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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韵到慕氏是下午三点五十二分,公司里众人都见过她,所以她一路畅通地到了顶层。
慕寒川办公室没人,江韵拧动门把手进去时只看到半开的文件在大班台上,被一支钢笔压着。
桌上有半杯水,早没了热气,看来那人还没顾得上把整杯水喝完,就又忙去了。
总裁办秘书笑着告诉她慕总在与公司高层开会,叫她稍坐一会儿,但这一坐,就坐了整整半个钟头。
秘书怕招待不周,时不时来续茶水,江韵对她笑笑,“不用了,我不渴。逆”
语毕她站起身来,围着办公室转了一圈,实在无聊,就踱步走了出来。
会议室的方向她是知道的,见一人行色匆匆往那边走,江韵便跟了上去茶。
那人许是拿资料,进门之后未把门关严,之后,一门之隔的江韵就透过闪开着的缝隙看到了慕寒川。
他浅蓝色衬衫松松地束在黑西裤内,袖口翻卷到露出一截手腕的位置,修长双手支在桌面上,与公司众高层分析新项目的相关事宜。
那些动辄为这个城市带来巨大利润的商界精英们,此刻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目光都追随着慕寒川,仔细聆听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三十三岁的慕寒川,他站在财富的金字塔顶端睥睨众生,也拥有着足以占据这个位置的智慧。
许久,男人讲完了,会议室爆发一阵如潮水般的掌声,慕寒川谦逊有礼,对众人点头表示感谢。
会议室里又展开了一组新的讨论,至于内容是什么,江韵没仔细听,她一个人靠在廊上晒太阳。
十分钟后散会,众人从蜂拥而出,江韵在角落里张望,走出来的人有一二十个,唯独不见慕寒川。
等人群散了,江韵抬步往会议室走,刚推开门就见那人一手抓了西装领子,随手往后扬起搭在肩上,一手还夹着支烟,没有抽,只静静燃着。
慕寒川背靠在落地窗上,姿势非常随意,即将坠落的夕阳过窗而入,笼罩着他高大慵倦的身躯,他在正对门口的位置站着,一双深邃的眼径直落在江韵身上。
偌大的办公室内,一个人一支烟,若不是那袅袅上升的雾气,江韵会误以为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一尊雕塑。
然而当这一幕落入眼底,江韵心头忽然浮现出几个字来。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慕寒川就站在那束光里,好像无论她什么时候过去,他总是在的。
江韵愣神的瞬间,男人已大步朝她走来,手中的烟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原本夹烟的手在江韵脸上摩挲,淡淡的烟草味入鼻,带着隐隐诱.惑,“傻了?”
被某人逮住她垂涎人家美色,江韵不好意思一笑,伸手挽住他的臂弯,“听你秘书说,你中午到现在都还没吃饭,走吧,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吃点儿。”
此时将近五点,还未到下班时间,慕氏大厦外偶有车过,行人却是寥寥。
夕阳橘红色的光芒落在大楼外的玻璃墙体上,照得人眼睛酸痛,江韵与慕寒川同去地下车库取车,出了保安亭后直往前开去。
原本说好去进贤路一家早就看好的店里吃饭,中途邱小凡打来电话,说叫去她家。
邱小凡做完月子归来时,江韵与张妍颜已经结伴去看过,但五月份到六月份这段时间江韵一直在忙,没顾得上再去探望新妈咪和小朋友。
下车买了些婴儿用品,江韵回来时手里提着东西,站在车门口对气定神闲坐在里面的男人举了举,“我要去看小凡和宝宝,不能陪你吃饭了。”
慕寒川勾唇一笑,“探望人也是可以带家属的嘛。”
这天,因为慕寒川一句话,江韵与他一同去了周家。
巧的是,张妍颜早就到了,顺便带来的还有赵疏文。
周致勤见慕寒川与赵疏文都来了,免不了与他二人寒暄一番,之后男人们留在客厅聊生意聊股市聊时事聊政治,女人在婴儿房里逗周家小宝贝儿。
半个小时之后周家的宝贝儿被大人们闹腾累了,大大的眼睛一闭,小脑袋枕在婴儿定型枕上,开始呼呼大睡。
阿姨留在房间照看孩子,邱小凡与江韵和张妍颜一起从婴儿房轻手轻脚地出来,到廊上了才敢发出声音。
“其实今天还有一个人要来,原本没让他过来的……”邱小凡垂眸道。
张妍颜脱口就问,“谁啊?”
江韵没说话,心里明明想到是谁了,却不动声色。
看两人都不说话,张妍颜这才后知后觉地闭了口。
六点半左右,两道身影从同一辆车里下来,出现在周致勤的私宅门口,来人是方岳和周致敏。
显然,在周家碰头是慕寒川和方岳都始料未及的,但两个男人都沉着冷静,素养极好的样子,相安无事地在客厅坐着与周致勤闲聊。
周致敏与众人打过招呼之后从客厅里退出去,在露台上找到了江韵。
此时已经是六点四十五分,周家马上就要开饭,斜阳似血挂在西边的天空,酝酿着一场绚烂的火烧云。
江韵靠在栏杆上,身上的长裙被风吹起,身姿窈窕,又略显单薄。
周致敏上前与她一同靠在栏杆上,远远望去,倒像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但两人都很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周致敏一笑,打破沉默,“我知道,看到我和方岳一起来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但你已经是慕太太了,就算再不舒服,也只能看着。”
江韵原本眉头在蹙着,听她这话却笑了,静静望周致敏一眼,“周小姐,你想太多了。这些年,我以为你我一直在成长,可笑的是,你却还停留在校园里小女生争风吃醋的阶段。”
楼下响起邱小凡叫人吃饭的声音,江韵举步往前走,不想再与周致敏做过多纠缠。
周致敏急了,伸手拉她,人没拉到,只拉住一方裙角。
江韵还在往前走,双方力道一挣,她踩着高跟鞋,脚下一个不稳,险些倒在露台上。
幸好,她就要摔跤之际被人抱住了,那人稳稳把她揽在怀里,等到她站好了,才松手放开。
不用抬眉看,江韵也知道这个怀抱是谁。
那个人,曾在她最青葱的岁月里给过她最极致的关切和爱护,是方岳。
方岳脸色不太好,静静朝周致敏看了一眼,眸中带着失望,那复杂的情绪,江韵看懂了。
但回眸时,江韵眼尾一掠,也看到了周致敏眼中欲落不落的泪水。
这么多年了,可见周致敏对方岳执念有多深。
江韵垂眸,终究是对方岳轻声道,“致敏是有话要跟我说,一不小心拉到了我衣角,我自己没站稳,没事儿。”
方岳点点头,目光渐渐恢复一贯的温润平和,周致敏咬着下唇,眼泪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慕寒川知道江韵在露台上吹风,上来叫人时正看到方岳把江韵抱了个满怀的场面,此时心情说不上多好,脸色也淡淡的,他脚步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终于还是迈了上来。
男人径直从方岳面前绕过,拉过江韵的手把她护到怀里,垂下眼帘浅笑着,大手在她小腹上无比珍视地一抚,“多大个人了,走个路还不知道小心。再过几个月就是孩子的母亲了,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
江韵闻言一愣,他这戏未免演得太足了吧,这儿又没有慕家人,装什么怀孕啊。
呆呆看了慕寒川几秒,江韵随即反应过来,慕寒川这是在宣示主权,对方岳方才那及时一抱表示不满。
就像她下午与卫子怡在一起时手不自觉地往小腹上搭是一样的,他们心中装着彼此,并渴望独占对方,所以对曾经的情敌才这么多方防范。
这顿晚饭因为有赵疏文和张妍颜在,所以气氛并不沉闷,反而看上去宾主尽欢。
临走时江韵要与慕寒川一起去取车,被方岳叫住了。
方岳几步赶上前来站在两人面前,漆黑的眉眼与慕寒川稍作对视,继而望向江韵,“可以跟你聊聊吗?”
江韵心头一紧,空气安静地像被抽走了所有声响,她抬眉看慕寒川一眼,见男人眯着一双眸,眉头微蹙着。
但最终他还是对她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江韵这才放开与慕寒川相握的手,男人揉揉她的头发,“我去把车开过来。”随即转身离去,临走时目光淡淡掠过方岳,眸中情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