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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楚若的脸上面色平静,看向李裳的目光中没有了平日里的温暖与温柔,却也没有分毫的怒火,这是她曾经视如己出的孩子,却没想到竟然做出如此的事来,她伤心,失望过后,心中已没有了对李裳的半点情意。
当日自己曾经救过他,曾经给过他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爱和疼惜。
而今日,她甚至开始想着,自己是否是做错了呢?不然的话,为何会有如此的结果?
她给的太多了,多到让他开始有了贪念,让他竟然想要独占她所有的母爱……
这不是她的孩子,经过她曾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可终究不是。
自己的孩子无论如此都不会做出如此的事来的,看了一眼身侧的风清扬,他所经历过的,比李裳更痛彻更令人痛苦。
可他没有变坏,他依旧是个好孩子……
杨楚若深深叹息了一声,对着大吼大叫的李裳说道:“而你真的把我当做母亲了吗?天下的母亲无论如何都会原谅自己的子女,可天下的子女却也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自己的父母。李裳,今时今日,我要你扪心自问,是你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你呢?”
杨楚若清冷的话语在密林中回荡着,她救他出苦海,将他视若己出,给了他一个温暖而幸福的家。
可他呢,他做了些什么?为了自己的贪念,他甚至不惜想要杀死风清扬。
这不是她的孩子,她杨楚若没有这样的孩子!从今而后,她与李裳形同陌路。
李裳后退了一步,他心中的悲苦却在这一瞬就到达了顶点,她不理解他,她不懂他,他竟然无法明了他心中的痛苦……
对于过去的日子,他有多么深的恐惧,多么痛的记忆。
他不愿意回到原来的日子里,那些没有被她所照亮的日子,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这恐惧如此的深刻,才让他慌乱了。
可她为什么不懂呢?她为什么没有看到自己的恐惧,没有看到自己对她的依恋呢?
她只说自己错了,她说自己对不起他。可他之所有会如此,全是因为他对她的濡慕之情啊……
李裳只觉得心中巨痛,伸手握住胸口,几乎要痛得滴出血来,“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从来都没有……”他不过是盼着能够独自拥有她的怜爱罢了,他不过是想做她唯一的孩子罢了,他不过是不愿让别人分走了她的爱罢了。
这错了吗?这到底有什么错。
李裳心中不甘,哑着嗓子对杨楚若吼叫着。
杨楚若轻轻摇了摇头,她没料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个孩子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的。
他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所以将自己当做母亲,可爱不是这样的啊……
杨楚若低声说道:“李裳,爱是为他人着想,爱是期盼着被爱者的平安喜乐。若你爱我的话,你怎么会丝毫都不顾及我的感受和心情呢?世人都说爱屋及乌,若你爱我,你也会爱裳儿的。”
不,不是这样的。
李裳猛烈的摇头,他爱她,如同世界上任何一个儿子对母亲的爱。
可风清扬,是他的对手,是他的敌人,是抢走了她的关爱的人,他怎么可能爱他,他怎会爱他呢?
可心中一转念,却突然想到了风清扬对待自己的态度,他……
他从来不认识自己,对自己全无了解,可他却对自己表现出了兄弟之情,就似乎真的拿自己当做了兄弟一般。
不!
那不是真的,是他虚伪,是他善于做戏,自己不过是不善于像他那帮伪装罢了!
何况,他的她亲生的,他是来抢夺她对他的母爱的人。他自然不像他这样的不安和惶恐了。
“风清扬和我不同,他自然可以姿态高些了,他是你亲生的儿子!他自然就……”李裳心中愤恨,喊得愈加声嘶力竭。
杨楚若却唯有苦笑而已,这样的李裳,心早已经扭曲了,他能看到的全都是他想要看到的,而真实在发生的,他却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杨楚若突然觉得很累,累到全身都酸乏了,她看了一眼安静躺在军毯中的楚宇晨,不管怎么样,他还活着,他还在她身边。她现在只想要离开这里,带着他安全的离开。
至于李裳,随他去吧……
杨楚若转过了头来,拨转马头,向着风清扬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她不想再听了,不想知道李裳的更多想法了,那只能让她的心更寒,更觉得被辜负。
风清扬沉默的点了点头,关切的目光在杨楚若脸上望去,见她形容疲惫,知道她累了,心中不愿意让杨楚若再为李裳的事而伤感,侧身让过杨楚若的马,自己却悄悄退后了一步,走回到了李裳的身旁。
低头看着李裳一身一脸的狼狈,莫名浮上心头的,却是两个人的第一次相见,他曾经真的想要当他是自己的兄长,可不料想,他竟然将母亲的心伤得这样狠,这样的深……
风清扬的声音听起来疏离而遥远,他低头对着李裳说道:“我不是姿态高,而是,我会想到娘亲的感受。你若爱她,你又怎么忍心让她如此伤心呢?你所爱的,不过是你获得的那些温暖和母爱罢了,你从来不曾爱过她,娘亲在你心中,不过是给你提供母爱的一个工具,你若真的当她是娘亲,你就会在乎,在乎她会不会高兴。而不是,在乎她给了你多少。”
风清扬缓慢的说着,他的目光中没有悲悯也没有仇恨,甚至没有一丝的波澜,没有一丝的感情。
此时的李裳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了,陌生到了他不愿意对他多说一句。
这些话,却是他不得不说的。
因为李裳心里的偏差让娘亲心痛了。
可娘亲现在累了,她无力向他解释,那就由他来说吧。为娘亲分忧分劳,是他这个身为儿子的责任。
李裳仰头看向马上的风清扬,少年人特有的俊朗和带着丝丝沙哑的嗓音让他看来比实际年龄多了几分稳重之感,身为帝王自然而然形成的威严气息如同有实质一般压下,让人几乎不敢反驳。
可他心中不同意他的说法,他不是这样的,他真的爱的是她……
风清扬不等他答话,娘亲想说的,他替她说完了。至于他自己,对李裳已是无言。
风清扬回身更上了杨楚若的马,与她并肩而行。
低声安慰着杨楚若,李裳痴痴的看着,那一副母子和美的天伦之图,却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回去了,永远都无法回到她的身边了。
他情不自禁的抬腿向前迈了一步,那刚才还如同雕塑一般的副将如同活过来了一般,伸手就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手中随意挽了个刀花,寒光犹如万点银针射入了李裳的眸中,让他顿时后退了一步。
他想要干嘛?难道他竟然敢杀了自己?
副将看着李裳的震惊和恐惧,冷冷哼了一声,口中说道:“李公子,话已经都说明白了,你要是再跟过来,兄弟们可就不跟你客气了。我认识你,我手中的刀可不认识你!”
副将说着话,手中的长刀猛然挥起,冲着李裳猛劈了过去,李裳吓得后撤了一步,跌倒在地,那刀贴着他的头皮划了过去,把他满头青丝都削断了一半,随着风沸沸扬扬在他身侧落下,似一阵乌黑的雨。
看着李裳狼狈到底,副将心中的怒火这才稍稍平息了,狠狠的盯着李裳,威胁似得举了举手中的刀,低声喝道:“下一次,就不是头发了!”
看着副将转身离开,李裳的泪水纷纷滚落了下来,如同迷宫一样的森林,只剩下他与小柳的尸体,他该怎么办?他该向着哪里走?
昨日人多,野兽还不敢贸然袭击,可他们都走了,只剩下了这满地的血腥之气,只怕……
只怕等不了多久,就要有野兽试探着过来了吧?
李裳心中一片茫然,呆呆在地上坐了帮上,一直到杨楚若等人走远了,密林中只剩下了他一个活人似的安静,才惊醒了过来。
不,这里说不上安静,实际上还显得有些吵闹,他听着那风吹动了落叶的声音,“沙沙,沙沙沙”,如同是魔鬼的脚步之声一般,让人心中恐惧不已。
李裳看了看四周,找到了一把被抛弃的兵刃,那是一把已经在战斗中断成了两半的刀,他捡到了下半截,左右看了看,没有可用之物,这才走到了小柳身边,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一咬牙紧闭着双眼撕了下来。
他将那绣得精美的锦袍撕成了长条,包裹住断刀的一段,直到他可以用手握住,这才用剩下的锦布条将自己的手和断刀捆在了一起,紧紧的打结勒住,血液流通的不畅让他的手开始有了微微的麻木的疼痛之感。
可此时的李裳却顾不上许多了,他必须有兵刃在手,才能对抗得了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
捆在手上的断刀长不过五寸上下,也算不不得锋利,可却是他唯一能用来保命的家伙了。
李裳对着树木挥舞了几下,感受清楚用力的方向与力道。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向着杨楚若离开的方向缓步走了过去。
他不敢尝试其他的道路,而最安全的路莫过于杨楚若离开的那条路了,只要不与他们离得太近,想来他们也不会太过为难自己。而离他们近些,才能让野兽不敢上前肆扰吧?
李裳打定了主意,看了一眼留下被他剥得只剩下了亵衣的小柳,却发现小柳的双眼不知合适张开了,似是在嘲笑又似乎是在诅咒他一般,那一双死鱼一样毫无生气的双眼,看起来含着深深的恶毒之意。
李裳打了个寒颤,狠狠挥刀朝着小柳砍了过去,口中发泄似的大叫着:“贱妇!都是你!都是你蛊惑我的,若不是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的!都是你这个贱妇!”
一刀一刀毫无章法的劈砍在小柳的尸体之上,原本已经凝结住的伤口,开始有黑红色的血流了下来,散发着浓重的腥味。
他心中充满了怒火,如果自己不是听信了小柳的话,他还现在还好端端的在尚书府里,出入皇宫,与风清扬做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杨楚若还当他是自己的儿子,还会与他问声细语的说话。
那些侍卫那些朝臣,都会敬重他,当他是尚书府的公子!
都是这贱妇,用几句胡言乱语扰乱了他的心智!
是了,是这贱妇的错,他早就应该告诉杨楚若的,不是他的错,是小柳这贱妇!他要去告诉她,告诉她自己只是被蛊惑了,被迷惑了,他本性并非如此。
她会相信自己的,她终归曾经对他视如己出!
一番激烈的发泄,让李裳的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星星点点的暗红色溅满了他的衣裳,被他身上的热气一蒸,血腥味便更加浓郁了起来。
李裳喘着粗气停了手,却听到身后传来极轻微的树枝断裂之声。
那是随着落叶一起掉落在地上的小树枝,早已经变得干枯了,只要轻轻一踩,就“卡嘣”一声脆响,四分五裂了。
身后有人?
李裳的呼吸一紧,是她回来了吗?她终于还是舍不得他的,她想起他一个人在密林中了吗?她怕他害怕,怕他走不出去吧!
带着惊喜转过身来,跃入双眸的,却是一双碧绿的眼。
绿的仿佛是一汪深幽的湖水,让看不见底,却又莫名觉得这里曾吞噬过无数的生命。
那双碧绿的眼眸真望着他,一条血红色的长舌与绿眸映照着,上面还冒着森森的白雾。
雪白的獠牙,尖利的仿佛可以刺穿一切,从长长的长满了绒毛的口中探了出来。
狼!
李裳的腿开始发软了,这显然是一头有族群的狼,否则的话,它的皮毛不会如此光亮,它是四肢不会如此有力,难道它身后还有其他狼吗?
凭借不多的常识,李裳知道,狼是群居动物,一般而言都会整队出动,很少会有狼单独捕食……
是这血腥味吸引了它的到来吧?
李裳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断刀,他必须趁着狼群还没有赶到的时候,就杀出去。
深深吸了口气,李裳心中的怒火到达了顶点,他先前走了一步。
你也来欺负我!?畜生!你也敢欺负我?
你这畜生也晓得我没了爹娘吗?便来欺负我了?
李裳握着断刀向眼前的孤狼逼近,那狼似被他双眸中的怒火所震慑了,后退了两步。
李裳手中紧握着断刀,带着一身的血腥之气先前又逼近了一步,也许自己能够把它吓跑,这也是最好的了,这密林中的出路不知道他要找多久才能找到。
也不知道沿途能否找到水和食物,如果找不到的话,那他的体力就会成为大问题,他要尽可能的保存体力,走出这片密林。
那狼看李裳逼得紧,回身跑了两步,远远看着李裳。李裳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有追过去,而是举目四顾,寻找到了杨楚若他们离开的那条路,跟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试探了走了几步。
那狼没有跟上来,只是站在原地,用一双绿的让人心里发寒的眼眸死死盯着它,那吐着鲜红色色头的大嘴边似有滴滴口水在不断落下。
他转身快走了几步,猛然回头,却看见那狼跟来了,并不走近,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仿佛不舍得放过这样一块到嘴的美味一般。
李裳心中怒火升腾着,朝着狼的方向跑过去,那狼立刻翻身就向后跑去。
李裳站住了脚步,狼也站住了。
他走,它便走,他停,它也停,他追赶它,它就跑远些……
简直比这世界上最真诚的追求者还要热烈,离得远远的,始终在他能够看到的地方跟随着他。
李裳跟狼追追跑跑了几个回合,折腾的浑身又一次冒出了汗珠,才陡然醒悟过来,这狼就是要等着他消耗完身上的体力,才打算发起攻击……
看着那双幽深的狼眸,李裳不敢再徒耗力气了。
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在天黑之前走出去,不要给这匹狼攻击的机会。
可天色终究一点点的暗了下去,黑暗中那双绿色的眼眸如同幽暗的鬼火在李裳的身后时隐时现,吓得他不敢有丝毫的停顿,感觉到了体力的流逝,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困倦,李裳心中的恐惧在一点点的放大。
点火!李裳脑海中突然一闪,不错,狼是怕火的,也许这样就可以驱赶走它了。
李裳蹲下了身来,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密林中的枯枝败叶极多,生火的材料倒是并不匮乏,把身边的枯叶聚集起来,带着暖意的红光蹿起,让人陡然觉得安全了不少。
那狼看到了火光,果然后退了几步。
李裳的心安定了下来。
却发现那狼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远处坐了下来,双眼依旧看着李裳所在的方向。
李裳无奈了,他闭上了眼睛,将身体靠在树上,想要休息一会儿,眯着眼睛,半梦半醒之极,却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睁开眼,转头看向狼的方向,它还在,那自己身后是什么?
李裳转头头去,却发现了一堆密密麻麻的绿色……
狼群!是狼群来了!
原来那狼一直在跟着他,是在等待着同伴的到来!
一条,两条,十条……
李裳看着那一双双如同鬼火般明明暗暗的绿色眼眸,寒意从脚底直冒进了头顶上。
上树!他还可以上树!
李裳心中电光火石般的一闪,转身抱住了刚才背靠着得大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就蹿起了半人来高,伸手抓住了头顶上粗大的树枝。
树后的狼群显然发现了他的意图,不在悄悄移动着靠近,而是在一个瞬间,飞速向着他扑了过来。
李裳双脚在树干上胡乱踢蹬着,借助着这力道向上攀爬着,一头健硕的巨狼第一个冲到了李裳的脚下,猛然一个跃起,直奔着李裳的腿咬去。
李裳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对着狼头重重伸脚跺了下去!
那狼哀嚎了一声,从树上跌了下去,可巨大的狼爪还是在李裳小腿上一划而过。锦袍被撕裂了,露出了里面的肌肉,狼的利爪如刀,割破了他的肌肤,点点鲜血从腿上滚落了下来,掉落在了地上,却引得群狼更加兴奋了起来。
一个个如同敢死队一般冲着树干扑跃,想要咬住正在爬树的李裳。
李裳的双手紧紧抓住上方的树枝,可手心渗透出的汗水让他的手不断在打滑,眼看着就无法抓牢了,手掌一滑,李裳几乎被脚下不断扑起的狼咬了个正着。
慌乱中,突然想起了捆在手上的断刀,把心一横,捆着刀的手松开了树枝,准备对准树枝狠狠扎进去。全身的力气凝聚在了手臂上,双腿不断踢踹树干借力的动作自然而然的停歇了。
那头最先跟着李裳的狼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树下,却不曾与群狼一起扑咬,只是静静的看着李裳的挣扎。
此时,见李裳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突然一跃而起,一口咬在了李裳的腿上。
李裳猝不及防,惨叫了一声,手中的断刀插进了树枝中。
他本来就使劲了全身力气,又突然受痛,慌乱加上恐惧让断刀刺入的极深,李裳的另一只手骤然涌出了大量的汗水,从树干上滑落了下来。
狼没有松口,死死咬着李裳的腿,直到肌肉断裂,活活从李裳身上被撕扯了下来。
那狼仰头吞掉了口中带着鲜血的肉,舔了舔唇,一双绿油油的眼眸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其他狼顿时沸腾了起来,一个个轮番跃起对着李裳被挂在了树上的身体撕咬了起来。
李裳此时已经感觉不到恐惧了,只剩下疼,无休止的漫无边际的疼。
巨大的獠牙刺入了血肉中,紧接着如同被烈火烧灼一般的疼痛就从腿上升腾了起来,如万箭攒心。
李裳此时上不去,下不来,甚至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只剩下了被掉在树上的身子,随着群狼的袭击不断摇晃着,喷洒出一股股的鲜血。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腿被群狼在顷刻之间就撕咬的只剩下了两段森森白骨,李裳痛得几次晕了过去,又疼的几次醒转了过来,那一双双绿色的眼眸密密麻麻的在他的身子下方,还在不断的腾空跃起,想要够到更多的肉。
而作为群狼食物的李裳,此时只觉得所有的血都从伤口上奔流而去,全身冰冷冰冷的,仿佛是整个人都被浸泡在了冰泉之中。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仿佛又看见了小柳那双满含着诅咒的,灰白色死鱼一样的双眸。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他额头上滚落了下来,混合着血水落在枯叶上,立刻引起了地上的狼群一阵疯抢,鲜红的舌头舔舐着李裳落地的鲜血,“啪嗒啪嗒”的声响听在耳中发,让人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李裳只觉得心中充满了绝望,难道他会就这与挂在树上,被群狼分食而死?
没等他想明白,头顶的树枝发出了将要断裂的声音来,他慌忙抬起头来,去看到那树枝一点点的裂开了,那裂缝越来越大,似乎是已经开始无法承受住他的重量了。
李裳看了一眼脚下的狼群,火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了那密密麻麻的,嗜血的绿色眼眸闪烁着,带着贪婪的期盼。
头顶上的断裂声响得更加密集了,李裳的身子开始下坠,离脚下的狼群又近了一步。
又是那只狼曾经跟随他的狼首先发现了这一点,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口咬住了李裳的腰侧。
它的身子整个脱离了地面,咬着李裳腰侧的利齿不断在他柔软的腹部有力撕扯着,两个前爪胡乱的刨着李裳的身体,让他发出了一阵阵的惨叫声。
随着树枝最后一声断裂声的响起,李裳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一阵剧痛传来,地上只觉得自己的腹部一阵如寒风倒灌般的冰冷。
在落地的瞬间,他被那狼将整个腹部都刨开成了,身体内那暗红色的心脏还微弱的跳动着……
剧烈的疼袭来,李裳只觉得浑身都如同被烈焰烧灼着。
全部的感觉都似乎在一个瞬间离他而去,只剩下了疼,疼……
无休止的,无边无际的疼痛如同潮水一样,一波一波的侵袭着他的身体,侵袭着他所有的神经,全身都在疼,所有能感受到的只剩下了疼,那令人刻骨铭心的痛楚翻江倒海一般不断的袭来,模糊了他整个意识。
一声犀利的狼啸声划破了长空,像是在为李裳唱起葬歌一般。
滚圆的月从天空升,升到到了树林上空的位置,那月散发着清冷的光,似是一只眼眸一般,在看着密林中发生的一切。随着狼群中的第一声狼啸响起,无数的狼同时停下了进食的动作,开始接二连三的向着天空嗥叫了起来。
李裳早已疼的昏死了过去,此时听到狼嚎声,悠悠醒转了过来,双眼无神的看向了天际,这浑圆的月,这无数幽幽泛着绿光的眼眸,他知道,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所有曾经经历过的事,都如同一幅幅画卷在他脑海之中徐徐展开,朦胧中,他看到了自己的一生,他所经历过的苦难,他所感受过的幸福。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一个瞬间涌了上来,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又从新经历了一遍。
李裳沉浸在了回忆之中,身边的狼已不再令他恐惧,不再引起他任何一点情绪上的波动了。他脸上开始露出了时儿高兴,时儿痛苦的表情来,所有的心神都随着回忆而转动。
突然之间,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双眼中。
李裳睁大了眼,是他,竟然是他,轩辕锦鸿……
李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向着天空的方向伸出了手去。这一瞬间的清醒让他从回忆之中猛然走了出来,现实中难以承受的痛楚又开始折磨他的身体了。
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滚落了下来,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衣裳,让他身上的伤口都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刺痛。
他却不管不顾,只是极力向着那方向伸手,五根纤细而修长的手指绷的笔直,带着无尽的期许和渴望。
树上那个人影也正在低头看向李裳,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李裳眼中的期盼,看出了他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却缓缓对着他摇了摇头。
他现在的境况并不好,他无法救他,何况,他要是想要救他,早就出手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呢?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李裳却是想不明白的。他整个身心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能救他,他或许愿意救他。
疼……
太疼了……
疼得人如同在地狱最深处,面对群鬼的撕咬。
“救我……”李裳的双唇颤抖着,他的声音已经低到没有人能听见,可他还是用尽了全力,用力诉说着心中的渴求,救救他,请救救他。无论要他做什么,无论要他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只要肯救他,他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愿意做。
轩辕锦鸿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来,他体会不到李裳现在所承受的痛苦,但他却可以想象得出来。
凭借着多年来承受痛苦的经验,他完全知道李裳现在所感受到的痛苦是怎么样的,可他却笑了,英俊的脸庞上嘴角轻扬,仿佛是一种讥讽,却有仿佛是一种自嘲。
他受过苦,很多很多的苦,苦到了这世上的人都难以想象的地步。
可当他受苦的时候,谁曾经向着他伸出援手呢,谁曾经为他做过些什么呢?
没有人,从来没有……
大约是因着这个吧,每当他看到别人承受着这样的苦难之时,他就觉得自己所受的苦被抵消掉了,让他觉得心中得到了某种安慰,不错,是种安慰。
原来世上的人每一个都要承受这样的苦的,这想法让他早就已经扭曲的心灵好受了很多。
李裳清楚的看到了轩辕锦鸿脸上的笑容,那笑容那么冷,冷到仿佛万年都不曾融化过的寒冰,让人一眼看过去,就遍体生寒。李裳开始感觉到了绝望。
他不会救他了吗?
他不想救他吗?
李裳眼底的绝望之色越来越浓了,他感觉到了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疼了,那冷和疼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如同是让人无法逃避,甚至,要是现在死了也很好吧?
领头嗥叫的狼已经停下了叫声,低下头看着李裳,长长的红色舌头从带着獠牙的口中吐出,带着腥臭味的唾液掉落在李裳的脸上,让他被树枝划得血肉模糊的脸上如同瞬间被滴上了几滴滚烫的油。
李裳疼的想要大喊,可喉咙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只有一股细细的,如同毒蛇嘶鸣般的“丝”声,从他的喉咙中溢了出来。
他彻底绝望了,面对着树上一动不动冷笑着的轩辕锦鸿,他用尽了全部力气,做出口形来,“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吧……”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这不是人所能够承受的疼,这是来自地狱的疼,来只十八层地狱的修罗才能施加给人的痛楚。既然不想救他,那就求他最后的仁慈,杀了他吧,不要让他继续承受这痛苦了。
至少给他一个痛快,不要让他如此活活被疼死。他不行了,他承受不住了。
轩辕锦鸿……
李裳心中默默的呼喊着他的名字,哀求着他杀了自己。
轩辕锦鸿蹲坐在树枝上,看着李裳那痛苦的表情,被树枝划得血肉模糊的脸已经惨不忍睹,配合上痛苦的表情更是显得狰狞恐怖,让人心惊肉跳。
然而轩辕锦鸿却是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似是极其享受这一幕一般。
读着李裳做出的唇形,轩辕锦鸿笑了,笑的更加冷了。
他也太天真了,自己怎么可能会救他呢?费了这样大的力气,用了这么多的心机,他才逃了出去,怎么可能因为他而耗费自己已经不多的体力?
轩辕锦鸿伸出自己的手指,在自己的脖颈上比划了一个杀头的动作,又伸手指了指李裳,似是在询问李裳可否是此意。
李裳的双眼已经模糊不堪,只是被这疼痛折磨的难以自已,这才会有这样的请求出现,现在看到轩辕锦鸿似是明白了他的请求,连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拼命的点头。
轩辕锦鸿的笑意更浓了,这傻小子居然还这样傻,人可以坏,可以阴险,甚至可以卑鄙无耻,可这样蠢?
葬身狼吻才是时候他的死法,这样的一幕他又怎么忍心去破坏呢?
那滴下口水的狼猩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慢慢俯身向着李裳而去,李裳闻到了它口中那恶臭的气息,看到了在月色下闪着寒光的獠牙。他急切的抬头,想再看轩辕锦鸿一眼,确定他会出手杀了自己。
可他看不见了,巨大的狼头遮盖住了他的视线,让他触目所及都是恶狼那一身灰黑色的皮毛。
感觉到了牙齿又一次嵌入自己的身体之中,李裳甚至没有时间去感受绝望了,只剩下了疼,无边无际的蔓延着的疼,他无力翻滚,喊不出声音。
只能在这疼痛之中期盼着,自己能够失去意识。
轩辕锦鸿看群狼开始再一次分食李裳,这才站起身来,这对他而言是个机会,是一个他能逃离的机会。能够死里逃生,他所凭借的就是这样精准的判断,就是这样对于机会的精准把握。
手扶着树干,脚下酸软,还在不在颤抖着。
那侍卫的内力太少了,少到甚至不够支撑他走出这片密林,否则的话……
轩辕锦鸿的目光一寒,最后低头看了一眼手脚还在不断抽搐的李裳,腿上那夹杂着血沫的白骨映着月光,一闪一闪的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轩辕锦鸿小心翼翼的抓出了紧邻着的另一棵树的树干,用手臂用力向下一拉,试了试这树枝能否承受的了直接的体重。确定无误之后,才纵身一跃,跳到了一棵树上。
他就是凭借着这样的方法逃过了杨楚若收下那些侍卫的追捕的。
他们四散开来,寻找遍的附近,却没有一个人想到,他正匍匐在树冠上,向下俯视着他们。
浓密的树冠让他的身形藏得极好,他屏住呼吸的功夫更是在众人之上,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发现自己还没有死。
想到次处,轩辕锦鸿心中就是一阵侥幸。慢慢的从树冠之上走出了密林。
远远向前看去,还看得见杨楚若的队伍远去的背影,在遥远的天边一般,只剩下了小小的一串黑点,心中闪过一丝失落之感……
而此时的杨楚若终于看到那厚实坚硬的城墙,心中这才略略放松了一些,进了城,他们这一行人,就安全了。
她看了一眼还躺在毯子上纹丝不动的楚宇晨,低声说道:“宇晨,在坚持一下,马上我们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