了。他是她的未婚夫,拉自己的手再正常不过了,待以后成了亲,她得打理他的衣食起居。想到此,冰凉的手,反握住庄逾臣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没必要,你忘了僵尸是不吃食物的。”
庄逾臣笑,“我以前见他跟你一块吃过东西。”
“那是他对人类的东西好奇,吃着玩的。”绣儿侧眸望着他,“他晚间可能出去吸天地灵气,你要在一旁看着吗?”
“你别担心,师傅既然答应你让他自由出入茅山,便不会再多加管制。任何时候,他都可以来去自由。”庄逾臣禁不住一阵苦笑,“你似乎将我们当成豺狼猛兽了,时时刻刻防备着。”
绣儿笑,“我是怕他不懂茅山派的规矩,不小心闯祸了。”
两人交谈中,彼端的粽子孑然走进雨中,沥沥冻雨打在他身上,很快便湿了银色的头发。绣儿张嘴,忍不住想让他打把伞再走,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呵呵,他是只不老不死的僵尸,风吹雨打对他们而言压根是小菜一碟,他们不似人类脆弱不堪,动不动生病着凉。
踏踏的水声响起,粽子踩着雨水,一步步往前走,连侧脸都未瞅绣儿跟庄逾臣一眼。湿漉漉的银发披在肩上,雨水模糊了粽子的容颜,他迈着笔直的步子走到庭院中央,顿住了身影。
望着浑身雨水的粽子,绣儿的心揪痛起来。这样的他,太陌生了,想来自己对他说的话,确实伤到了他的尊严。往昔他看到她时,连眼眸都透着光,绿色的瞳孔倒出来的全是她的影子。而现在,除了空洞,再无一物……
“咻”一声,粽子的影子平空消失,寂静的庭院只剩下沥沥的雨水。
郑霍英有令,没有他的允许,郑珊不得踏入元清宫一步。有了他的命令,绣儿日子可谓清静了。
萧肃的深秋已过,寒冷的冬天真正来临。绣儿搬了张椅子,坐在庭院里晒太阳,冬天的阳光照在身上,甚是暖和。她拢了拢放在怀中的布料,继续缝制袖子,眼睛不经意间瞥向房门紧闭的房间……
“啊……”一个失神,锋利的针刺进指尖,刺红的血珠涌了出来。绣儿吃痛,忙用嘴含住手指,咸腥的血腥味在嘴巴里扩散开,苦涩不堪。粽子已经两天两夜没回来了,今天是茅山派为他开七窍的日子,他会不会依旧玩失踪?
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问庄逾臣,粽子是不是离开茅山了,可话到嘴边却总是强行咽下。
其实离开了也好,最起码他自由了。只是他要记住,无论走到哪里,唯独自己强大了,才能不受任何人欺负!
暮色很快降临,庄逾臣带着一帮师弟在元阳观摆好五行八卦阵。郑霍英夜观天象,掐指算出月圆日的子时乃北斗七星光芒最鼎盛的时间,可借皎月与七星之力强行打通粽子的七窍,助他大开灵力之门。
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绣儿焦急的站在元清宫门口,左顾右盼想寻找粽子的影子,可别说影子,连阵风都没有。
绣儿跺脚,他真不会真跑路了吧?
“喂!”郑珊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瞪着绣儿,“马上就要开始祭奠仪式了,你家的旱魃哪去了?”
对于她的挑屑,着急的绣儿压根不想理会,“请你无需担心,它会来的。”
“是嘛?”郑珊嗤鼻,“当日你可是用性命在我爹面前许下承诺,如果粽子不遵守承诺,你可是要负责的。”
“请二师姐放心,我既然敢许诺,必定会按规定执行,如若不然,悉听尊便。”
“那就好!”郑珊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得意地哈哈大笑,“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绣儿不理会郑珊,直接回了元清宫。
时间悄然流逝,绣儿心急如焚的在院子里踱步。粽子到底跑哪去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绣儿急匆匆的转身,发现庄逾臣从外面走了进来,未待她开口,他已先问道:“旱魃回来没有?”
“没有。”绣儿问道:“他这两天一直没有回来,你找到他了吗?”
一听粽子没回来,庄逾臣着急道:“他一直在万临泉边吸食灵气,可谁知刚才我去找他时,竟然没影了。”
“他一直在万临泉?”听到粽子没有离开,绣儿顿时松了口气,可随即一想又不对,“他既然两天两夜一直都在,为什么现在突然不见了?”
绣儿着急的推开粽子房间,点亮蜡烛将整间房找了一遍,仍是没有粽子的影子,她不死心的翻床底,仍是空荡荡一片。失神的坐在床边,她埋头,郁郁问道:“你说他会不会走了?”
“应该不会。”庄逾臣摇头,“他若是要走,一早就走了,何必等在现在才走呢。”
“或许他两天两夜一直吸灵气,就是为了打消你们对他的戒心,待你们一个松懈,他便走了。”人一着急,便容易生疑,绣儿亦不例外。她知道自己不该怀疑粽子,可偏偏忍不住这方面想,毕竟自己伤他在前,他一气之下离开亦是情有可原的。
“别多想了,他若是走了,我们再找回来便了。”子时已到,庄逾臣起身往外走,“没时间了,我直接在元阳观等他。”
绣儿追了出去,“等等,我也跟你一块去。”
“你在这等,若是找到他,马上带他过来。”
追到门边,庄逾臣的身影已经消失了,绣儿患得患失的坐回桌边,忐忑不安的等着。
“啪”,火苗突然窜动,炸出小火花。
“啊……”绣儿吓得猛地站起了起来,一个可怕的答案突然钻进脑海。
顾不得多想,她抬脚匆匆奔了出去,直接往元阳观跑。她一路跑,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气喘吁吁地跑进元阳观。
元阳观,露天祭坛,黄白符幡猎猎,以郑霍英为首,带着旗下七名弟子站在祭坛前端,他们着茅山术士正装,手持宝剑,神情严肃的等待着。祭案中间摆着一个金色香炉,炉内烧着两只拇指般粗的香,袅袅清烟就萦绕。香炉左边摆着一只烧金猪,右边一只烤全羊……
满脸汗水的绣儿一眼将身着道袍的郑珊认了出来,紧紧攒着双手一步步走向她。
着急等待的郑霍英见绣儿来了,忙道:“绣儿姑娘,楚寻在哪?”
绣儿没有回答,直直走到郑珊面前,冷冷质问道:“你将楚寻怎么样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郑珊身上,郑珊恼怒道:“你什么意思?”
绣儿的手箍成一团,死死忍住怒气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将他怎么样了?”
“神经病!”郑珊一口水喷了过去,怒不可遏道:“他在哪里,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