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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的,咱们去哪儿?”冯继宗的声音自车外传来。
“出宫了?”岳西撩起车窗上的帘子往后看去,正看见宫门里赢素仍是站在原处望着她。
岳西探出身去,对着他挥挥手随即坐回车里说道:“先去楚宅,我好久未见母亲了。”
该说的话,方才她已经和赢素说了。以后的路他们如同一个人身上的两条腿,这条路能走多远,就看这两条腿配合得是否默契了。
赢素默默的看着那辆曾经是他的马车正飞快的离自己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年头: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娘子唱歌了!
……
来到楚宅,天已经黑了。
很意外的,岳西在楚应知家的正房里见到了郑宝才!
郑宝才对楚应知一直不冷不热的态度,这个时候到楚家一定是有急事。
“嫂子病了?”略一思索,岳西开口问道。
迎接了岳西进来,楚应知作为主人忙着沏茶倒水,并未插话。
郑宝才的倒是一拍大腿对着岳西挑了大拇指:“兄弟,你是真聪明呐,见到哥哥就猜到是你嫂子病了!”
“唉……”他轻声叹了口气,坐在岳西对面的椅子上继续说道:“也许是哥哥多心,你嫂子最近总是爱出汗,要说这天也不算热啊,她那汗一头一脸的,哥哥瞅着心里发慌!”
“让我母亲去看了?”楼夫人脾气古怪,并不是所有的病患她都会伸手医治,因此岳西便多问了一句。
“就是来求婶子的,上个月婶子给开了一副药,就喝了一天,你嫂子便说服了药后手脚都有了力气,就是还不能进多少粮食。”
“别忙活了。”岳西接过楚应知递来的茶水浅浅的饮了一口放在桌上,她起身往外走:“我过去看看……”
莫名的,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岳西没有多说,出了正屋径直朝着后院走去。
这里她住了不少日子,所以熟悉的很。
站在二进院子里只扫了一眼,她便朝着西边头上的那间屋子走去。
“当家的?”素莲开了门,没想到门外站的是岳西!她惊呼了一声之后忙敛衣行礼:“真没想到您这么晚回来!”
“当家的回来了?”
“真是岳西?”
素莲的话音未落,屋里便七嘴八舌的响起了几个女人的声音,杨静姝一头牛似的先冲了出来,看见立在门口的岳西先是一怔,“不认识哥哥了?”岳西伸手一勾她的下巴:“发什么呆?”
“当家的,想死你了!”杨静姝从屋里直接扑到她的身上,两个拳头不停地在她的后背上敲打着:“你说你啊,进什么宫,我们姐儿几个天天念叨你呢……”
“阿静,你慢些!当家的现在有了身子了,不禁折腾!”随后而到的几个人马上咋咋呼呼地将杨静姝从岳西身上扒了下来:“进屋说话,这里黑灯瞎火的。”
“哎呦!可不是么……”杨静姝赶紧松了手,扶着岳西往屋里走:“怎么没人跟着你?云画和霞染呢?”
“在外面的马车里呢。”岳西一面随口和迎出来的几个女子打着招呼一面说道:“待不了多一会儿,我先看看我娘,就没人让他们几个下车。”
岳西现在身份非比寻常,随便一走动身边就跟着十来个人。楚宅是不小,可要是再加上她带来的那伙子人就显得拥挤了。
“娘!”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正面朝门口的妇人,岳西顾不得旁人,几步走到她的身前拜了下去。
“月夕。”楼夫人伸手拉住女儿,拉着她往床边坐去:“你……自己回来的,陛下没有跟着?”
“可不是我自己回来的么,您害怕我不认识门了?”岳西侧身坐下笑着说道。
手指自然地搭在女儿的脉上,楼夫人一时没有说话,而岳西也仔细地打量着母亲,倒是发现每次见她都是面色见好。
“多谢你们替我照顾母亲!”岳西扭头对着一屋子的女人们道谢。
“你这话说的外道!”杨静姝把几把椅子拉了过来示意众人坐下,她往床上望了一眼,声音也小了许多:“你的娘亲和我们的娘亲是一样的,你不在家的时候自然有我们几个姐妹行孝,道谢做什么!”
“阿静说的是呢!”几个女子异口同声的符合道。
“唉!”心里是说不出的温暖,岳西竟叹了气,视线在她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才点头道:“挺好,看着都不赖……”
“在我这里还怕慢待了她们?”杨静姝笑着白了岳西一眼,随即也叹了气,对着床上扬扬下巴:“郑嫂子也在呢……”
“我正想问问呢……”提到了郑家娘子,岳西赶紧拉着楼夫人的手低声说道:“娘,我没事儿。一来就看见了郑兄在外面着急,也不知道狗子娘如何了。”
楼夫人收了手,女儿的脉象平稳,确实稳妥的很,她心里踏实了许多。听见岳西问起郑家娘子,楼夫人虽然视线模糊还是扭脸儿望向了床里,岳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心悠地一下收紧了:“天!”她轻呼道。
躺在床上的郑家娘子睡得很安稳,只是满头大汗的,而且最为骇人的是此刻她已经瘦的皮包骨完全脱了模样,一张脸面色金黄,如同涂了漆!
“不是说您给开了方子,她喝了见好么?”岳西急急地问道。
素莲不言不语的过来,拿着一方布巾轻轻地替郑家娘子擦去额上的汗水。
岳西伸手到了被子里往她的身上摸去,发现她只穿着里衣,并且湿哒哒的。
“没带衣裳来么?谁有富裕的先给她换上,这多难受……”她小声说道。
“娘给她开的方子是止疼的。”楼夫人摸索着把盖在郑家娘子身上的被子盖严才接着说道:“没救了,娘也没有法子救她。”
岳西瞪着眼看着母亲,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身上患的是‘肿疡’,此症无药可解,无医能治。郑家娘子的病症已然毒根深藏,穿孔透裹,娘那一副药是毒药,只是让她不能在感觉周身疼痛而已……”
“我听郑兄说,她这几日总是出汗……”岳西忽然想起郑宝才说得话,赶紧向母亲转述:“还说她吃了您的药觉得身子见好呢……”
“大汗亡阳,虚阳外越所致,这是危重证候。”楼夫人轻轻地摇了头:“你和你那位义兄说说吧,他娘子没有几天时候了……”
“我去说……”
半晌之后,岳西缓缓地站了起来,脚步沉重地往门口走去,心情异常的沉重,万没有想到自己才一回来就遇见了这桩事!
“郑兄……”房门打开,岳西吃惊地看到脸色惨白的郑宝才就站在门口,一双大眼失神地望着自己,没了半点光彩。
“唉!”楚应知伸手拍拍郑宝才的肩语气沉重:“兄弟啊,咱还有老父亲和两个吃奶的孩子呢,你得往宽了想啊……”
郑宝才木然地转头看了楚应知一眼,随即提步往屋里走去,进屋就直直地跪到地上,用膝盖挪着一步步地挪到楼夫人身前,他声音沙哑地说道:“婶子,就没有一丁点的法子救救我媳妇儿了?我求求您了,我媳妇跟着我光受罪了,头几年我混蛋,还没有好好待她几天呢……”
郑宝才堂堂七尺的汉子,一个头磕在地上,呜呜哭的像个孩子:“婶子,他们说您是神医,我求求您了……”
“孩子,救人救不了命,你家娘子命数到了,婶子也……”楼夫人伸手想要扶起跪在地上的郑宝才,却被他抱住了双腿,只能坐在床边轻声说道:“我只能保证让她走的舒舒服服不受半点罪……”
郑宝才抬起一张满是鼻涕眼泪的脸,先怔怔地看了看楼夫人,随即颤巍巍地起了身,伸臂将床上躺着的女子连着那床被子一起抱起,他哽咽着说道:“媳妇儿啊,咱回家吧……狗子和老二还等着你呢……”
“你这……你这能行么?”
楚应知看他走得东倒西歪,赶紧扶住了他:“都这会儿了,要走也等天明了再走吧。”
郑宝才不说话,固执的往院门外走去。
“娘,我先跟郑兄回去……”岳西实在不放心,也跟着追了出去,楼夫人却摸索着起了身:“娘跟你去。”
岳西停了步,赶紧回头扶着母亲,本想着不让她跟去,一琢磨还是扶着她一起上了马车,毕竟母亲也说了:有她在能让狗子娘走的不受罪……
而楚宅坐落在城里,万一郑家娘子夜里有个不测,楼夫人出城不方便。
……
岳西的车马载着一行人直接回了郑宝才家,安顿下来之后,岳西嘱咐了在郑家做工的小小子:“有事儿就去太平局说一声!”
郑家院子小,住不下这么多人,而此时郑家娘子只是昏睡,岳西看着帮不上什么忙,便带着众人暂时回了财神庙前的太平局。
太平局从建好之后她只匆匆看过几眼,但这里是给她留了单独的屋子居住的。西厢村的宅子还没有收拾好,岳西决定最近先住在这里。
“当家的,我看明日还是我去郑家帮衬着他一下吧。”
安顿好众人之后,高公公对着岳西说道:“您现在这身子是不能往要死的人身前去的。”
“是啊主子。”云画也接口道:“当着郑先生我不敢说,您现在怀着小主子,可不能见死人的!阴气重,犯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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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所谓‘肿疡’,就是我们现在说的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