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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麟愣愣的抬头,沉欢一把拎住她的衣领就往边上拖,“爬!”
“我是公主!你敢叫我爬!”凌麟气得咬牙。
沉欢飞快的睨她一眼,“那你起来做箭靶子吧。”懒得理这个傲娇的公主,她飞快的滚到一边,隐身假山后面,四下溜了一圈找姐姐,幸好姐姐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伸着脑袋紧张的找她。
宁逸飞飞快的跳到秦婉身边,“跟我走。”
“不行,我要找沉欢。她和七皇子刚才在哪边。”秦婉指着沉欢的位置,可人头涌涌,一片混乱,根本看不到她们两个。宁逸飞长眉微蹙,沉欢和凌麟任谁也不能出事。
“放心,我去找她们,你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他吩咐两个侍卫护着她,冲着沉欢她们的方向飞跃过来。
沉欢也看到宁逸飞的身影,松了口气,混乱之下,以她的小个子出去定会被踩死,索性不动,等宁逸飞过来再喊他就是。
她迅速扫了一眼,舞台上一个黑衣人用刀架在秦嫣脖子上,将她拉下台。苏氏尖叫着要往上冲,被苏府护卫死死抓住,她死命挣扎都无法挣脱,眼睁睁的看着秦嫣被带出府去。
主贵宾台上,苏东辰挺身而出,护在凌朝凰的身前,侍卫蜂拥而上,将凌凰朝和三品以上大员紧紧围住。六七个黑衣蒙面刺客围攻,对付严阵以待的羽林侍卫明显的有难度,几个回合下来,刺客就渐落下风。
沉欢皱眉,就凭这几个人能杀凌凰朝?何况还在苏府,他不怕担上护太子不利株连九族的大罪,这一切太奇怪了。
苏府一片混乱,没时间细想,看急得哭的凌麟,想学她滚过来,又拉不下面子。时不时还有人飞奔而过,一会踩到她的手,一会踩到脚,痛得惨叫飙泪,吓得卷缩起来。
沉欢无奈,她是公主,出了事对凌凰朝无益。赶紧抓起一条断椅腿一边挥舞着,一边冲过去,幸好她重生后一直暗中练了些前世为防身学的拳脚,对付混乱的普通人还是可以的。不一会儿已经到凌麟身边。
凌麟见沉欢冲了过来,顾不上脸面了,赶紧抓住她递过来的手,借力站起来,两人拔腿就往假山跑,那边人少,相对安全。宁逸飞这才看到她们,一挥手,五六个侍卫跟了上来。
沉欢和凌麟刚站定脚,眼前一黑,人被套进了麻袋,脖子一痛,晕厥过去。
等沉欢醒过来,只觉手被捆在前面,双脚也被捆着,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清这是什么地方。根据味道能辨别出是土屋,弥漫着潮湿难闻的味道,没有窗户,只听见木门破烂的缝隙传来凄凄风声。外面下着雨,偶尔的闪电光沁入阴冷潮湿的暗角,映在凌麟因惊恐而曲扭挤在一起的脸上。
她们昏迷了多久?连天都变了?
沉欢心一沉,感觉到身边的凌麟浑身剧烈发抖,“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母妃,快来救我……麟儿不想死啊……”
“不怕不怕。”沉欢却觉得凌麟呼吸困难,忙抚她的胸前,柔软的触觉让她手一顿,“你是女的?”
沉欢左肩猛疼,被凌麟狠狠抓住,她似乎抽筋了,人一缩便滚在地上,“救……我。”
“公主,不要紧张,大口呼吸。”沉欢帮她抚摸着胸前,轻轻的道。
这种病症她见过,是她服务过的大户人家的丫鬟,被主人打得遍体鳞伤后关进小黑屋,放出来后就落下了病,每次被关起来她都会疯狂的大叫,拼命的挠人,无法呼吸,浑身抽筋,却无人敢靠近,最后自己无法忍受咬舌自尽。
凌麟努力吸气,可她还是控制不住极度恐惧,“我喘不上气。快救救我……”
见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沉欢用手盖住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轻柔的唱起了豫州民谣。
凌麟一滞,身子松了些,开始可以短短的呼吸了,渐渐的平静下来,听见沉欢轻声说,“公主,我们来做游戏好吗?”
凌麟强作虚弱的嗯了一声,“那我们玩什么呢?”
“我们玩猜字吧。一百两赌金,你输了不可以赖账哦。”
“呸,本公主难道认字比你还少?”凌麟好强的性子上来了,也忘了自己呼吸不过来了。
沉欢暗松口气,顺着说,“哼,那就试试,眯上眼睛,不准耍赖。”
凌麟被她的话激将了,也忘了屋里本就黑漆漆,哼地眼睛,感觉到沉欢握着她的手掌,她的小手又软又暖,让她莫名有安全感,感觉到她用手指在自己手心写字,赶紧集中精力感受她写的是什么。
“笨!你才笨呢!”凌麟立刻就猜出是笨字,得意的叫着。
沉欢咯咯笑了起来,“公主真厉害,公主敢不敢继续呢?”
“哼,有什么不敢的。来啊,谁怕谁。”
“那公主先坐起来,地上太凉。”
沉欢拉着凌麟的手,一用力,她终于能坐直靠在墙上。
两人玩得正欢,互听外面有人声。
沉欢立刻在凌麟耳边低声做了个嘘声,凌麟紧张的抓紧沉欢的手。
“左堂主,凌凰朝已经追过来了。”
“恩,你们的东西准备好了?”
“是,我们几个身上都有那边的号牌。”
“好,将她们带出来。”
“是。”
“公主,得罪了。”沉欢低沉的声音在凌麟耳边飘过,脖子一疼,嗯了一声,凌麟软软的歪倒在地。
门吱呀一声打开,涂了棕黄桐油的气死风灯照了过来,来人蒙着黑面布,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只看到沉欢一张小脸,神色微怔,还没等他问话,沉欢哇的一声哭了。
“你打死七皇子了!太子殿下知道了绝不放过你们。”
来人忙举灯看去,凌麟软软的耷拉着脑袋卷在一边,皱眉看了沉欢一眼。听到哭声进来略高一男。
“怎么了?”
“禀左堂主,她没醒过来。”
“确认下,可别死了。”
来人赶紧过来,伸手在凌麟的鼻孔下,松了口气,“没死。”
“没死也被你们打晕了,太子殿下也会不饶你们的!赶紧把皇子放出去!”沉欢哭叫着。
左堂主盯了沉欢一眼,皱眉,“她是谁?”
那人用只有左堂主听见的声音道,“应该是秦府四小姐。因为抓八公主的时候,她就在身边,只好都带来了。”
左堂主沉思,外面有人跑来低声汇报,“庄主,羽林军已经将我们包围了。”
“带她出去。”左堂主指着沉欢。
“八公主呢?”沉欢眼眉不经意一跳,他们知道是公主?
“免得让骆凰朝怀疑八公主死了,借机和我们来个鱼死网破倒不好了。”左堂主沉声道。
沉欢被他们带出来,却见另外一间屋子里也被拖出一人来,细看竟然是秦嫣。她被蒙着眼睛,塞着口布,吓得浑身发抖。
“二姐姐!”沉欢尖叫着要冲过去,却被人一把拽住。
秦嫣听见声音,也挣扎着哭喊,“四妹妹?是你吗?是你吗?”
“二姐姐不要怕,太子殿下带人来了,他们跑不掉的!”沉欢尖叫着,“七皇子被他们打死了,还在后面的房子关着,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他们的!你们快放了我姐姐!”
啪!
沉欢被打得耳膜嗡嗡作响,左边脸火辣辣的疼,就势哭得更起劲了,小短腿用力踢人,“你们这群贼子!知不知道我二姐姐的外祖父是苏大人?苏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赶紧把我姐姐放了。”
左堂主皱眉,“这个臭丫头满厉害的。”
“听说清河县的那帮人老大就是这丫头杀的。”
“哦……有意思。”左堂主夺了一只灯笼,凑近看沉欢,“小丫头,老子满欣赏你的,安静点,就不会受皮肉之苦了。放心,老子怜香惜玉不会要你们三个美人的命。”
凌凰朝早就将沉欢和左堂主的话全听在耳里,如果按左堂主的话,他不可能杀凌麟,沉欢估计喊的话是告诉他凌麟还在后面的土房里。
他看了一眼宁逸飞,他非常醒目的悄然往后退了两步,带着几个武功高强的太子贴身护卫飞快的从侧边朝山坡顶的土房后方摸了过去。
凌凰朝挥手让侍卫停住,自己独自一人往山坡上走,“不过几个女娃子,帮不到你什么,你目的何在,不妨说说。”
左堂主哼了一声,“我们乃江淮漕运司下豫州漕帮镖局,因为军粮事情被牵连,都护府逼着转运使停了我百号弟兄的营生。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不过想饱肚子而已,至于运的是什么粮食与我们何干?”
凌凰朝淡淡一笑,“冤有头债有主,难道尔等如今行径罪加一等?何况她们不过区区女子,军粮兹事体大,朝廷怎会为了女子放纵大事?”
左堂主冷哼,“哼,我们管不了这么多了。本来以为皇帝下江南,我们可以告御状,谁知太子代替皇上来了,却终日只知选美赏宴,我们穷苦之人冤苦无处可诉,只好如此,只求太子一道赦免令。”
“哦,此令需请圣谕,本宫作不得主。”凌朝凰依旧慢条斯理。
“不要拖时间!我们只需太子手令即可!”左堂主冷眼一瞪。
凌凰朝低头微笑,耳朵却悄然竖起,宁逸飞的动作他听得一清二楚。那边已经得手,他徐徐抬头,看了一眼沉欢,为了凌凤,这个女孩必须救!
他风平浪静的凤眸中缓缓漾开一抹似笑非笑。
“你先放了苏大人的女儿,这样你们的罪责才会轻些。”
沉欢飞快的和他对视一眼,见他说着秦嫣,却看着自己,便安心下来。
左堂主沉思片刻,示意道,“放了。”
凌凰朝亲自上前,接过秦嫣,亲自帮她解开蒙眼布。
秦嫣第一次那么近的看凌凰朝,被他温婉多情的眼眸看得浑身血液顿时沸腾。
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手肘,低声道,“秦姑娘小心脚下。”背对左堂主的瞬间,眸瞳飞快的和对面的羽林校尉对视一眼,顿放凌厉,将秦嫣一推,人飞向羽林校尉,同时,一只手往后一扬,沉欢猛然低头,狠狠地咬住抓着自己的额手,只听惨叫,挥掌要劈,五道寒光如电疾飞,眨眼间划过五人脖子,鲜血飞溅,只听四声闷响,除了左堂主飞快的避开,只伤了皮毛外,其他四个黑衣人应声倒下。
沉欢拔开短腿就跑,左堂主回过神,恶狠狠地伸手就抓,凌凰朝同时360度飞旋破风疾飞,一掌击在左堂主的胸上,一手将沉欢的腰带一扯,一捞,人已经落入他的怀里。
“一个不要放掉!”凌凰朝厉声喝道。
话音落,嘭一声巨响,隔着羽林军和左堂主间冒起一股巨烟,空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捂嘴,退!”宁逸飞大声喊道。
凌凰朝还没等他说完,已经挥臂一扫,将前排的羽林侍卫扫出五步之外,自己带着沉欢已经飞落丈余远。
宁逸飞怀里抱着昏迷的凌麟也到了他身侧,两人飞快的对视一眼,宁逸飞冷笑道,“好个*阵!”
凌凰朝看了一眼昏迷的凌麟,低头问,“她没事?”
沉欢点头,“没事。这样才能让那些人将公主留在屋里,否则,都被牵制着,反而不好。”
凌凰朝嗯了一声,沉欢那么坚强,很难掉眼泪,听到她故意哭叫的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等烟雾散去,地上剩下四个黑衣人。凌凰朝吩咐道,“查下是什么人。”
羽林校尉带人翻遍了四人,拿了四块木雕的号牌过来,“是豫州漕帮镖局的人。”
凌凰朝放下沉欢,接过号牌,看似笑,目光却深沉,像是自问,“是吗?”
秦嫣厌恶地推开扶她的羽林卫,卷在树下抱着膝盖坐着,没人理她,没人安慰她,委屈得眼泪直流,却不愿意让宁逸飞和凌凰朝看到自己的狼狈,索性将头埋在手弯里。
沉欢看了她一眼,走过去蹲下,“二姐姐。”
秦嫣肩膀微顿,抹掉眼泪抬眸,故作平静地勉强扯出笑,“欢儿,你没受伤吧?”
沉欢笑摇头,“没事。他们怎么会连姐姐都一起绑来了?”目光落在她被勾破的纱质舞衣上,露出雪肌上一条紫痕,刺客一点也没手软。
“二姐姐,你受伤了?”沉欢惊讶地低呼,心痛地要扒开来看,秦嫣忙将破洞拉上,低声道,“不要叫,这里都是男的。”
看着秦嫣满脸羞愧恨不得隐身自己的摸样,沉欢心里冷笑,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看我,一点不懂事。”
秦嫣眼圈微红,从拉肚子拉到虚脱还被逼着上台跳舞,到被绑架的路上,刺客脏手在她身上乱摸一气,她羞辱难当。要不是恨到极点,不甘心就这样被人摆弄,她甚至想掉下马死了算了。
一路紧咬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嘴唇咬破流血她都已经没有感觉了。幸好,刺客只是讨手上便宜,没对她来真格的。可她的心已经支离破碎了,当她惊喜若狂看到太子亲自来救人,还要求先放她,那一刻,伤透的心仿若被春风拂过,温暖了寒冬的冰。谁知道,太子救她却是避开歹徒的视线,却为了救沉欢,之后就一直被忽视。
从头到尾,凌凰朝连正眼都没瞧她,为了救沉欢竟然一掌推开自己,胸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疼。她好想大哭,一向被爹娘捧在手心里,在秦府和苏府她都是最受关注前途最光明的嫡女,可如今满心满肺堵得难受,长这么大就没有受过这等委屈,酸、痛、恨各种难受滋味交织在身心里,压迫得她都快要崩溃了。
可,偏偏只有她最不屑的沉欢关心自己。这一刻,她情不自禁的哭了出来,拉着沉欢的手,“欢儿。好妹妹。”
沉欢张开短臂搂着她的脖子,“二姐姐不怕,有太子殿下在。”
秦嫣忍着心痛点头。
浅笑嵌在沉欢的嘴角,隐隐透着冷意。秦嫣为什么会被绑来?耐人寻味啊。
“太子殿下。”苏东辰气喘吁吁的带着州衙的人赶上来,“七皇子还好吗?”
“无大碍。”凌凰朝含笑看他。
“祖父!”秦嫣惨淡无光的含泪美眸顿放光华,失声叫着。
“微臣护卫不力,请太子殿下降罪。”苏东辰仿若没听见秦嫣的叫声,掀袍欲直接跪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凌朝凰一把扶住,“大人无须如此,刺客有预谋,大人也防不胜防。”
苏东辰恭敬的将腰弯到90度,“下官一定速查严办。”
“好,本宫相信大人。”
“听说秦四姑娘和七皇子一起被绑了来?四姑娘呢?”
苏东辰的话仿若在刚点燃温暖火苗又被泼了一桶水,秦嫣心顿凉透。祖父竟然问完七皇子问沉欢,就偏偏不问问自己,在三个被绑的人中,只有她才受了伤,她才是他的亲外孙女啊!
苏东辰看到秦嫣和沉欢,关切的走过来,“四姑娘可受伤?”
沉欢摇头,眼圈一红,“姐姐受伤了。”
“嫣儿受伤了?”苏东辰这才将目光移到秦嫣身上。
秦嫣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决堤洪水般,哇的一声哭着扑进苏东辰的怀里。
苏东辰抱住她,心疼的拍着,“好孩子,不怕,你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秦嫣闻言更伤心欲绝,难道外祖父看不到自己身上衣服破烂,手臂上伤痕,她像是好好的吗?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马车上,秦嫣抱着双膝,呆呆的看着窗外。
“绑架我们的人好奇怪啊。”沉欢忽然道。
秦嫣满心只有被那只脏手摸过最让她羞辱恶心的感觉,茫然的移过目光看她。
沉欢托着腮帮,“他们的目的是逃脱调粮大罪,获得大赦,绑架皇室子弟威逼朝廷倒也自然。可豫州漕帮镖局不是姐姐外祖父苏大人辖下吗?”她好奇的扭头看秦嫣,“刚才看到抓姐姐之人似乎是专门冲着姐姐去的。”
秦嫣浑噩的眼睛渐渐冷亮,沉默一会,勉强道,“他们想抓我威逼朝廷。”
沉欢摇头,“七皇子可是褚贵妃的儿子,用他一人威逼足矣。而且,他们如果想威逼苏大人,为何还要伤害姐姐?不怕苏大人秋后算账?赶尽杀绝?”
是,这是秦嫣一直没想通的事情。
重要的是,这帮歹徒的首领左堂主——她见过。就在太子到达豫州的前一天,外祖父要母亲带她回鎏金住,吃过晚饭她想去找外祖父借书消遣,透过书房木格窗正看见左堂主和外祖父说话,因门外有护卫把守着,她便悄声离开没打扰。
她是挡箭牌吗?豫州掉包军粮之事她听父母说过,吴斌一家悄然离开豫州调往海南州就是因为此事。江南漕运一直都是外祖父最大的外银来源,否则,苏家凭官饷能置办那么大的家业?就单说苏府的宅子,比荣郡王妃母家的宅子大出两倍。如果豫州漕运镖局被继续查下去,说不定就会扯出外祖父来。
原来如此!
难怪外祖父坚持要自己上台跳舞,就是为了让自己被歹徒带走,让外祖父撇清筹划之罪吗?
可,一定要如此羞辱和伤害自己吗?
红血丝渐渐的爬上瞳孔,本来美丽如黑宝石般的瞳孔阴沉似渊。
沉欢看着她一点一点变冷的脸,微微勾唇,目光移向窗外,外面一片星光灿烂,静谧无声,只听见车轮的声音,似乎刚才的突如其来的风雨是在梦境里发生一般。
车入了城,停了下来,车外面有人道,“秦四小姐,太子殿下有请。”
沉欢嗳了一声,安慰的拍了拍秦嫣的手,“进城了,二姐姐可安心了。”
秦嫣表情平静点了点头,“恩。”
羽林卫侍卫对车里的秦嫣道,“秦二小姐先回苏府,苏大人在府中等候。秦四小姐由太子殿下送回秦府。”没等秦嫣回话,他已经转身,引着沉欢走到太子的马车,将她扶上去。
秦嫣不用再装坚强,浑身力量被抽离,软软的靠在软垫上,眼如雨注,再也止不住。
沉欢,一个8岁没有靠山的小女孩,太子殿下竟然如此关心,专门护送她长途跋涉回余杭。
而她呢,就像一块破布,被人擦完用完随便丢在一边的破布,太子看她一眼都不屑,瞬间,自懂事起建筑起来的自信被完全摧毁。
苏府大门,苏氏听到消息疯了似的冲出来,看到被丫鬟搀扶下来的秦嫣脸色惨白,哭着跑过去,一把将秦嫣拥进怀里,“我的儿啊。”
“娘……”秦嫣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我要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苏氏心痛如绞,“好好,先进去换件衣服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回去。”
“不!”秦嫣一把推开苏氏,向来温婉高贵的她发髻散乱,衣衫破损,冰眸阴狠,咬牙切齿地道,“我不要进苏家!”
苏氏惊住,“嫣儿,你怎么了?”
“我要回家!”秦嫣忽然尖叫起来,双手紧握拳头挥舞着,“我不要再进苏家!”
跟出来接人的苏老夫人和大奶奶唐氏脸色微变,唐氏接到苏夫人的眼色,马上走上来安慰苏氏,“姑奶奶别担心,姑娘是吓到了。”
苏老夫人脸色不好看,秦嫣当着那么多下人还有几个护送回来的羽林军护卫的面让整个苏府下不来台。
“嫣儿,先进府梳洗下。”苏老夫人稳着声道。
“不!”秦嫣奋力甩来上来拉她的唐氏,满腔的委屈和愤怒凝聚成一股怒火,指着苏府大门大声骂道,“休要惺惺作态!为什么不拿你们苏府的嫡女们去做挡箭牌?为什么偏偏是我!你们伤害了我还要还做出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样来,当我是纸糊的吗?骗谁呢!”
苏氏脸色大变,“嫣儿,你胡说什么呢!”
秦嫣疯了似的狂叫着,“我没胡说!我是准备入宫的,凭什么让我在太子面前献舞!他们苏家嫡女不都是个个能歌善舞吗?这是预谋!你们都拿我做棋子,你们太狠了!”
苏老夫人脸一沉,上前一巴掌狠狠的煽在秦嫣脸上,打得她惨叫一声,捂着脸惊愕地看着往日和蔼的外祖母。
苏老夫人厉声喝道,“愣着干什么!嫣儿受惊过度,还不把她带回府里好生安抚!要是丫鬟婆子们拖不动就护卫来!”
苏氏也被苏老夫人的行为惊住了,虽然心痛女儿,可这个情况下,不到她纵容秦嫣,由护卫拖秦嫣,那她还有脸活下去吗?
咬牙上来一把抓住秦嫣,可她奋力挣扎,力气出奇的大,秋葵和秋盈见状,也只好上来,哭着架起秦嫣往府里拖。
秦嫣听见苏老夫人的话,心里顿时透凉,怒火顿被冷水泼灭,心烧成灰烬,挣扎几下后,便再不动。
苏氏见她忽然不哭不闹,却目光冰冷,呆呆的任由她们摆弄,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亲自帮她沐浴换了衣服,吩咐丫鬟上了热汤热饭,小心翼翼的搂着秦嫣,“嫣儿,别吓母亲,好好地吃点好吗?”
秦嫣闻着母亲身上的味道,眼泪委屈的无声滑落。
苏氏见她这番模样,心如撕裂般痛,“你究竟怎么了?”吓得赶紧上下检查秦嫣的身子,除了上了药的伤痕似乎没有其他伤痕,忽然一惊,低哑的声音发颤,“嫣儿……你不是被……”
秦嫣咬牙,抹掉眼泪,摇头,无力低声道,“我想回家,一刻都不想呆在这个肮脏的苏府。”
苏氏也感觉到不对劲,便点头,“好好,我们马上回家。”她立刻冲着外面叫,“秋葵秋盈,赶紧收拾下,我们马山回余杭。”
秦嫣这才松了口气。
“你们不能走。”苏老夫人的声音传来,便见她被一群丫鬟婆子拥着进来。
她扫了一眼秦嫣,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对苏氏道,“刚才你父亲回来吩咐嫣儿要留在苏府,直到太子离开豫州。”
“为什么!”秦嫣此刻已经顾不得什么尊长礼仪了,尤其对苏府,她不必给好脸色。
苏老夫人皱眉看她,显然对她的态度不满,不好再说重话,毕竟刚受过惊吓,语气缓和了些,“你外祖父怜惜你,让你好好在这里养养。回余杭要两个时辰,你身体受不了。”
“怜惜?”秦嫣冷笑,“苏府有三个嫡女,外祖父才没有时间怜惜我这个不是苏府的女儿!”
“嫣儿!”苏氏脸色一变,呵斥道。
秦嫣见她母亲也吼自己,眼圈顿红,咬唇不再说话。
苏氏忍着心痛,歉意道,“嫣儿受了惊,也受了伤,心情不好。请母亲见谅。”
“多大点事?就这样压不住了?以后如何入宫当嫔妃?”苏老夫人的话让苏氏和秦嫣都变了脸。
苏氏心里也起了怒气,语气顿时冷了,“母亲先请出去,我和嫣儿再商量。”
苏老夫人目光冷冷的扫她,苏氏从2岁起就跟在她身边,虽然表面上对她和对自己亲生孩子一样亲,可续弦的身份总让她抬不起头,就算苏东辰做了三品大吏,她看到苏玉蝶就有种莫名的膈应,连带对秦嫣也是亲热不起来。但苏玉蝶一直都对她恭敬有加,也就能和平共处,如今她的语气俨然对自己不敬了,固然生气。可苏东辰吩咐过,一定要将事情处理好,不能让秦嫣见到凌凰朝,免得让他有机可乘,问出什么来。所以,现在必须阻止秦嫣回秦府。
她换了笑,“我吩咐厨房炖了百年老参汤,让嫣儿好好的补补。”
丫鬟端上来青花瓷汤盅放在圆桌上,苏老夫人这才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苏氏见她一走,吩咐秋盈她们全部退出去,将门关上。
秦嫣一声不发的呆坐在床榻边。
苏氏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将落下脸颊的秀发挽到耳后,柔声道,“记得娘说过褚贵妃的事情吗?”
秦嫣闻言目光落在母亲脸上。
“当年褚贵妃入宫时,勋国公不过是京兆县令。而她不过是以普通秀女身份入的宫。入宫两年没有机会见皇上,因她聪慧乖巧,被当年荣冠后宫的曹贵妃当做知己,因此,有机会接近皇上,终于找到机会得到皇宠,所幸的是当年就诞下三公主,升为美人,公主却不幸被妒忌的曹贵妃害死夭折在襁褓中,惹怒皇颜,但因曹家乃朝廷重臣,皇上并没有将曹贵妃怎么样,她也必须忍耐。很快,她便又有孕,生下二皇子一跃而上,位列九嫔的修媛。同年曹氏忽然获罪,全家问斩,曹贵妃因育有二公主,才幸免死罪,但从此打入冷宫。当她诞下七皇子和八公主时,便成了贵妃了。如今,勋国公一族权势显赫,当年害过褚贵妃、踩过褚贵妃的人,如今估计都变成了白骨。不过二十年,小鸡也能变凤凰,赢在一个忍字。”
秦嫣第一次见母亲用这种深沉的表情和她说话,也第一次如此详细的说褚贵妃的故事。
她身子动了动,“娘,上次您说褚贵妃为了皇宠杀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三公主?”
苏氏惊得四处看看,压低声音道,“此事不可浑说,为娘也是听说的。”
秦嫣冷笑,阴测测的道,“如果我成了贵妃,害我的也会变成白骨!”
苏氏看着秦嫣,本该让她发寒的表情,却莫名让自己有些欣慰。
如果秦嫣太善良,入宫就是死路一条,可她一直不忍教她阴狠。
自己在苏府忍受的被冷落,被忽略,被猜忌,被提防,早就练就她隐忍。她很清楚,也只有自己有价值,她才能在苏家有一席之地。否则,她早就被继母随便嫁给哪个老头换取势力支持了。
当年自己因病未能入宫,后来苏氏嫡女,她的二妹入选秀女是谁做下的事情,她其实一清二楚。可惜,她二妹没能成为皇上身边人,而是被赐婚给一个侯爷做了侧室。
她放弃入宫的奢望,放弃嫁给高官望族,一眼看中了秦松涛没有根基,图的是嫁给他一定会对自己惟命是从,听自己调遣,更是也为了摆脱苏府的利用。所幸,秦松涛对她恩爱如海,让她欣慰。为了他,为了女儿,她努力迎合父亲和继母,令父亲努力推介秦松涛,并让父亲相信秦嫣拥有入宫为妃的本钱。她就是要借秦松涛让自己翻身,有朝一日,她诰命加身,说不定也会回来给曾经欺负她的苏府苏夫人和她的孩子们重重的一击。
只是,在这一切都没有成功前,她会装聋作哑,营造一个和谐的关系,让秦嫣和苏府的嫡女嫡子们和睦相处,这样,才能轻易获得更多的机会。她还要靠父亲将秦嫣送进宫去,并成为她的后盾。
可是,这次让她心凉透底。
父亲依旧不重视她,不重视秦松涛和秦嫣。如果秦嫣前途渺茫,她又没有儿子,那她何谈翻身报复苏府继母?不,她不认输!
苏氏紧紧握着秦嫣的手,“孩子,不怕,有母亲陪着你。”
秦嫣看着母亲,点头,“母亲,不用担心,女儿长大了。”
宽敞的马车里,沉欢看着对面搓着手指的凌麟,一双漂亮的眼睛瞪着她,一会皱眉,一会咬唇,忍不住想笑,她不跋扈的时候很可爱啊。知道她有话想说,索性淡定的掉转头看着窗外,不理她。
密室里,今天要不是沉欢,凌麟恐惧得几乎要死了。自从5岁那年的遭遇让她患上了这种害怕黑暗狭小空间的病,多少太医都束手无策,母妃只好严令宫女们不准离开她半步,也不准她进小房间。而且,若不是沉欢将自己击晕,被歹徒抓出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她向来骄傲,之前对沉欢的态度她这会觉得不好意思。
扭捏了好久好久,才挪着屁股坐过来,小声说,“你救了本公主,本公主一定会重重赏赐你。不过,你可不可以帮本公主一件事?”
沉欢撑着脑袋侧头看她,“我乃一介民女,可帮不了公主什么帮?”
凌麟撅着嘴,纠结了半天,凑上来在沉欢耳边耳语,“你可不可以让你姐姐不要和我抢宁哥哥。”
沉欢瞪大眼睛,“啊……我姐姐抢……”
凌麟立刻握住她的嘴巴,“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沉欢想笑,刚见她时对宁逸飞表现无比热情都不怕人看见,这会怕人听见?换了一本正经神色道,“正好,我不喜欢宁逸飞做我姐夫。”
凌麟大喜,沉欢聪明绝顶,只要她肯出手,一定能阻止宁逸飞喜欢秦婉。她立刻拉住沉欢的手,瞪大亮晶晶的眼睛,“拉钩。”
沉欢笑眯眯的和她拉钩。窗外一声响亮的喷嚏,宁逸飞骑着马走在马车边,揉着鼻子嘟囔,“奇怪,又不冷。难道谁在说小爷坏话?”侧脸,便看见车窗露出两颗小脑袋,齐齐鬼鬼的斜眼看自己,不由打了个冷颤,“你们什么眼神?”
两人将脑袋缩回来,互相满意的对视一笑。
“沉欢,本公主认你为义妹。你这么聪明,我让父皇封你为宝林。”
沉欢忙摇头,“不要。”
“为什么不要?那些望族小姐们求着本公主要封爵本公主都不屑呢。”
“好公主,我只是个民女,你让皇上封我,不符合礼法,不是让皇上为难吗?”沉欢哄着她,本来她就已经在风口浪尖上,再封个宝林,苏东辰和秦松涛会不会想立刻灭了她?她才不要现在就成为箭靶子。
凌麟想了想,“那好,品爵先不给。我赐你银子吧。”
沉欢嘿嘿一笑,“这个可以。”
凌麟见她接受也欢喜了,“你想要多少?”
沉欢歪着脑袋想了想,竖起一根手指头。
“一万两黄金?”凌麟皱眉,有些为难。
沉欢噗嗤笑了,这不是招打劫的来吗?忙摇头,“不是不是。民女不贪心。如果可以赐民女一间盛京铺子,足矣。”
“一间铺子?”凌麟瞪大眼睛,“有何用?”
“生财啊。”沉欢拉着凌麟在她耳边嘀咕,“公主赐我银两,总有用完的时候,赐一间铺子就不同了,民女一看到铺子就想到公主,时刻将公主的恩情铭记于心。”
凌麟乐了,“这好办,本公主就让父皇将长安外街的大铺子赐给你。做女掌柜定有趣,我就做掌柜了。”
沉欢额头冒汗,“使不得,公主。您要是做掌柜,就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没人敢来。二是挤破门,但是第二种的最终结果一定是皇上来封铺子,把您抓回宫去,那民女就完蛋了。”
凌麟噘嘴,“本公主要和你一起玩铺子。”
公主开铺子果然是玩的。
沉欢赔上笑脸,“这个容易啊,公主您做铺子的主人,不用出面,您出些银子和我一起合份做生意,铺子赚钱了,分给公主您做私房钱可好?”
凌麟兴奋地抓起沉欢的手,将她小拇指和自己小拇指勾上,“说定了,不准反悔!我出1千两金子。够不够?”
额……可以开100间铺子了。
“容我先算算,需要多少再向公主禀报可好?”沉欢任凭自己聪明绝顶,也预测不到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得细细斟酌,白得到盛京大铺子已经收获很大了,何况还拉了公主做暗老板,有时候不是银子多了才好的。
凌麟这才满意了,“恩,做个女财主也不错。”
沉欢忍了笑,公主你不是缺银子,是缺玩意儿。
秦府已经得到太子侍卫的知会,太子殿下要留宿秦府。秦府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个个上蹿下跳,这一次比睿王世子还要惶恐,还要难搞。
幸好秦府里还有个瑾如。秦功勋恭敬的请她执事安排,瑾如也不谦虚,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秦功勋率领着全府的人恭敬的候在大门。
秦婉早一步被送回了秦府,这会在大门等着,急得恨不得冲到城门口接去,不知沉欢有没有受伤。看到沉欢的身影,立刻飞奔过去,抓住她的身子,全身打量,“有没有受伤啊?”
沉欢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姐姐,没事。”
凌麟噘着嘴站在旁边,要论她平时的脾气,早就论秦婉个不敬大罪了,看在沉欢的面子上,暂且忍着。
秦婉松了口气,这才看到凌麟,忙俯身行礼,“民女拜见七皇子。”
凌麟暗哼了一声,挥了挥手,“免了。”
凌朝凰正在下车,秦功勋带着府中一干人全都跪下,高呼拜见太子七皇子殿下。凌朝凰和蔼的请他们平身,还没等秦功勋说话,凌麟高傲的抬起头,冲着沉欢道,“赶紧带本皇子和太子哥哥去你住的院子。”
秦功勋眉头一皱,忙道,“草民已经将府中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请太子和七皇子下榻。”
“本皇子就要和沉欢一起睡。”凌麟小脸一冷,拉着沉欢的手,“你带路。”
众人一惊,七皇子要和沉欢睡?大家的眼睛嗖地看向七皇子紧紧拉着沉欢的手。
难道……七皇子看上四小姐了?
瑾如立在秦功勋身后,满脸讶异,她当然认识是八公主,只是八公主是所有公主中最受宠的,一向骄横跋扈,就连望族小姐都没有能入她眼的,怎么会对沉欢另眼相看?
“凌麒!男女授受不亲,休得胡说。”凌朝凰收了笑意,严肃着脸,眼里却是好奇的笑意看着沉欢。
凌麟撅着小嘴,松开沉欢,“我就要和沉欢住一个屋。”她才不管这些人怎么看,陌生地方,尤其这种小民宅,她害怕。
沉欢笑眯眯的道,“民女的院子虽然不大,可之前睿王世子爷和宁公子都住过,应该还不算失礼。老爷就顺了七皇子的意思吧。”
秦功勋听沉欢这样说,自然不能说不顺皇子意,只好侧了侧身,让出瑾如,“瑾如师尊请代老朽妥善安排吧。”
“瑾如姑姑?”凌朝凰和凌麟同时低呼起来。
瑾如这才款款上前,重新以宫礼拜见,凌麟跳起来扶住瑾如,惊喜地叫着,“瑾如姑姑快别行礼,你怎么在这里?”
瑾如笑着点头,“奴婢在秦府教授秦大姑娘和秦二姑娘。”
“啊!”凌麟立刻扭头盯着秦婉,满眼的妒忌。
秦婉被瞪得莫名其妙,只好赔笑。
沉欢抿嘴笑,姐姐可不知道莫名其妙成了公主的情敌了。
“太子和七皇子很累了,不如先进府再说吧。”
“对对。走吧。”凌麟一手拉着瑾如,一手拉着沉欢,不理其他人的脸色,直往里走。浅玉见状赶紧快步抢前引路。太子的仪仗大部分留在鎏金,只是带了三十多个羽林卫和4名随侍太监,这也够秦功勋忐忑的了,特意将吕氏放了出来,帮着张罗招呼这些随从。
凌麟受了惊吓,沐浴完后,很快就睡着了。沉欢见她熟睡后,披了件外衣走出门。
云裳立在门口,见她出来,低声道,“宁公子来了。”
沉欢点头,她想宁逸飞可能去查杀手的事情去了。
派去前院服侍太子的浅玉从小园门走来,见沉欢立在门口,加快了脚步,低声道,“太子请姑娘过去。”
沉欢立刻转身回房,“帮我换衣服。”云裳忙跟了上来。烟翠在房里听见,已经飞快的选出一套蓝色衣裙,两个丫鬟动作麻利,不一会儿换装梳发便完成。
沉欢进门正低头准备行礼,凌朝凰温和的声音传来,“四姑娘,免礼。过来坐。”
沉欢也不扭捏,走到宁逸飞身边的一张椅子坐下。
凌朝凰含笑的凤眸看着她,小人儿看上去精明灵动,思维却老成持重,尤其奇怪的是她那双看似澄清的眸底就如凝结了半个世纪的暗沉,有种看不透的深。
果然是个很特别的孩子。
“独眼龙的事情我已知晓,此事多得姑娘,否则,我们都很难顺藤摸瓜的查到真凭实据。”凌朝凰开门见山道。
沉欢摇头,谦虚道,“碰巧罢了。”
“碰巧也要有这个胆子。”宁逸飞笑着握着扇子有节奏的拍在手掌中。满目欣赏。
“逸飞,你说下今天的事情吧。”
宁逸飞点头,“我追踪了那位左堂主,果然他是豫州漕帮镖局的人,看他进了镖局便没有再出来。”
“四姑娘怎么看?”凌朝凰看着沉欢。
是个局三个字沉欢本就想冲口而出。可太子怎么会相信她一个8岁的孩童能有想法?她忍着没有说,故作茫然的看着他。
凌朝凰见她装模做样的可爱摸样,忍不住想笑,伸手在她脑袋上一揉,“有话就说。”
被人看穿,脸微红,索性坦然,“民女觉得很多疑点。他们腰带名号直接用镖局的名义绑人,却蒙面,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多此一举。”
凌朝凰和宁逸飞同时笑深了,对视一眼。这孩子简直就是妖精,脑子怎么长的。
沉欢见两人半天没说话,只是看她笑,无奈主动问,“太子意欲如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宁逸飞笑。
“你们打算去镖局?”沉欢瞪大眼睛,“就算是,可派属下前往。太子不必亲往。”
凌朝凰抿嘴一笑,“我此番前来,明是替父皇体察民情,暗乃受凌凤之托彻查此案。吴斌可以在我到前已调任,说明朝廷中的黑手何其远。若从官道查,恐证据已灭。我亲自去,目标小。四姑娘不知,独眼龙前段日子险被人暗杀,幸而,他还算聪明,投靠了吕玉堂,深得他信任,吕玉堂将他放在身边,保得一命。因而,事不宜迟,如今恐唯有豫州镖局还会有线索,镖局一定有他们运送粮食的记录。”
“我唤四姑娘来就是想告知,你和你姐姐这两日不要出府,凡事莫过问。谨记。”
沉欢看着凌朝凰认真的样子,心里一沉。难道还会发生什么更加不好的事情?
凌朝凰告诉她独眼龙被人暗算,说明苏东辰必须将所有可能影响到他的人全部处理掉,苏东辰设局要引太子,太子便去故意受引,否则,苏东辰还会设下其他局,还不如直接破了这个。
压着心跳,缓缓走回内院。宁逸飞说今晚他和凌朝凰要夜探镖局。原来他们送她回来,并顺势住在秦府,为的是今晚行动方便。
“欢儿,出什么事了?”秦婉听到她的声音就起来了,见她去了前院只好耐着性子等着,见她垂着头来,心顿时揪紧。
沉欢做个噤声动作,拉着姐姐进了她的屋子,关了门方低声说,“还是粮食的事情,今晚太子和宁公子要夜探镖局。”
秦婉惊得捂住嘴。
沉欢知道这种事对姐姐来说很惊骇,可她们已经搅进来了,如今,只能往前闯。
豫州漕帮镖局设在鎏金城外5里地靠近江南运河不远处。方圆几里地荒无人烟,只有一条官道用以运用漕粮,平日里也就漕帮的车队和马队来往,到了夜里更是静无人声。
漕帮镖局大门紧闭,院内没有一丝灯光,月色皎洁,落在黑森森的院子里多了份诡异。
墙头上,落下两个燕影,静留一会,便飞落院内,如风一般飘往深处。吱呀一声,内院门虚掩着,很容易便推开。
两人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却很有默契,继续感觉着四周的空间,摸黑往里走。
忽觉脚下一拌,宁逸飞差点摔倒,脚踢了踢,柔软一滩,弯腰一抹,一手浆样。
“死人。”
黑夜中也能感觉到凌朝凰的冷笑。
两人未停,继续往里抹。
“两个。”凌朝凰低声道。
宁逸飞轻飘飘的冷笑,“准备了不少。”
忽然,外面一阵马蹄飞驰声,不一会儿,大门被撞开,一大群人喧嚣这举着火把,气死风灯冲了进来。
“杀人了!”有人喊道。
“大人,死了好多人啊!”
鎏金县令范华扬着声喊,“赶紧围上,别让凶手跑了!”
二十多个衙役呼啦一下冲进内院,火光映着着一袭黑色劲装的凌朝凰和宁逸飞。
范华见二人大惊,忙弯腰行了礼,“太子殿下请恕下官不能行大礼之罪,下官奉命暗查镖局刺杀太子殿下之事。可是……太子殿下,您何必大开杀戒呢?留个活口也好问话。”
凌朝凰勾唇淡笑,“大人如何判定是本宫杀的呢?”
“有个活的。”喊话的人,正是时候,便被抬来一个血肉模糊之人,那人颤悠的手指指向凌朝凰,“他……他杀了我们!”
“放肆!这是太子,胆敢不敬!拖下去关押起来待审。”范华说完,忙恭敬的再弯腰,“太子殿下和宁二公子不如先回州衙歇息,待下官查明真相。”
凌朝凰颔首,“也好。”
范华目送两人上马,由州衙引着离开,阴森冷笑,“烧了!”
一夜的睡得不踏实,天还没亮,沉欢头昏沉沉的被人叫醒。
“姑娘快醒醒,出大事了。”云裳急叫。
沉欢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跳起来,“怎么了?”烟翠也是一脸煞白不知所措的站着,看似吓傻了。
“太子和宁公子杀了好多人!”一向镇定自若的云裳都急得脸发红,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
云裳的话将沉欢一记闷棍打晕,一把抓住她的手,“怎么回事?”
“浅玉说太子和宁二公子昨晚一夜未归,担心出事,四更就让紫菱出府找她哥哥去打听下,谁知道鎏金和余杭都闹起来了,一大早便有一群群的人涌到衙门口哭喊着求官衙做主,严惩杀人凶手太子和宁二公子。正宇吓坏了,让春雷赶紧给我们报了信,自己去鎏金打听消息去了。”
沉欢脸色大变,“取衣服来。”说着,跳下床,奔到梳妆台前,烟翠立刻去寻了套普通衣裙,云裳赶紧帮她将头发挽起,梳了个最简单的丫头髻。
前院也乱成一团,跟着太子来的羽林卫已经全部出动不知去向,想必去鎏金护太子去了。瑾如见到沉欢,低声道,“不用急,不会有事的。太子就算杀人,那也是罪有应得的人。”
沉欢心稍安,沉稳点头,“等会姐姐和公主醒了,请姑姑看着她们,不要让她们出府。我要出去看看,才能放心。”
“好。”瑾如也不拦她。
沉欢让小黑留着护院,带着静能、静悟二人急匆匆出府,在前厅迎面遇上秦功勋,他脸色很难看,看到沉欢的模样,眉头一蹙,“都是你招惹的祸害。”
“怕惹祸,昨日老爷大可拦着太子不让进府。”沉欢冷冷的顶了过去,秦功勋顶得气上不来,脸色一沉,“你要去哪?这时候不要再惹事了!”
“不去怎知道太子究竟发生什么?老爷以为苏大人会护着秦府?还是以三叔的力量能回来救我们?”沉欢丢下一串话,绕过他,飞快的往大门跑去。
秦功勋气得胡子翘起,可又无计可施。太子和宁二公子昨晚宿在秦府,出了事,秦府自然洗脱不干净,万一真有事,他宝贝三儿的前程可不就完蛋了?急得他简直就如同跳进了油锅里,被炸糊了。偏偏苏氏没回来,不知道苏府那边究竟怎了。
“老爷不用急,不管如何苏大人是我们的姻亲,不可能让秦府出事的。”马姨娘温柔的搀扶他,细细声音缓和了秦功勋满心火气。
“哎,你说沉欢惹来这些关系究竟是福是祸?”
马姨娘柔情似水的双眸划过一抹冷笑,“当然不是祸。太子和宁府,岂是随便一点小事就倒的,太子就算杀人又能如何?且看杀的是什么人再说。何况我们府里还有个褚贵妃的皇子呢,怕什么?”
秦功勋点头,对身边的钱陇道,“赶紧去打听清楚。”
钱陇忙应着去。
马姨娘想了想,“不如妾身去安抚下七皇子,顺便寻瑾如问下。”
秦功勋忙点头,“甚好。”毕竟女人家之间好说话。
马姨娘对身边的丫鬟道,“去唤五小姐来。让她穿得体面些。”
这么好的机会,便是她接近皇子的时候了,秦莲也要学习和贵人相处。谁知道她们母女被瑾如拦在门外,气得只好返回。
余杭县衙门前黑压压的围了一圈又一圈人,大门外跪着五十来人,哭天抢地的哭嚎着。人们议论纷纷。
“惨啊,三十好几人全部被杀了。”
“太吓人了。听说个个都是一刀割头,整个镖局染成了血河。”
“太子太残忍了,如果他做了皇上岂不残暴?”
小黑却从府里跑来了,说不放心沉欢。他们三人护着沉欢在拥挤的人群中,沉欢闻言脸色阴沉,昨晚他们两个着道了?
衙门大门紧闭,几个全副武装的衙役守着,任凭外面闹翻天,就是没有官员出现。
“去绸铺看周哥哥回来没有。”沉欢转身就走。
绸铺后门开着,周正宇刚回来,看见沉欢从马车上跳下来就冲了出来。
“怎么回事?”沉欢急往里走,低声问。
周正宇头发凌乱,四更就骑着马去鎏金,来回整三个时辰。
“鎏金的漕帮镖局昨晚被杀了三十多人。闻讯赶到的鎏金州衙的人正好将太子和宁公子堵在镖局里。”
沉欢站住脚,看他,“太子和宁公子轻功了得,怎么会被堵着不走?”
周正宇严肃皱眉,“我也不晓得,听闻太子和宁公子如今在鎏金州衙,镖局被州衙的人守着。不过太子的侍卫也赶到了,我看太子和宁公子无大碍,不会出什么事。不过镖局门外被上千人围着,都是镖局的亲眷,跪哭着求申冤。太子和宁公子没有出来,还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沉欢心里咯噔,可她力量太薄弱,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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