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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老道士已经开了天眼,一条体长又肥壮的金龙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头顶上那只五彩斑斓的凤凰正用翅膀不停拍金龙的额头……
这婚事都定下来了,凤凰还在龙头上蹲着,估计这辈子凤凰也不会掉下来。
再看看九皇子看宗郡主的眼神,老道士就知道自己奉承谁更管用。作为一心修行的正道出家人,心胸都很开阔:为了修炼,说两句好话真不算什么。
老道士笑盈盈道:“总归殿下要多吃点苦头,但子嗣上绝无问题。”说着,这目光就落在了宗彩身上。
宗彩扁了扁嘴,“我对儿女并不执着,国师该安抚九皇子呢。”
韩烈冷笑道:“国师连这个都看不出?”
国师只能算出眼前这两位身负民望与气运,都是天独厚之辈,且开了宿慧,比七皇子韩熙更能忆起前世之事,但这二人前世都干了啥,老道士他……还算不出来。
老道士瞬间懵逼,他根本想不到九皇子神色一变,那浓厚的血煞之气便扑面而来……这究竟是怎么了?
从来都从容淡然的国师脸色骤变,宗彩忍不住笑了,还捶了韩烈一下,“看你把人家吓的。”
国师对韩烈崇敬有加,不仅仅因为他是真龙,还因为这条金龙气运和戾气盈身。说白了,就是气运深厚的金龙不在意砍人,且不在意多砍人。
一个不高兴,把你砍了,也没处说理。
老道士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了出来,“殿下何至于此?”又主动剖白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于我等修炼有益。”
宗彩拉住韩烈的手道:“好歹看在这方子的份儿上。”国师这反应……别是韩烈宝宝又“泄了”杀气出来?
韩烈轻声道:“好吧。”
宗彩福至心灵:看在她的面子上,韩烈只是不再发作,但这点子怨气总得找个发泄口。憋来憋去,别再憋出个大招来……
这个时候宗彩终于意识到韩烈有多难搞:韩熙看着从容有度,实则还是比较容易掏出心里话,脾气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那种;韩烈就超爱记仇,他爱得深爱得持久……恨也一样。
韩烈怨气和恨意消除起来……别说消除了,恐怕能淡化就不容易。
这还是她说话韩烈句句都放在心上的前提之下。
从郊外回京的路上,宗彩勾着韩烈的脖子,把他直接按在自己胸前,“你跟我说实话,国师这一脉你想要都砍死不成?”
我耳贴你心……韩烈果然说了实话,“以前我不负他们,他们倒闷声不吭。愿意辅佐皇帝的出家人,又不是只有他们这一脉。”
好么,原来想着灭门呢……你这也忒极端了。
宗彩也不客气,“这可不成。”
韩烈道:“我知道不成。老道士识相,给了方子,若真是管事,我就不追究了。”他又补了一句,“老子过得够憋屈了,也够好说话了,结果什么阿猫阿狗都想骑到我脑袋上来。咱们……娇娇,你行事还是太软和了。你要是担心父皇看不过去,那大可不必。父皇只怕儿子们懦弱胆怯,不怕儿子有血性。没办法啊,族人各个如狼似虎,稍微退让一点就能一拥而上。”
皇族成员如狼似虎,明知族人们胃口大手段黑,圣上还是得注意保留皇族的实力:皇室弱势,那些虎视眈眈的世家们难道就好说话了?
宗彩也有感而发,“处处为难啊。”
宗彩揪了揪韩烈的耳朵,韩烈很配合地笑着蹭了蹭。话说,韩熙再好,也没有“大型猛犬”这一面,宗彩还曾经有点遗憾呢。
宗彩跟韩熙的确更说得来,但跟韩烈……身体显然更契合,不仅限于那啥,而是彼此的小动作双方都很享受。
这点太重要!明明刚才两个人并没有达成一致,不过抱抱蹭蹭过后,两个人都觉得……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宗彩最后提醒道:“想要咱们命的,自然不能客气。但那些只是想先试探咱们的,你动手前好歹跟我商量商量。”
“你就是心软,我不动那老道士就是。”
宗彩把心一横,低头附耳道,“你以为我怎么活过来的?冥冥之中有人告诉我,若能让两万万人吃得饱穿得暖,开创一代太平盛世,我就能弥补人生憾事……我还能活着就是人家给的订金!”
韩烈立即傻眼了:他能分辨真话谎话,而且在这件事情上娇娇也没必要哄骗于他!
他猛地起身,一把抱住娇娇,“怎么会……”这样!
“你能重活也因为你做过许多对百姓有益之事。”宗彩正色问,“我就问你,你坐稳龙椅,天下平定之际咱们大晋还有多少人口?”
“一万万……五千万,”韩烈也没了脾气,“都不能有。”
还行,起码比汉武帝强。
汉武帝穷兵黩武,好大喜功,再加上后期那一场叛乱,是不是到了让人口减半不好说,但人口锐减绝对是不争的事实。在人口才是最大资源的封建时代,这就是亡国之举了。
大约韩烈的屠刀自始至终都没对着百姓吧?
对此宗彩心中还算安慰。
不过韩烈杀性之重,她也终于看出点端倪。
话说,肃安王给两个儿子准备的侍卫必然是精锐,韩烈带人说坑杀就坑杀,而韩元符能如此老实,还不是韩烈故技重施全灭了他的卫队?
光杆司令能闹出什么风波?更何况韩元符也是让韩烈吓坏了。
宗彩又问:“你对十皇子是不是也……”
韩烈也不含糊,“找到机会自然不放过。”
也就是上面还有圣上盯着,韩烈不能对亲兄弟“照此办理”。知道了前世十弟的所作所为,韩烈就对他的好十弟动了杀心。
这一点宗彩最初觉得情有可原:前世总体而言韩烈很得意又很不得意,性格难免稍有扭曲,现在再看,这个兆头很是糟糕,韩烈也不是一点点扭曲的问题……
不过拿自己“要挟”,宗彩也挺无奈:这才哪到哪儿,就祭出这种大招?以后二人意见再不一致,又该咋办?
好在周围都是心腹,两人小声说话纵然让心腹们听见只言片语,也不会如何。
然后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都没说话。
直到回到公主府,二人去拜见韩锐与宗铎,韩锐眼尖,还问,“这里哪里说不对付了?”
才没有不对付。
宗彩一直都在默默计算这个人口基数,她得保证自己咽气之前完成目标,还必须留有充分的余裕:得预防国内各种天灾*。
大晋的人口和耕地多集中于江河流域,跟~天~朝一样,大晋贯穿东西的两条大河,北江与南江隔上几年总得涝上一下。
而且在宗彩的计划里她还要把大量人口从土地上解放出来,因此粮食压力还是蛮大的。东梁也就不得不打,因为东梁粮食多……
韩烈却在别扭:为了娇娇,果然还是得忍气吞声……唉。
他有心事,难免有点发蔫。
宗彩顺着母亲的视线一瞥,抬手就捏了下韩烈的脸蛋儿,“他又想拧了。他想大开杀戒以儆效尤,我劝他慎重一点罢了,又不是不让他出手!”
韩烈一惊,“诶?”
韩锐也笑了,“这么听话?那我们也安心了。”
宗铎忽然道:“明年你们成婚……记得早点回来。”宝贝闺女早早出嫁,理由宗铎也很认可,但心里肯定不舒坦,“孩子不要生太早,娇娇还小。”
别人家只有劝闺女早生娃好稳固位子,唯独在她亲爹还特地提起不许早生。
游戏里韩熙自带柔和贴心光环,爹娘倒没嘱咐什么,到了韩烈这儿光敲打就好几回了,他没恼也是不容易。
宗彩便想,再对他好一点吧。
恼什么呀……
提起儿女,韩烈正心虚呢。就冲这一条,他跟他七哥就都对不起娇娇。
之后,宗彩继续在家教导圣上派过来的工匠。
到了年底,高皇后亲自主持的最后一次相亲宴,她终于让韩烈拉着手出席——也是该出来吹吹风,皇后婆婆的面子不能不给。
韩熙的未婚妻不曾成婚就死了,帝后什么都没表示,而是立即再给儿子挑了个媳妇——这已经让京里知情的和不知情的议论纷纷,而且儿子娶亲,安妃自始至终没有露面,更让大家攒了一大堆谈资,闲聊之际还一点也不避讳安妃的兄弟。
安妃的兄弟面白如纸,还不得不硬挺着。安妃糊涂,不代表她娘家人也各个不带脑子不要脸面。
自家姐姐已经失宠,他心里再明白不过。
韩熙的新媳妇叫赵夷陵,是扶摇居老板赵大少的亲戚,作为新贵出身不坏,家里颇有些家底。
宗彩跟韩熙说话时,总能感觉到那姑娘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她。怎么说呢,那视线可不是全透着善意,更多的是……审视。
她身边可还站着个一直精神头不足气也不顺的韩烈呢。好吧,不怪人家想得多,一起长大的表哥表妹,本就透着~暧~昧劲儿。
清者自清吧,宗彩最近实在是忙得没心思顾忌一个小姑娘的心情了。因为韩烈和韩熙两个,趁着她在家闷头教课开小班,又坑了几波人……多是东梁在大晋的探子。
与此同时,东梁那边作为应对,也除掉了几个大晋的暗桩——反正那些暗桩不是圣上的人。
这波池鱼之殃,韩烈和韩熙都不心疼:互相勾结,里通外国,也不是大晋特产。
总之,连温文尔雅的韩熙也让韩烈“带坏”了!宗彩暗骂一声,算了,我也不死抠人数了,以后鼓励多生孩子多耕地吧。
宗彩都跟韩熙说了一会儿话,韩熙告辞后,那姑娘还在偷瞄她……
结果她还没说什么,韩烈先爆了。他大喇喇的走到那姑娘面前,等人家行礼后,命人把韩熙叫到眼前,“有话直说。光以目视人,我都替你眼累。”
别说韩烈,这两天砍人砍得手软的韩熙都有点暴躁。
于是迎着两位皇子火辣辣的目光,赵夷陵额头见汗,声音都发虚:天地良心,我只是想跟宗彩学学笼络人心的本事啊!
两位皇子针对起一个姑娘……宗彩只能远远看着,因为她让高皇后叫到跟前说话:说的就是她跟韩烈的婚事安排。
高皇后见宗彩有点走神,还笑道,“给老七选的媳妇儿年纪轻,心眼儿也实诚。小七事情多,后宅里也不能找个爱挑事儿的。”
宗彩点了点头,心里很是遗憾:平心而论,一众妯娌里面,似乎只有快咽气的四皇子妃能跟她做朋友。
原本她有心跟周慈发展下友情,结果这大姐坑起情人不留手,而且在彼此利益牵扯不深的时候就……连情人兼将来的丈夫也不放过!
高皇后此时正好道:“虽说无利不起早,但不能为了百八十两的银子就把枕边人卖了。”
宗彩闻言心说:得,连婚事都要悬。周慈你还不悔死了?
周慈自然又怒又悔,在家里砸了好些东西。然后就让她爹拎到书房好生教训了一通,周慈自此也老实多了。
皇后嘀咕完周慈的八卦,又笑,“还是个小丫头呢。”
宗彩也忍不住叹息:等成了婚,大家做了妯娌,果然她是要……给皇后和太子妃帮忙的!也就是得帮忙处置这些破事!
皇后叫她来,八成就是这个意思。
家长里短她真不擅长。
皇后旁敲侧击连消带打,简直游刃有余……只说这么一会儿,宗彩自觉好几次都快接不下话了。须知皇后下手还坐着许多心明眼亮的王妃郡主以及诰命夫人们呢。
于是参加一次宴会比讲一天课还累。好在之后相亲宴告一段落,新的一年也很快到来。
因为有丈夫的关爱和滋润,四皇子妃居然还有点好转的迹象。周慈对此可就咬牙切齿:居然敢拿我当踏脚石!
然后四皇子妃亲哥哥受贿一事就被御史捅了出来,四皇子妃听说就冷笑了一声。
老四家的好转,帝后也很高兴,虽说不会为了儿媳妇咽气而耽误皇子们的婚事,可终究晦气了点。
这些对宗彩而言,都是小插曲……
话说,四皇子韩焘也是光棍,自从让韩烈收拾了一回,就暗中把各路小道消息往宗彩这儿送上一份,连他自家的八卦也没有落下。
韩烈看了也是笑,“四哥不想娶周慈了。”
宗彩跟他看法一致,又补充了一句,“真没想到四皇子妃手段这么高超。”
韩烈点头道:“宫里……又有哪个容易对付?”
开春之后,先是韩熙大婚,之后是太子,再之后就是韩熙和宗彩。不过轮到韩熙和宗彩的时候已然是夏末。这个时候结婚……很遭罪啊!
凤冠霞帔穿戴在身上……作为郡主以及皇子妃,她脑袋上那凤冠比妯娌们更沉上几分,就算屋里摆了冰盆,宗彩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额角和两颊流下,抬手一抹都能搓出几两泥儿来!
宗彩终于忍不住,直接要了手巾把脸一擦:脂粉尽去,感觉毛孔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对着镜子拿眉笔花了两道眼线,再在唇上点了胭脂,她就坐回去了。
屋里伺候的嬷嬷本想说“也太素了”,想想这小祖宗的脾气,还是罢了。这个时候大家谁看不出,郡主本就不好惹,郡主的丈夫就更不讲理啊!
要从公主府出门,韩锐哭了一场,宗彩抱着她娘也忍不住落了泪。宗铎看着难过,闷头抱着妻女一声不吭。
宗彧和宗彦两个见状也勾起心事,脸色也很不好看。尤其宗彩抱过亲娘,抱过父亲,又情不自禁地抱着两个哥哥哭……宗彧和宗彦眼睛也微微发红。
来参加喜宴的宾客都不会说话了:这是喜事没错吧?
韩烈亲自来迎亲的时候,宗彩泪水未干,在半路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一样不敢乱说话,也只能先干看着宗彩抽噎,片刻后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宗彩难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好像过分了。
也就是真爱,不然韩烈翻脸也不新鲜,哪能像现在一样,看着她跟爹娘哥哥恋恋不舍,还跟在她身后给她擦眼泪。
而一众宾客也看得叹为观止:婚还能结成这样。而在宫中坐等的帝后二人听到内侍报来消息,也很是哭笑不得。
高皇后曾经因为宗彩这儿媳妇无需特别讨好她,反而她这个当婆婆的还得宽容儿媳妇而稍有不快,但经过这么些日子她终于清楚了宗彩的价值所在。
不说彻底平衡吧,高皇后也的确是尽量为宗彩着想了。她便吩咐,“让老七带人过去瞧瞧。”
圣上听了有点无语,“让老七过去做什么?”
“老七嘴甜啊。妹妹和妹夫一个气不顺,又要教导咱们小九的话,小七正好救场啊。”
“说得有理。”
不得不说,高皇后猜得很准。
什么吉时不吉时,横竖已经迟了,被女儿泪水冲得心绪不宁的宗铎与韩锐果然“威胁”起韩烈,“不好好待我女儿,有你好看!”
前世七哥娶娇娇不是很顺当吗?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多坎儿啊……韩烈垂头领训,心里则在忿忿不平。
因为在前世,宗铎与韩锐夫妇觉得韩熙比自家闺女都细腻几分,而现在嘛,韩烈这孩子太糙了,尤其是偶尔还挺任性!
总之就是不放心。
太阳不仅落山,夜幕都已然降临的时候,韩烈好不容易才把媳妇领回了宫中,而等在宫中的宾客都饿了大半天了。
宗彩那几个妯娌也坐在一处嘀咕:这进宫的势头也是没谁比得了!
不过能做皇子妃家里消息都很灵通,知道新妯娌是个活生生的女财神,能嫁进来的时候让皇家让三分也算理所应当,但今后的日子嘛……且走着瞧吧!
看着跟圣上坐在一起的皇后,再望向与宾客笑谈的宗彩,几位皇子妃也是各怀心思。
话说在大晋,成婚当日娘家和婆家各摆喜宴,只是开宴的时候不同,对于那些既是娘家又是婆家的亲戚,比如大部分宗室就是两边都要参加。
而新娘子不用盖头,也要参加宴会。
晚上的这场摆在婆家的宴席,新娘的爹娘也一样在座。宗铎和韩锐就坐在圣上下手,尤其是这会儿韩锐的眼睛还肿着呢。
妹妹妹夫许娇娇早早嫁过来,在圣上看来,那是妹妹妹夫在安他的心,毕竟娇娇手里的东西牵扯太大。
这个时候圣上绝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诚恳道,“娇娇住不惯,想回去住就回去住,我让小九也陪着回去。”
韩锐终于笑了,“这还差不多。”
其实宗铎和韩锐夫妇都知道圣上误会了,他们肯女儿早嫁,纯是一家子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整个晚上。
是的,夫妻俩此时已经决心支持小九夺嫡登基。
好歹是皇子与郡主,纵然是新人,也没谁敢真地硬灌他们。
回到新房,韩烈先给宗彩卸掉凤冠,二人默契对视一眼,便齐齐扑向床铺,规矩的什么一概不想再讲究。
二人抱在一处,在床上扭了扭又滚了滚,眼见娇娇脸上终于带了笑,韩烈才小心翼翼道,“娇娇嫁给我委屈你了。”
宗彩一怔,旋即望向韩烈的双眸——皇子新婚没谁会省灯油省蜡烛,于是这偌大的卧房里堪称灯火通明,韩烈的眼神也是一览无余。
宗彩终于想起今天泪水太多,刺激到了韩烈心头的……那块软肉。
于是她正色道:“你以为我不愿意,谁还能强求我不成?我很愿意!那是因为我看你异常顺眼。”
韩烈心中狂喜,旋即问道,“真的?”他扑上来,脑袋占住了宗彩的大腿,扁嘴道,“那……宝宝今天可吓死了,也委屈死了。”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看着这水波荡漾的双眸……宗彩狠狠在他脸上掐了一把,“你刚刚一点都不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