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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璟元事先已让元宝进行了严密的布置,元宝从池塘中捞出鱼之后,悄无声息的送到了厨房,一则这两条白鲢看起来并不打眼,二则,胡厨子得知今日宫中来了贵人,这才拿了鱼下了锅。胡厨子到底是无辜的,魏璟元自是不会让他顶罪,无非走个过场以消刘乾心中怒火罢了。
厨房众人跪于凉亭之外,刘乾横眉冷目的扫过众人,不待他开口,魏璟元却是先一步道:“今日有人将二殿下赠与我的两条鱼做成了吃食,到底何人所为,还不速速招来。”
胡厨子心中一惊,跪在地上颤颤发抖,他早该发现这两条鱼与平日用来下锅的有所不同,个儿大肉嫩,出锅时更是鲜香无比,这会儿他总算是明白了,这两条鱼竟是用来观赏的。
“是……是奴才……”说话的并非胡厨子,而是他的徒弟阿福。阿福平日里没少得胡厨子关照,而这两条鱼又是他亲眼看着胡厨子下了锅的,自是要出来替师傅扛了刑责,也算是报答他的大恩大德了。
胡厨子眼瞧着阿福爬了出去,心中有所不忍道:“大少爷,阿福这孩子年幼无知,并不知晓那是用来观赏的鱼儿,还请大少爷饶了阿福吧。”胡厨子连磕了三个头。
阿福自小在国公府长大,又因心地善良吃苦耐劳,人缘自是好的,如今有了胡厨子带头求情,众人自是胆子大了些,纷纷站了出来。
阿福跪在最前头,瑟缩道:“奴才无心,错把二殿下赠与大少爷的鱼儿当成了食材,还请二殿下开恩,饶了大伙吧,阿福愿一人承担责罚。”
魏璟元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看向满面怒火的刘乾,似笑非笑道:“罪魁祸首已找到,二殿下可要处置了他?”
刘乾与魏璟元对视的瞬间,不禁琢磨起了他的心思,若他当真要处置了这奴才,怕是会让魏璟元对这奴才有了愧疚之心,平添烦恼。又因这两条鱼乃普通的白鲢,旁人认错也当属人之常情,若要深究,倒显得自个儿过于无知了。
刘乾收回目光,轻咳一声道:“常言道,不知者不罪,既是无知,便回去好生学着,长了见识去罢。”
厨房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忙着磕头谢恩。
魏璟元展露微笑,看向刘乾道:“这奴才眼拙,若非二殿下仁慈,璟元定要打他几十大板,以消二殿下心头怒火。”
刘乾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在看魏璟元了。
魏璟元不予理会,转而看向厨房众人:“祖母的午膳可备好?”
胡厨子灵机一动,忙道:“已是备好,却没有送去。”
“那还不快去,若是耽误了祖母用膳,且仔细了尔等的皮。”魏璟元似是厉声,却又没有任何脾气夹杂其中。
“奴才告退。”众人得了魏璟元的指示后纷纷退了下去。
事情到了这里,自是不会有人再提这茬,但魏璟元知道,文铭庄不会善罢甘休,既然目的无法达到,且也不能让魏璟元好过。
“铭庄常听人说,璟元兄宅心仁厚,如今总算见识到了。”文铭庄满眼笑意,淡淡道:“府中下人做了错事,璟元兄既不追求,亦不责罚,仅以一句无知搪塞过去,实属勉强了些,下人终归是下人,若不严加管教,岂不是爬到主子头上了?”文铭庄能说出这番话,不过是见刘乾脸色不好罢了:“铭庄向来耿直,还请璟元兄莫要记怀。”
魏璟元笑着道:“铭庄兄所言甚是,只不过,这事出有因,若不是元宝懒怠,又何以会发生这样的事,当真要罚,还得罚他一人。”魏璟元早有所料,只得让元宝受些苦难了。
“大少爷。”元宝跪倒在地:“此事因元宝而起,元宝愿受责罚。”
魏璟元心有不舍,面上去是冷若冰霜道:“自己去领罚吧。”
元宝离去后,魏璟元浅笑道:“铭庄兄觉着可好?”
文铭庄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我与采秀今日出府,母亲只允了一个时辰。”文铭庄站起身,拱手道:“铭庄家中还有要事,不能陪伴两位殿下左右,实属铭庄罪过。”
刘岳知道刘乾不会言语,自是替他回了:“铭庄既是家中有事,又何罪之有呢,还是速速回了罢。”
“铭庄谢过三殿下。”文铭庄向后倒退两步,又道:“他日还请两位殿下赏脸,能来丞相府坐坐,铭庄定当侍奉左右。”
“若有机会,我与二哥定会去的。”刘岳笑着道。
文铭庄尚未退出凉亭时,文采秀携琴而来,走到魏璟元身边驻足,颔首道:“多谢魏公子借琴,采秀感激不尽。”
“文小姐客气了。”魏璟元身边没了元宝,自是没了得力的人,文采秀心思敏捷,察觉后便将九弦琴搁置在凉亭的石凳上,临走时,文采秀来到刘乾身旁,含羞的看了他两眼:“采秀告退。”
刘乾被文采秀这般娇羞的瞧了几眼,到底有些动容了,刻意地板着脸道:“去吧。”
文家兄妹离去,凉亭中静了许多,魏璟元见刘乾依旧板着脸,不禁说笑道:“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殿下面对文家小姐这样的佳人,为何不愿多看上几眼?”
刘乾瞪大了眼睛,脸色涨红道:“庸脂俗粉,看来又有何用?”
魏璟元笑着道:“文家小姐这样的女子都被二殿下视为庸脂俗粉,那何等女子才能入了二殿下的眼呢。”魏璟元眨了眨眼睛,略显好奇道:“莫不是李家小姐那般的?”
话一出口,刘岳竟是看向了魏璟元,二人目光交汇,相视而笑。
“莫要胡说,我待琴瑶如兄妹一般,何来……”刘乾因一时口快险些被魏璟元套出了话,他笃地站起身,挥着衣袖背过手去朝凉亭外走去。
魏璟元见他落荒而逃,笑着道:“二殿下何去?”
“母妃有话要我转告姨母。”刘乾并未回身,而是加快脚步朝西边而去。
此时,凉亭中唯有魏璟元与刘岳,二人相视一眼后,刘岳竟是拿起筷子,继续品尝着桌上的菜肴:“你与往日不同了。”
魏璟元看着他,笑道:“三殿下何出此言?”
刘岳淡淡道:“这鱼是你命人做成吃食的吧?”刘岳的目光扫过那盘中鱼骨:“为何要这么做?”
魏璟元若无其事道:“三殿下何以断定是我故意而为之?”
“你既不承认,全当我故作聪明罢了。”刘岳放下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魏璟元,轻声道:“二哥待你如何,你应比旁人看的清楚,不过就今日而言,二哥的心意怕是要错付了。”
刘岳的这番话,无疑是在告诉魏璟元,刘乾待你这般好,你却不领情,莫要亏了自己的良心。刘岳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处处彰显他对刘乾的不平,实则是为了他自己,若刘乾执意这么走下,他自是少了一分威胁。
魏璟元想起临死前,魏景存曾说过,若将他交给皇帝,他还死得了吗?如今细细想来,当真是耐人寻味啊。于是,魏璟元决定赌上一把,试探刘岳。
魏璟元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道:“若有朝一日,我嫁与二殿下为男妃,三殿下当真会高兴?”
刘岳明显一僵,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魏璟元,冷声道:“何出此言?”
魏璟元笑了笑,从怀中取出双鱼戏珠的玉佩:“此玉佩贵重,还请三殿下收回吧。”
刘岳扫过那玉佩,无动于衷道:“这是二哥千辛万苦寻来的,你何以还我?”
魏璟元轻轻抚摸着玉佩,浅笑道:“千辛万苦从三殿下这里寻来的?”魏璟元将玉佩放于桌上,又道:“今日文铭庄为何前来,怕是三殿下已经猜到,无奈之下,璟元才会出此下策,已保这玉佩完整,如今已到了完璧归赵的时候了。”
刘岳似笑非笑道:“你又从何得知,这玉佩乃我所有?”
魏璟元微微低头,似是伤感道:“前两年我曾随母亲进宫探望淑妃姨母,无意中听到淑妃姨母提及宸妃娘娘离世前留下过一块玉佩。”魏璟元目光落在玉佩上,又道:“无论外观还是触感,都与淑妃姨母说的一致,璟元这才敢断定,这玉佩乃三殿下贴身之物。”
“当真?”刘岳全然不信。
“此言无虚。”魏璟元坚毅道。
刘岳的目光落于桌上玉佩,微笑道:“也罢,这玉佩即是为你所保全,我便不应收回,你且好生收着吧。”
魏璟元抬起头,故作诧异道:“三殿下当真舍得。”
“有何不舍,你且收起来罢。”刘岳在文铭庄说要看玉佩的时候,便已想到玉佩的下场,如今得意保全,他竟是心中欣喜,不禁多看了几眼面前坐着的人。
刘岳见魏璟元将玉佩收进怀中,脸上竟是露出了暖笑:“二哥怕是还有话要与你说,我且先回宫了。”刘岳站起身往凉亭外走去,魏璟元连忙起身,跟于身后道:“璟元送三殿下。”
刘岳勾起嘴角,并未言语。
国公府门前,刘岳入了马车,缓缓而去。魏璟元驻足看了许久,这才收回目光回了府中。今日,魏璟元想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这往后的事情,还得一步步的来,他势必要取得刘岳的信任,以保将来无恙。寻刘乾的路上,魏璟元再次想起魏景存的那番话,若真如他所说,刘岳待自己有别样的心思,那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魏璟元去往大夫人住处的路上,正巧碰上了碧玉,从她口中得知,刘乾早已从大夫人住处离去,这会儿应是在魏璟元的住处。魏璟元半路谪回,先是去了看了眼元宝,此时的他早已趴在塌上不敢乱动,股处多有红肿,可见下板之人还是留了力气的。魏璟元心疼不已,无奈刘乾尚未离去,只好另择时辰再来探望元宝。
魏璟元进门时,听到屋里传来欢愉的笑声,侧耳仔细一听,竟是魏景存来了。魏璟元在门外听了小片刻,这才迈过门槛进了屋。
刘乾本是笑容满面,可就在魏璟元进门时,刘乾当即沉了脸,低沉道:“三弟可是先行离去了?”
魏璟元应声道:“三殿下已回宫。”
刘乾心中赞许刘岳懂得自个儿心思,表面上却不屑的偏过头,看向轩窗外的木竹。
“大哥。”魏景存站起身,低着头道:“大哥可是烦了景存?”
魏璟元慢步走上前,笑着道:“大哥不曾怨你,二弟无需多心。”
魏景存赶忙抬起头,眼中噙着泪水,欢喜道:“大哥向来疼我,我定会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自家兄弟,不必如此。”魏璟元忍住心中的怨恨,违心地笑了笑。此时并非和魏景存计较的时候,魏璟元看了眼生着闷气的刘乾,又道:“二殿下与我有话要说,二弟先行离去罢。”
魏景存回过身,对着刘乾道:“景存告退。”
魏璟元看着魏景存出了门,这才回过身,走到刘乾身旁坐下,尚未坐稳时,魏璟元便听到刘乾冷声道:“我有让你坐了吗?”
魏璟元颇有无奈,笑着站起身,立于刘乾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