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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管事的话,才进门的女子咬了咬嘴唇,似乎地猛下了决心一般走到屋子中间对着赢曜行了礼:“老爷!”
老爷虽然也带个‘爷’字,但因为前面还加了个‘老’字,因此这个称呼是格外的招赢曜不待见。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又放下,眼皮都没抬。
站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先看了眼酒杯,见里面的酒没下去多少便没有动。
她悄无声息地抬了眼,目光入电的盯着那正在行礼的女子,越看脸色越白,最后几乎到了横眉立目的地步!
小姑娘年前才被赢曜从窑子里赎了身,她做的是清倌,才学了两只曲儿就有了这个机会,留在窑子里的那些姐妹不知道有多羡慕!
如今她就用当初那些姐妹趴在窗口看着她走出窑子大门的眼神看着屋里的那个女子,眼神恶毒并带着深深的妒恨!
她看出来了,那个女人虽然面色不太好,妆容也俗气的很,但是胚子好!并且她岁数正好,身子已经有了模样,胸脯鼓鼓的,腰肢纤细,屁股浑圆,正是鸨子口里的‘好货色’,男人们见了就会喜欢的那种!
在这样的女人面前,小姑娘觉得自己就像根才冒了头的小豆芽,实在没有看头……
“主子?”管事的深知赢曜的忌讳,因此在张口的时候声音格外的大,心里暗暗骂道:没脑子的贱货!教了半天都没记住,长了个猪脑子!叫什么老爷呀……他当过王爷,最不爱听这个……
“备车,多带上些人手,老夫要出去一趟。”他可以自己这么称呼,但听不得旁人这么叫他。赢素说着话起了身缓步走到了门口。
管事应了,后退几步开门出去准备。
小姑娘眼神又盯在了赢曜身上,一看他站住,忙放下手里的酒壶迈着小碎步追了过去,拿起挂在衣架上的斗篷走到赢曜的身后踮着脚先为他披上,又走到她的身前来依旧踮着脚伸手拉过了斗篷上的两根带子。
她个子矮,踮着脚尖才到赢曜的鼻子。小姑娘的眼神落在自己指尖的带子上,是个认真系带子的模样,而她的身子此刻正似有若无的一晃一晃的与赢曜的身子轻触着,并不轻不重的撞着他的胯……
赢曜垂眼看着她,唇角带了不明的笑意:“你是府里的老人,多教教新来的蠢丫头。”
“是。”小姑娘屈膝行礼,胸口贴着赢曜的身子滑了下去又提了上来:“爷放心,妾会教她怎么伺候您。”
她才十二岁,上了主子的床榻不过才几日的光景就成了‘老人’!小姑娘心里涌起一阵恨意,恨新来的女人是个狐狸精,不说话都能勾人,更恨身前的这个男人薄情寡性,几天的功夫就让她成了‘老人’……
“主子,车马备好了。”管事在门外禀告道。
“嗯。”赢曜应了一声,提步往外走,小姑娘赶紧先跑到门口为他开了房门。
“你收拾收拾,晚上到爷的房里伺候。”赢曜临出门前撂下一句。
“知道了。”小姑娘接口应道,但她知道这话主子是对着新来的女人说的,而不是对自己。她是‘老人’,去主子屋里不用收拾准备……
……
“嗯?”靠在软塌上的韩其抬起头望向躬身立在门口的亲随:“谁来了?”
“是赢老爷,赢曜。”
赢曜没了爵位,下人口中的连名带姓的这么一称呼,韩其听着挺陌生。
合上手里的书,轻轻放在桌上他沉思了片刻之后才说道:“让他进来,带到这里来。”
“韩相,别来无恙……”赢曜从相府的大门走到书房,始终没见韩其迎出来,心里便带了气:“老夫现在是一介白丁,还能进相爷的书房真是荣幸之至!”
韩其无声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副苦相来:“阴天,我腿疼,脚都不能沾地。”
这是在向赢曜解释他为何没有迎接的原因了,赢曜听了心里果然痛快了些:“你这腿还能走吗?”
韩其用手重重地拍了拍两条大腿,苦笑着摇摇头,欲言又止。
“很奇怪老夫为什么回来吧?”有人送了茶进来,赢曜等着他退了出去才阴沉沉的说道。
“确实没想到。”韩其点点头:“你我先前虽然同朝为官,互相走动的却少。”
“我父子做的是大昭的忠心臣子,与韩相不一样。”
这话说的……
韩其抬头望向他,从上到下的看,分外的认真:“赢曜,你老了……”
“哼!”被人家连名带姓的这么一叫,赢曜几乎马上就要翻脸,他强压着怒火坐下,脸上甚至还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告诉你件事儿,好事儿……”
韩其看着他,一挑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老夫和离了,陛下亲自下的旨。”他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全身轻松至极。
“和离?!”韩其马上皱眉道:“当年东夷的公主入我大昭是和亲来的,陛下怎会准你做如此荒唐的事情!”
赢曜摆出一副你‘爱信不信’的表情,抬眼随意的在书房里打量着,最后视线落在了韩其身上,如同现在才觉出屋里有这么个人似的:“你倒是没变模样,就是血色不足。”
韩其一怔,多少年了,他极少出门,而身边的人也不敢妄议他的容貌。
下意识的抬手在脸上摸了摸,韩其的动作很不自然的又放到了腿上:“我们年岁都不小了,和离的事还是不要做,看着她不痛快,搬出去住就是了,但和离是不成的。东夷会找事儿。”
“呵呵!说晚了,已经和离了。还是汪值那个老东西亲自当得证人,看着老夫写的和离书,老夫不写他就在我府里坐着不走。”赢曜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老阉货,还拦着我进宫去见太后!”
韩其皱了眉,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似乎是在替赢曜着急:“这可如何是好……东夷……”
赢曜一挥手,不愿再说这丢人现眼的事儿,他盯着韩其出其不意的开了口:“我府里有多少人是你派去的?至于对老夫下那么重的手吗?想对我父子赶尽杀绝?为什么?”
他一口气问出几个问题,韩其却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着:“你说什么?”
“咱们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了,韩相不用在老夫面前摆出这幅嘴脸。”赢曜对着他冷笑道:“不妨告诉你,老夫早就知道府里有你安插的人手,这次执勤的侍卫都死了,惟独跑了一个,就是你派去的那个人……韩相,你说我说的是什么……”
韩其垂下眼帘,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铺开,是一道墨色的弯月,衬得他面色白的几乎带了透明。
赢曜起身一步一步走近他,直到两个人离得几乎靠上他才停住了脚步。
“韩其。”他也直呼了对方的名字:“不管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都得告诉你一句话,别在我面前使这些见不得人的伎俩!”
“陛下虽然革了我的爵位,我心里也怨恨着他,但是,着终是我大昭赢氏的江山!我就是拼了性命也得保着它,我姓‘赢’!”
赢曜俯下身,在韩其的耳边说道:“你那点小心思藏着掖着的也瞒不了人,你想一计除了我父子二人……想的太简单了…也就是我儿子还年轻才会差点着了你的道,塔拉是你杀的吧?”
他弯腰用力在韩其的腿上攥了一把,疼得韩其当时就挣扎起来:“你干什么?不要在本相面前放肆!”
“哈哈!”赢曜仰头一笑,轻佻的在韩其的脸上又捏了捏:“韩其,你会怕人摸?当年先皇可是没少摸你吧?”
“滚开!”韩其暴怒了,他扶着身旁的桌子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盖在身上的毛毯顿时落在地上:“你这个龌龊的脏东西,赶紧滚出去!”
“放心,你这个骚地方我确实待不住。”赢曜满眼嘲讽的意味后退了几步,以防对方发了疯伤到自己:“今儿老夫肯到你的狐狸窝里来就为说一句话,我就一个儿子,若是你再敢在他背后捅刀子,我绝饶不了你!”
“赢曜,你现在的身份还能威胁到我么?”韩其冷了脸:“我能让你进来,就能让你闭嘴!”
“别用死来吓唬我!”赢曜不以为然的说道:“老夫就是死在你的相府,也能让你颜面扫地,更能把你当年的那些‘忠君侍君’的美事弄得天下皆知,到时,丞相大人就一辈子窝在你的狐狸窝里吧,你还有脸出门么?”
韩其气得身体颤抖的就要站不住,他拼进了全力抬起了一只手臂指向了门口:“出去,以后不要再来!”
“没人爱来你这儿!”赢曜针锋相对:“多说一句真心为你好的话,别对皇帝陛下的那把龙椅动心思!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韩其,老夫不是吓唬你,陛下早就不是当年被我们攥在手里的陛下了,你现在收手,他兴许会看在你国丈的身份上给你留条活路。”
“你得烧烧高香去,幸亏生了个有用的女儿,陛下对她是真喜欢……”
赢曜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书房里只剩了韩其木呆呆的站着。
过了很久,他才又慢慢地坐了下去,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那个人找到了?”
“没有。”有人突兀的接了口,却看不到人影。
“那就不要找了。”韩其伸手拿起桌上的书籍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去把他一家老小都收拾干净吧。”
“是。”那人应了。
书房的门打开,一名亲随静悄悄的走了进来,轻手轻脚的收拾桌上的茶盏点心。
“都扔了,不要留。”韩其指着他手中托盘上赢曜碰都没碰的茶盏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