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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晚饭是江韵做的,她把炒好的菜端上桌,又去厨房里盛了两碗米饭,一碗在自己手里端着,一碗递给慕寒川,顺便回答了在车里他问她的那个问题,“方岳的团队是什么能力你也知道,我不能保证一定能从他手底下夺标成功,但我是康达的负责人,会努力做好我的本职工作,不会故意输给灵西,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慕寒川对她这个回答还算比较满意,接过她递来的米饭,好看的唇一抿,“只要你不胳膊肘往外拐,康达一定会赢。”
江韵眉一挑,这么有信心,早知道不回答他的问题。
饭后慕寒川在处理慕氏公务,认真起来眉眼冷峻。
慕寒杉在老宅那边又与父亲言语间起了冲突,大晚上的投靠哥嫂来了,江韵问她吃过饭没有,她说吃到一半就跟老头子吵架了,这会儿有些饿。
江韵起身安排厨房做两盅水果什锦,等做好了她端着过来,见慕寒川还在对着电脑屏幕,似乎实在审查财务数据,慕寒杉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髹。
江韵把一个盅子递给慕寒杉,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来,边捞盅子里的水果吃边问一旁认真办公的男人,“不是说慕氏不忙才跟我一起去康达?”
慕寒川合上手提抬起眉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慕寒杉道,“谁说慕氏不忙,今儿都忙疯了,我叫冯远陪我逛街,他都没空,平常我大冬天半夜叫他,他也能瞬间清醒从被窝里爬起来好吗!”
忙,还去康达,看来请陈鑫吃饭是预谋好的。
江韵看了慕寒川一眼,他淡定得很,捧过江韵放在茶几上的水果盅,就着她刚才吃过的地方抿了口汤。
慕寒杉接着说,“啊!大哥,不会是我给你打电话说我嫂子部门经理要追她,所以你才跑过去宣誓主权的吧。”
男人眉一挑,“是又如何?”
“哎呦呦,好大一股子醋味儿啊,都一整天了还没散呢。”慕寒杉扬起小手夸张得在空气中扇了扇。
江韵语结,这个小姑子,戏太足了,但是演技,实在是渣渣渣。
*
四城招标会近在眼前,参与夺标的各个公司每天都会召开冗长的会议,康达与灵西都不例外。
卫子怡离职后江韵少了一大助力,工作上自己要承担的更多,陈鑫给她指派的那几个人她轻易不愿意麻烦他们。
而灵西负责此次夺标的团队同样不敢松懈,若夺标成功,就算康达背后有慕氏撑腰,灵西也能彻底取代康达,安然坐稳江州医药界第一把交椅。
这天灵西的会议进行到一半,被推门进来的总裁助理打断了。
男助理手中拿着方岳的电话,“方总,有人找。”
方岳蹙眉,眸中带着些不悦,门口的助理有些怕他周身的戾气,但还是壮着胆子没有后退。
“有事等会议结束后再说。”方岳回身,准备继续会议。
他这个助理跟了他三年,三年来从未做过不知分寸的事情。
男助理仍站在门口,“方总,电话里的人说,是关于四城招标会的。”
方岳眯眸思考了一瞬,转身对会议室众人道,“散会,下午接着讨论。”
众人散去,江韵接过男助理递来的手机,站在落地窗内望向窗外的万里碧云天。
“你好。”方岳开口说话。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听筒里一时间只有呼呼风声,风声渐歇之后是对方冷静的声音,“方先生。”
“卫小姐?”方岳诧异,卫子怡给他电话,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对,是我。我曾与江韵一同在康达筹谋四城招标会的相关事宜,方先生觉得,我有没有资格成为灵西的助力?”卫子怡开门见山。
闻言方岳抿唇一笑,“当然,承蒙卫小姐厚爱,是灵西以及敝人的荣幸。不过我这会儿还有些事要忙,等方某得闲,一定亲自宴请卫小姐。”
忙?托辞而已,恐怕方岳根本就不信她,卫子怡的勾起唇,笑声也从手机那端传来,她边笑边道,“我知道方总不信任我,或许还觉得我是康达那边的卧底,这样吧,咱们面谈。”
方岳和卫子怡碰面是上午十点二十分,在距离灵西不远的一处茶餐厅。
知道卫子怡来意,方岳也不拐弯抹角,“卫小姐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会舍康达而助灵西?”
方岳眯眸,多年前他相信天下有无缘无故的好意与不求回报的帮助,如今商场待久了,越发戒备。
卫子怡与慕寒川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自古美人膝英雄冢,很多时候,看似柔弱的女人玩起无间道来比男人都狠。
卫子怡捧起咖啡杯在手心里缓缓转动,“方先生想必知道我对慕总的心意,你对江韵一往情深不也做了她的对手,这世上的事瞬息万变,既然方先生能与旧爱争过独木桥,我又为什么不可以?”
方岳眉头一蹙,“卫小姐帮了我,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无利可图的事,谁会做?
卫子怡放下咖啡杯,抬眉与方岳对视,“方先生,想必你并不想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与别人恩爱携手白头到老,同样,我也不愿意我爱的男人怀里抱着的是别的女人。这样的理由,方总觉得足够充分吗?”
方岳眉尾一挑,静静望着卫子怡,没回话。
卫子怡从包里拿过一份文件推给他,“这是康达的报价单,方总对这个行业的规则非常清楚,康达这份报价也是许多次会议讨论才确定下来的,绝对没有再下调的可能。”
方岳起身,手撑在桌面上,“卫小姐,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语毕转身往外走。
卫子怡回眸紧盯着他的背影,“方总,你这么清高是做给谁看,你不算计别人,难保别人不算计你。如果这次你肯与我合作,灵西一旦夺标成功,那江韵和慕总之间必然会生嫌隙,到时候获利的不止我一个人。你既拿到四城的医药合同,又有机会与江韵重修旧好,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方岳高大的背影停在门口,光线透过来,把他彻底笼罩住。
男人回眸,眯起一双深邃莫测的眼睛,与卫子怡对视,“卫小姐,你太抬举我了。我算计谁,都不会算计江韵。”
卫子怡气极了,站起来大步走过去,“那你为什么来赴我的约!”
方岳抿唇,“我想弄清楚你到底掌握了多少内部机密,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
这天上午,同一时间段,康达的会议一直在进行中,江韵的手机调了静音放在办公桌抽屉里。
康达各高层都在会议室中听江韵做最终报价的阐述,招标药品分门别类,多,却不杂。
但卫子怡走后江韵工作量陡增,近几天忙的晕头转向,做阐述时说不上十分流畅,不过倒也连贯。
她讲完了,对着众人点头致意,“我从未做过相关工作,这次多亏陈经理的团队从旁协助,更有劳凌总亲自教导,谢谢各位,给你们添麻烦了。”
众人鼓掌对她的解说表示认同,散会后各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江韵长舒一口气,把解说文件放在办公桌上,顺手捞出手机看时间。
见有未接来电,是陌生号码。
平常有未接来电她一般不会回复,有事的会再打来,无事的也懒得闲扯,若是打错了电话的,就更没有必要回复了。
但记录显示,这个号码接连打了四五个电话过来,每次响铃都在三十秒以上。
江韵唇一抿,把电话又拨了过去。
“喂。”那边的声音是熟悉的。
曾牵手走过一千多个云淡天高的日子,曾是整个青春最安稳的信任与陪伴,方岳的声音,她总能第一时间听得出来。
“有事吗?”她垂眸,不想与他多费唇舌。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那人问她。
江韵蹙眉,“不好意思方总,我还有工作要忙,可能没空跟你闲聊,先挂了。”
“别。”方岳出声制止,“我是想说,你的夺标报价可能不太安全,趁这两天,做一下基本调整吧。”
“什么意思?”江韵问他。
“没什么意思,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有些机密,你自己知道就够了。灵西不在背后做小动作,不代表别的公司不会。”
方岳回话完毕之后并没有立即挂断电话,江韵在思考他是何意,一时也没挂断。
静静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浅浅呼吸声,方岳微蹙了眉头,最终还是道,“我知道你不想再跟我扯上什么关系,好了,就这样吧。”
江韵回神,垂眸点了挂断。
中午与慕寒川一起吃饭,她当做闲聊一般问他,“为什么子怡姐辞职了?你做的?”
慕寒川抬起眼帘笑看着她,“我如果说是我做的,你会不会很开心?”
江韵也笑了,“我没那么幼稚。”
男人望着她,目光中带着探询,“看来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江韵停下筷子问他。
慕寒川双手搭在沙发上往靠背上一靠,“你捡到的钥匙扣我都看见了。”
江韵垂眸,怪不得,她就知道园子里的家佣不会动她的东西。
男人见她不问,缓缓一笑,“照片是许多年前我还在美国留学时拍的,那天是她生日,我、冯远、疏文、季琳和丹妮都与她单独合照过,你看到的那张照片代表不了什么,明白吗?”
她低下头去若无其事地吃饭,边吃边回话,“不明白。”
江韵知道,冯远、赵疏文、季琳和林丹妮都是慕寒川事业上的左膀右臂,他们自留学时期就是挚友。
他说合照每个人都有,这是在跟她解释吗?江韵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见他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慕寒川一笑,笑声朗朗,眉目间带着温柔,“你不是不明白,是装傻。”
下午康达给负责夺标的团队放了个小假,江韵不用回去上班,吃完饭慕寒川带她逛街。
她这几日身心疲惫,懒得走路,逛到一半实在是累了,在大街上站着,一步也不肯往前走。
男人在她前面几步的位置回头看她,“怎么了?”
她不回话,男人几步折回来拉住她的手,“走,我牵着你。”
她还是不想走,慕寒川一笑,捏着她一边脸,“多大的人了,还使小性子。”
江韵低头指了指自己脚下的高跟鞋,“上班时穿的,还没换下来的,走久了腿酸,我是真走不动了。”
她说着把手上收到的售房传单铺在商场大楼的台阶上,腰一弯坐了上去,抬头看着慕寒川道,“你不用管我,先进去吧,等会儿我歇好了给你打电话。”
男人眉一拧,“你可以去咖啡厅歇脚。”
江韵把包往膝盖上一放,“可我不想喝咖啡。”
“不喝也可以去。”男人提醒她。
江韵撇撇嘴,“我不想去。”
从前她跟章瑾惠有过几次在车站等车的经历,大夜班车,外面太冷了她们就进了一家咖啡吧,刚在位子上坐下不久,服务员在广播里说请没有点单的客人把座位让给别人。
当时明明有空位,她十几岁,年少气盛,心里不服,走到吧台想点东西,光明正大的坐在店里享受免费暖气。
但看到单子上那些东西的价格,她退却了,带着眼泪折回来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章瑾惠一起从咖啡吧里走了出来。
那时与母亲一起在贫困里苦苦挣扎,一杯咖啡实在是太奢侈的东西,真的点了,保住了面子,但喝下去的可能就是她和母亲一周的生活所需。
江韵记得,那一夜的风格外的冷,在车站外面章瑾惠把行李放下来,自己坐在一张传单上,让她靠在她怀里,抱着她给她取暖。
那些事,她忘不了,每每想起来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慕寒川不知道这些,但他看得懂江韵的神色,阳光把她的眸子的照的亮亮的,那里面有一些泪水,但最终没有落下来,被太阳蒸干了。
他从她手里拿过另外一张传单,铺在她身边的台阶上,挨着她坐了下来。
江韵一双眼睛睁得很大,“你别坐这儿,看着挺奇怪的。”
慕氏集团的总决策人,跟她一起在马路旁大楼下的台阶上坐着,怎么都让人觉得不伦不类。
但江韵承认,像慕寒川这样气质卓著身材高大相貌不凡的男人,无论他坐在哪里,都会自成一道风景。
过路的人开始时不时朝他们看过来,江韵抿唇浅笑,笑那人丝毫不介意旁人的眼光像个流浪汉一样与她一起坐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她腿不那么酸胀了,站起身笑着把手递到他面前,“慕总,走吧。”
男人迎着阳光微笑,眼睛眯成一条线,神色慵懒得佷。
他把手放在她手心,一借力站了起来,江韵却没站稳,被他这么一拉,正好撞进他怀里。
他浅笑着揉揉她的长发,挽着她的手与她一同进了商场。
刚逛到一半,慕寒川手机响了,他接起,刚听到对方说话眉头就拧了起来。
挂了电话,他停下步子,“韵韵,我有些事要忙,你先在这边再逛一会儿,我给邓雷打电话叫他过来接你。”
慕寒川走后江韵在商场内碰上了吕秀珍,可谓是冤家路窄。
吕秀珍正跟几个家族企业的夫人小姐们逛街聊天,见江韵从对面走来笑着拉住她的手腕,“韵韵,阿姨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吕秀珍又笑着对身旁的女人们道别,拉着江韵就走了。
两人在咖啡厅对面而坐,吕秀珍脸上始终带着笑容,江韵不说话,她自顾说她的,“韵韵,阿姨知道你恨我,但你母亲的事,真的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
江韵勾唇一笑,“相信你?这真是我近年来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吕秀珍脸色一变,但终究还是缓了过来,“韵韵啊,你看,你母亲这都去世这么久了,你是不是可以把法国那边开具的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拿给我?她都不在了,早晚都要自动解除跟你父亲的婚姻关系,就算你不把这些证明材料给我,我可以到公安局给她挂个走失,三五年一过,那边也会自动做死亡处理。”
女人脸上挂着的笑容里是带着得意的,江韵看得清清楚楚。
江韵冷笑,“如果我就是不给呢?你以为申报人口走失那么简单,别忘了,我父亲才是户主。”
吕秀珍白皙的手指捏着咖啡杯手柄,微笑着道,“你父亲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家里的事,我做主。”
江韵盯着她的眼睛,“你做主?如果你真的做得了主,就不会有闲心思跟我一起喝咖啡。我父亲病重是不假,但终有好的一天,现在家里的大小事可是拿捏在我哥哥手里。看,你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帮你,我真替你觉得悲哀。”
听江韵这么说,吕秀珍怒气升腾,但脸上挂着的也只能是笑容了,江韵态度强硬,她也懒得再跟她费嘴皮子,“悲哀不悲哀的我不知道,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在这个世界上,你母亲已经彻彻底底不存在了,到最后,赢的人还是我。江韵,你可以不把我要的东西拿给我,但江家的资产,你一分也别想得到。”
江韵笑,笑容明媚如三月日光,“是吗?那我也不妨把话再跟你说得明白点,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拿到那些证明材料,也别想做名正言顺的江太太。我二十三岁,你呢,有五十了吧,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一定把你要的东西烧给你。你到了阴曹地府,好好跟阎王商量商量,看他能不能把你和江家的户籍绑在一起。”
江韵起身冷冷睥睨着面前这个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的老女人,眸中满是不屑。
对章瑾惠的事,她死不认账,她也拿她没办法。
巴黎那边的监控资料只有慕寒川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愿意给她。
江韵转身离开,刚走到十字路口邓雷就来了,她拉开车门坐上去,心事重重地回了于归园。
晚上慕寒川回来时她已经做好了饭,迎合男人的口味,她跟安东尼奥学做的西餐,菜色讲究而精致,看上去味道应该不错。
慕寒川进了别墅大门,她解下围裙洗了手,把餐盘都摆在桌上,到门口接过男人手里的文件,笑着道,“累坏了吧,晚餐我做好了,都是你爱吃的。”
男人眯眸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有些不明白她今天为何忽然这样讨好自己,一点儿都不像她了。
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