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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寒杉拎起手边的包包要走,出门之前慕寒川叫住了她,“杉杉,过些日子回慕氏来吧,娱乐圈太乱,不适合你。”
慕寒杉在门口给了她一个苦瓜脸,“哥,你就别为难我了,我不想回来,反正爸看到我也不高兴,我在圈子里混着还挺自在的。蠹”
说完转身走了。
慕寒川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灿烂的艳阳。
好久没有这样的天气了,他的心情却并没得到太多的纾解。
江韵在江家与江萍的那些话让他心中并不痛快,但她回来之后他没有再问她,不是不想问,只是不愿意从她口中再一次听到他无法接受的答案。
他让她接手四城联合招标一应事宜,确实有把她放在方岳的对立面,试探她一下的意思,她却那么果断干脆地说出了她心里的拒绝。
这些都让他觉得沮丧,但他从未想过放弃,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多等些日子。
上午江韵在园子里抱着他时,他忽然想把这些年的所有事都告诉她。
她问他前段日子是不是去了巴黎,他如实回答了,想要说出藏在心里的那一部分,开了口却又咽了回去髹。
如果江韵因为他的关心而感激他,那他宁可不要她的感激,他要的是爱,男女之爱,有一丁半点敷衍都不可以。
感情上的事让他分神不少,但家庭矛盾似乎更甚。
他与他父亲本就不亲厚,他这个妹妹慕寒衫更是个刺儿头性子,对他父亲是能躲则躲,即便见了面,两人之间也没好言好语过。
他叹了一声气,这声叹息中多少是有些无奈的。
江韵望着他的背影,这个在江州说一不二的成功男人,此刻被阳光笼罩着,却周身萦绕着散不去的阴霾。
桌上他倒的那杯茶还冒着热气,江韵没喝,她想了想,觉得慕家的境况似乎也不比她们江家简单多少。
听慕寒杉的说法,慕传勋不喜欢她这个女儿,甚至都懒得看到她。
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
“杉杉跟你父亲相处的不好?”江韵问他。
慕寒川回身,高大的身子倚在落地窗上,面部被阴影笼罩,“我母亲是生杉杉时过世的,再有一个月就是我九岁生日。”
他嗓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江韵把目光投向他,结婚这么久以来,他从未说过关于他母亲的事。
仅仅有两次,还是从蒋学渊和慕传勋口中听说的,他们都说,慕寒川的母亲蒋柔贞是在他八岁那年去世的。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怎么接慕寒川的话,都过去了,别伤心了,这种话就算再诚恳地说,听起来也没诚意。
你妈妈会在天堂守护着你,你要让她看到你过得幸福,这样又太傻白甜,实在说不出口。
江韵索性便没说话,静静看着慕寒川等他的下文。
男人抿唇,逆着光蹙起眉头,“我父母青梅竹马,感情极好,我母亲生杉杉前出了车祸,在医院抢救时问我父亲保大还是保小,我父亲要保大人,我母亲却拼了命要保孩子。”
结果不难猜测,慕传勋妥协了,他无法拒绝他心爱的女人最后的请求,他心里也知道,就算是不先救孩子,蒋柔贞的命也未必能保得住。
蒋柔贞生完慕寒杉之后撒手人寰,原本两人在有了慕寒川之后,是非常想要一个女儿的,但蒋柔贞死后,慕传勋对这个女儿却冷淡的很,不抱、不看也不哄她。
慕寒杉是慕家老宅的保姆一手带大的,后来保姆年纪渐渐大了,慕寒杉也上了中学,就一直跟慕寒川一起由他们的爷爷慕建廷照顾。
二十三年来,慕传勋这个父亲,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江韵捧起桌上的热水,她并不渴,只是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听人说你十八岁之前从未涉足慕氏任何业务。”
慕寒川抿唇一笑,过来坐在她身侧,“当时年纪小,不足以自我保护,太早打理家族生意也未免吃力。我有心悸的毛病,想晚操点心多活几年,好在我三十二岁这年等到你,娶你做我的妻子。”
这样的回答,一半实话,一半调侃。
不开心的事,仅仅存在于记忆中,他偶尔拿出来晒晒,免得发了霉,但也能极好地收回去,笑容浅浅,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他用了‘年纪小,不足以自我’保护这几个字,可见慕氏也是个豺狼虎豹聚集的地方。
从他的话里,江韵听得出来,他母亲的事绝非意外那么简单。
他不说,江韵也不问,她不愿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与他一起静静坐着,偶尔闲聊几句,不尴尬,反倒觉得安心。
下午慕家老宅的人打来电话,说叫他们俩去一趟,慕寒川换了身衣服,同时也把江韵裹成了粽子。
江韵看着浑身上下不透风的装扮,无奈的蹙了蹙眉,那人从身后抱住她,挑眉看了镜子一眼,“又不是去应酬,自家人一起吃顿饭,爷爷不会介意的。”
江韵哪里说得过他,事实上他一出门就发现,慕寒川的决定是对的。
上午阳光虽然很好,但到下午四点以后太阳就落下去了,于归园地处微雨湖,风大水汽大,比较冷。
男人牵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走在别墅阶梯通往园子大门口的路上,他仍走在上风口,风把他的几丝头发吹乱,没有了平日里的一丝不苟,多了些年少放荡不羁的味道。
江韵笑看着他,“你上学时一定有很多人追吧。”
慕寒川也被她这话逗笑了,薄唇抿出漂亮的形状,“你怎么看出来的?”
江韵仍旧看着他,长长地嗯了一声,在想怎么回答合适,她想了很久,却只说了四个字,“就是感觉……”
慕寒川揽过她的肩膀,“事实上,并没有人追求我。”
江韵觉得不可思议,侧过头问他为什么。
想当年在江大校园里,方岳每每出现,屁股后面可是都跟着一大堆觊觎者。
慕寒川眉一拧,“十岁之前有专门的老师教我我所需要学习的所有课程,十岁之后我被送出国,那时候英文只会那么几句,还没到可以跟洋妞谈恋爱的程度。”
“后来呢?”江韵问他。
后来,后来的岁月,他记不清楚了,印象深刻的事就是那次章孝先的葬礼,他抱着那个如今竟成了他妻子的小女孩在怀里,走了很久很久的路。
安慰她,给她擦眼泪。
慕寒川笑,仿佛自己的人生在遇见她之前是一片空白,说出去恐怕都无人相信。
那些豪门之间的明争暗斗,他懒得回忆,那些商场之上的谋略算计,他更不想提起。
他蹙眉捏了捏面前女子的脸,“后来啊……就娶了你,你没事问这个做什么,觉得自己的丈夫被别人追是很有面子的事吗?”
好吧……他有道理。
江韵不再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与他一起上了车。
他们到慕家老宅时,宅子里的佣人早在门口等着了,一下车,那人便上前说老太爷在莲厅摆家宴,一路引着两人去了。
慕家家宅极讲究,一厅分为会客厅、宴客厅,棋牌室和休息室。
慕寒川说莲厅最简单温馨,是非常素雅的风格,适合一家人一起吃饭。
江韵点点头,晚间了,廊上有些冷,她看着自己身上过膝的长羽绒服,再次感叹慕寒川果然有先见之明。
到莲厅后一进室内已是温暖如春,江韵坐了一会儿,喝了杯热茶,觉得燥得慌,就把羽绒服脱了,挂在实木落地衣架上。
慕寒川也脱了风衣,他穿着天青色羊绒衣,同色西裤,简单的休闲鞋。
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不杂乱,看上去反而很有型。
两人刚坐了一小会儿慕建廷就来了,笑着道,“就知道你们今儿个得闲,所以叫你们跑这一趟。”
慕寒川一笑牵着江韵的手回话,“是我疏忽了,应该得空就带韵韵来看看爷爷。”
管家跟在慕建廷身后,手里捧着一方乌木盒子。
江韵忽然想起她姥爷留下的棋还在慕爷爷这儿放着,慕建廷示意管家把那盒子放在桌上,坐下来朝着江韵一笑,“丫头,棋子儿都修好了,有些可能不尽人意,但爷爷就这点儿本事,你看看入不入得眼。”
江韵打开乌木盒子,把分放黑白棋子的两个陶罐拿出来,再看到这盘棋时,玉石与银钿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虽玉有微瑕,但慕仲勋的修缮已经是大师级的艺术了。
她感激得不得了,眼眶一热,把陶罐放回去合上乌木盒子,“谢谢爷爷。”
慕建廷拍拍她的手背,“你是爷爷的乖孙媳妇,爷爷帮你这点儿小忙,算不得什么,你不用谢我。再说,爷爷年轻时与你姥爷还是棋友,故人已去,再见他的东西,多少有惺惺相惜之感。”
江韵把桌上的盒子推到慕建廷面前,温声道,“爷爷,这东西本应该由懂它之人留着,我已经许多年不下棋了,而且它在我手中也并未得到最好的保护。从今天开始,我把它转增给您,您是爱棋懂棋之人,这东西在您身边也是算是物善其用了。”
慕建廷一双满是风霜的眼微微有些湿润,半晌点了点头,“好…好…”
江韵说完这话发现慕寒川看了她一眼,那神情中带着赞许和骄傲。
她是他的骄傲吗?江韵不知道。
老爷子高兴,接下来又跟她聊了许多,最后聊到了工作上,江韵据实回答,“之前在中医院做医师,这次四城联合招标会,寒川让我过来在慕氏旗下的康达药业帮帮忙。”
老爷子点点头,“也好,也好,在自家工作总多些便利。”
说完了他又瞅着慕寒川,扬起眉道,“寒川,你也别只顾着慕氏,千万不能冷落了韵韵,爷爷还盼着咱们慕家能四世同堂呢。”
慕寒川朝老爷子一笑,走过来坐在江韵身边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爷爷放心,我和韵韵正在努力。”
呃…江韵脸又红了,他们什么时候在造人了!虽然昨夜的确做了那种事,但那还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
说到怀孕,江韵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有些后怕,昨夜慕寒川未做安全措施,已经一天过去了,她刚过了经期应该不会怀孕。
江韵一垂眸,在慕老爷子看来是害羞了,她心里想的却是,虽然她学过相关知识,但毕竟不是那个专业的,晚上回家还是上网查查的好。
几人说话间门口又走来一人,是慕寒杉。
她看到江韵,十分开心的样子,跑过来坐到她身旁,偷偷瞅了慕寒川一眼,把嘴唇凑到江韵耳朵边上,“上午我走之后你跟我哥,嗯哼……交流的如何?”
江韵被她打败,脸更红了些,不知道这些话那人听到了没,她余光瞥了一眼,只见慕寒川唇角带笑,并无异样。
扑通扑通跳着的心这才安稳了些,江韵深深呼吸了一下,慢慢抚平情绪。
老太爷见孙女进来,脸上更和颜悦色了些,但一双眉却皱着,“杉杉啊,你穿这些也太少了,大冬天的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小女孩儿别只顾着臭美,等身体落下了寒症,还是得自己受着。”
慕寒杉一笑,坐到老爷子身边,“不冷啊,我下午赶完通告正好碰上冯远哥,是他送我来的。”
慕寒川有些诧异,“冯远?他去三亚出差,下午两点半刚回的江州,那么巧就碰上了你?”
慕寒杉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老太爷也问她,“冯远人呢?”
“噢,他送我到门口,我跟他说是家宴,不请外人,就没让他进来。”小妮子答的理所当然。
老太爷一挑眉,意味深长地点头嗯了一声。
饭菜做好上桌后老爷子却没让他们先开动,说还要再等一个人,慕家叔伯辈的都分了家,各住各的,老爷子特意把他们三人叫了来,那剩下的那个人是谁,不难猜测。
慕寒杉脸一冷,“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做完,你们吃吧,我走了。”
她刚迈出一步就被拉住了手,回头一看,是慕寒川。
慕寒杉低着头,“哥,我最近绯闻闹的正厉害着,他恐怕不想见我。”
“那你还不老实。”慕寒川冷冷责问了一声。
江韵看慕寒杉几乎快哭出来了,忙对慕寒川摇了摇头,不让他再说重话。
慕寒川松开了慕寒杉的手腕,她往地上一蹲,把脸埋在了膝盖里。
江韵上前蹲在她身旁拍了拍她的后背,许久之后慕寒杉肩膀不颤抖了,她才轻声对她道,“别怕,他是你爸爸,你们是骨肉至亲,虎毒不食子,他又能拿你怎么样?上次我见过他,除了脾气有些倔,也不是个特别难相处的怪老头。你以后不要总故意弄出些绯闻让他生气,大家日子都过得安生,家和万事兴。
她说这话时没注意到,慕传勋就在门口站着,一只手已经把门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慕寒杉听了江韵的话用手背抹抹脸起来了,她眼妆糊了,一脸黑乎乎的。江韵一看她那副样子,差点没忍住笑。
她不高兴了,觉得江韵幸灾乐祸,江韵抬手指指她的眼睛,“你妆花了,快去洗洗。”
慕寒杉大囧,放下包跑到盥洗室洗脸去了。
慕传勋看到里面的情形,停下了推门的动作,他在走廊尽头站了一会儿,抬头看廊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脸上神情复杂。
最终他还是进门了,他进去时几人早已经落座,给他留的位置在慕寒杉和慕建廷之间。
慕传勋咳嗽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余光所见是慕寒杉洗掉了脸上花花绿绿的妆容。
二十三的女孩儿长大了,模样与蒋柔贞颇有几分神似。
他心口闷闷的,尘封了这么多年的痛不再那么明显,但呼吸间还是有浓稠到无法稀释的难过。
慕建廷见这一家人好不容易凑在一起吃顿饭,他高兴的很,叫管家开了瓶他窖藏的好酒,让几人都尝尝。
爷孙三代人都喝了点,江韵觉得那酒味道不错,不是很浓烈刺鼻的那种,香辣的味道很浅,却经久不散。
她用的是小酒杯,喝完了一杯刚准备倒第二杯就被慕寒川按住了手,收到那人不满的眼神,她讪讪缩回了手。
晚饭后,老爷子说他们都喝了酒,今夜就不要走了,全都留宿在老宅里。
回房后慕寒川说他有些事,出去了,江韵忙把手机拿出来开了数据搜索会不会怀孕的事。
然而网上的答案模棱两可,有人说月经刚走是安全期,也有人说有些人的排卵日并不固定,而且受房事影响,有时早,有时晚。
她无奈极了,靠在沙发上脑子里乱七八糟。
这时邱小凡给她发消息了,[姐春闺寂寞,约吗?]
江韵赶忙发过去一个微笑的表情,[约,当然约。]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是不是本人?]邱小凡发了个疑问的表情过来。
江韵回她一个无力的表情,[周太太,你觉得除了我还有谁回你消息这么快!]
[妍颜啊。]邱小凡回的也很快。
江韵问她,[那你怎么不跟她约?]
邱小凡又发来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她最近谈了个新男朋友,重色轻友去了。]
江韵想起正经事,忙问她,[那什么,月经刚走会怀孕吗?]
邱小凡发了一串娇羞加一串崩溃,[我能说我肚子里这个就是月经刚走怀的吗!你说这么低的几率怎么就让我给碰上了,预产期明年五月底六月初,好怕怕……]
江韵被她这么一吓,脑子嗡嗡叫,赶忙又问她,[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邱小凡反应过来了,发给她一个超大的坏笑表情,“怎么着?你跟慕总那什么了?动作好快啊,快跟我说说感觉怎么样!”
呃…江韵想到有可能会怀孕就一个头两个大,没心思回复邱小凡的消息了,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慕寒川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她那副表情,他坐在她身侧从后面抱住她,“怎么了?”
“没事。”江韵深深呼出一口气,看起来一副极疲惫的样子。
那人把手往她衣领里面探,浅笑着亲她,她躲了躲,警惕地看着他,“今晚不行!”
慕寒川眉一挑,眸色幽暗,“我想要你。”
江韵语结,半天才吞吞吐吐说出一句,“我……我……还疼。”
慕寒川幽幽地掀起唇笑了,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头埋在她肩窝里,淡淡问了她一句,“哪里还疼?昨夜不知道是谁喊的那么大声,明明很喜欢,嘴上却不承认。”语气闲适地像是在聊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