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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钰目光清和浅淡,“姬三,你有什么事情,说了便是。”
姬三面容微红,“那个,公子好像对她不一样。”
姬钰淡淡道:“也许。”
姬三垂着眸子,咳了咳道:“公子你可是有谋圣之称的,她先前一直在算计你,你也大约是在算计她,看来这次公子表面上是主动邀请她做事,背后一定有很大的利益,所以您在利用凌氏阿熙,对不对?”
姬三询问着白泽的意思,其实,他觉着公子对这个姑娘似乎太有些不寻常。
在他印象中,白泽公子一直是善于利用旁人的。
“姬三,不是利用,是合作,谁也没输!”姬钰举起茶盏抿了一口,唇角略略上扬,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合作?这个还真是难得。”姬三觉着公子从来没有与人合作的前例,只是利用旁人。
“嗯,她值得。”
“公子,难道你看好她?”
“是。”姬钰眼眸内闪烁着微妙的光芒。
姬三接着感慨万千地道:“说起来,这个凌熙姑娘非常聪明,甚至懂得为自己寻找助力,而且她居然好运气地选择到了公子,这种好运气真是让多少人感到羡慕嫉妒恨。”
“可她自己却并不觉着令人羡慕。”姬钰淡淡说道。
“只能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嗯,的确如此。”
“白泽公子,记得您的伯父前些时日又来了消息,觉着您已经到了成婚的时候,需要与贵族女子联姻,先前您拒绝了他,而且还说自己可以处理,那么公子是否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姬三毕恭毕敬地说出了姬家的重头戏。
“自然没有。”姬钰摇了摇头。
“那我该如何回复?”姬三问道。
“就说我还在忙,回去会带未婚妻一起。”
“未婚妻?是谁?”
“无妨,找个假的即可。”
“譬如?”
“嗯,譬如她。”他的目光看向了凌熙。
果然如此,公子果然对她有些意思,姬三暗暗叹息,这个女孩子也的确适合伪装成公子的心上人,然而也有一些不妥之处,他接着道:“很可惜,凌氏阿熙的商女身份还是有障碍,哪怕她以后成为贵族,但她的身份还是需要不断地提升才可。”
姬钰这时淡淡一笑,“你说的不错。”
姬三道:“所以,这也是公子帮助她的理由之一?”
姬钰又说了一声,“也许。”
姬三问道:“公子难道没有考虑别的女子?”
姬钰淡淡回答:“从来没有考虑过,甚至以前我也没有想到过是她,但目前只有她适合我。”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既然她选择了抛头露面,那么自然无法避免诸多的事情,未来的道路且阻且长,我忽然心血来潮,想要看看她的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至于她将来会变成怎样,还是要事实来说话。”
姬三笑了笑,心想,公子你可从来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人。
这定是有预谋有计划的,真是口是心非!
此时此刻,姬钰忽然挑了挑眉,缓缓地道:“没想到才一月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的语气饱含了各种情绪,除了姬三,无人能清楚他所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姬三点了点头,“嗯,是啊!”
姬钰接着道:“本来以为一路上会很枯燥,没想到会遇到她,她这个女子很是有趣。”
姬三的表情一怔,看向了公子,“不过,这个女人身上的秘密实在很多。”
姬钰淡淡道:“的确,一个能懂得火铳的女人不是寻常的女人,我甚至有些好奇她究竟在凌家都懂得些什么?一个将门千金居然有这么多的实力,却明珠蒙尘,无知的袁家既然看不到她的好,她愿意和我合作,倒是一桩好事。”
“对了,公子,前面是学院了。”姬三凝眸。
“嗯,去学院。”
“对了,公子。”姬三接着道,“是否要把她先送去苏家?”
“不必,就去学院,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姬钰目光清雅,语声淡淡,如风如雾。
“去学院?万一她醒来怎么办?”姬三凝眸,表情担忧。
“不要打扰她,安神香在哪里?”
“在第三个暗格的抽屉里。”姬三回答。
很快,安神香在马车内燃起,白烟氤氲,草药的气息混着十二种香料的味道让人心神松弛。
姬三知道,这安神香的效果奇特,只要睡着的人不挪换地方,那么点燃了公子调制的安神香后,会一直沉睡三个时辰,中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醒来。当然也会有一些催眠的作用,据说亦可以让人梦见一些生命中美好的事情,这是开国皇后最喜欢的一种熏香,但无人知道为何她会喜欢。
当然在这三个时辰内,公子却不是苏无忌,而是白泽公子。
姬三眼眸一斜,忽然发现公子眼下捧着的茶盏是那姑娘上次用过的,公子居然一直没有丢出去,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但凡公子的东西被人用过,那么公子向来是不愿意用第二次的,这一次还真是破例了。
接下来,他更没想到的是,白泽公子居然伸出手为她盖上了衣衫,那可是白泽公子从颍川带来的最华贵的衣衫。
这姑娘居然睡着的时候会流口水!这睡相还真是……
姬钰却用帕子替她轻轻擦了擦。
姬三再次不淡定了。
呃,公子的洁癖症难道治好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好的?
姬三揉了揉额头,愈发觉着公子对她过分信任与放纵。
此刻,姬钰凝视着她,看着她的睡颜如玉清雅,红色的唇宛如凝着露水的花瓣,诱人采撷。
……
凌熙在沉睡了片刻之后,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处。
隐约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声音,仿佛让她从黑暗中清醒。
于是,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她瞧见了平日里想要看到的一幕,令她觉着不可思议。
但见屋中的百叶窗轻轻垂了下来,屋内的灯光黯淡,书桌上的文件摆放的整整齐齐,灯影飘荡,这是她常常办公与休息的房间,一切都那么清晰。
凌熙的目光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周围,一桌一椅,化妆间、衣柜、还有手提电脑,每一样物品都是她平日非常熟悉的。
这处古香古色的豪华别墅中,有着家人的气息。
那么她……已经回来了吗?
在她抬眸的时候,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不远处的躺椅上,身上平放着一册古老的书籍,那本书正是大雍国的传奇。
“祖父。”她看到旁边的人,忍不住轻呼一声。
“熙儿,你醒来了。”老者放下书册,取下老花镜,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怎么了?”她连忙想要直起身子,但身体却很难动弹,让她非常不舒服。
老者笑眯眯地说道:“熙儿,慢点,慢点,这次飞机出事,还真是吓了我们一跳,你在医院躺了很久,甚至有人说你会成为植物人,好在你三个月前就醒来了,但总是间歇性地失忆,记不清楚事情,目前暂时要坐在轮椅上面。”
凌熙凝眸,居然会是这样?
那大雍国的一切,难道只是一个梦幻?
忽然,一个俊美的男人推开了门,西装革履,笑着看她,正是她的大哥。
他语气温柔道:“熙儿,我来推你出去,你这个样子还不能走路。”
凌熙看着他,眼圈儿微红,大哥什么时候都是如此温柔似水,俊美无俦,这样的男人本该在时尚界出类拔萃,但却是政界的高手。
另一个男子端着一杯咖啡走来,散漫而慵懒,穿着夏威夷衬衫,粉色拖鞋,浑身带着浪子的气息,谁能想到他平日是个雷厉风行,叱咤商业圈的总裁,而他轻笑道:“熙儿这个样子倒是很乖很乖的,完全没有平日那副女强人的表现。”
大哥扫他一眼,却温和道:“老二,熙儿生病了心情不好,你不开口,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老二轻笑,挠头道:“是,是。”
老三也走了过来,冰山般的面容带着一脸的严肃,“好了,今儿开饭了,大家都下来,晚饭是妈咪亲手做的。”
三哥!凌熙的目光看向了他,三哥是个严谨的人,军方的将领,这时候居然也回来了。
三位兄长都是很疼爱她的男人,她在家中就像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但三个兄长都很忙,祖父也忙,父亲也忙,母亲也是。
“熙儿,难得这次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妈咪我准备了法国大餐,快点过来吃饭。”母亲慈爱而且温和的声音从餐厅方向传来。
凌熙心中激动无比,应了声:“妈咪,我们就来。”
“二哥,把我推出去吧!”她看向了散漫不羁的二哥,就是想要让他劳作。
“OK!交给我了。”二哥放下咖啡,推着轮椅,带着她慢慢出去。
餐厅依然是长方形的檀木桌儿,就像是会议所用的一样,因为父亲喜欢。
长方形的餐桌很是气派,一家人若是带着客人,也可以刚刚坐满,如今,祖父坐在上首,父亲与母亲陪在他左右,很多人都可以面对面交流。
众人难得齐聚一堂,这在以前都是没有过的事情,大家欢声笑语,一边吃一边聊天。
凌熙微笑着,自从二哥打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后,家里的餐厅也渐渐热闹起来。
大哥依然谈论着政事,却说的绘声绘色,如玩笑一般。
她看了一会儿大哥,目光一扫,又看向了其他人。
二哥虽然属于商业奇才,却并不喜欢把公事带回家中,他常常喜欢谈论时尚界的新秀,喜欢谈论时装,喜欢谈论一切时尚的事物,所以母亲与他很有共同语言,两个人都是非常讲究穿戴的,而且二哥也是凌氏集团的顶梁柱,但三哥依然是一身军装,不苟言笑,时而给凌熙的碗中添菜。
众人甚至谈论起了婚事,大哥要和一个政界千金成婚,这是在一年前就定下来的婚约。
二哥的私生活随意却不糜烂,最近又喜欢上一个法国女模特。
三哥与一位女上将谈了一段时期的恋爱,目前的关系还没有更大的进展,两个人都是保守的人,至今还没有牵过手。
凌熙静静地听着这些,唇边微微带着笑意,眼泪却忍不住一滴滴落了下来。
眼前的一切让她觉着幸福极了,终于与亲人们在一起,仿佛一辈子不分开。
但是她却莫名想到了幼年时读到卖火柴女孩中的一幕,那火光中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幻而已,当火柴熄灭,一切美好都会消逝不见。
果不其然,眼前的一切渐渐开始变得朦朦胧胧,如梦幻一般。
她的周围也好像模模糊糊,她终于忍不住道:“祖父。”
然而祖父并没有回答她。
“哥哥。”
兄长也没有理会她。
“妈咪。”
母亲与父亲坐在一起,一起轻笑着,对大哥的婚事非常满意。
家人还在坐在一起,互相说着话,仿佛她并没有消失,仿佛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凌熙心中有些焦急,身子却动弹不得,甚至想要拼命抓住眼前的一切。
“……祖父……爸爸……”她忍不住开口大喊。
火光一灭,眼前的一切终于消失,而她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蓦然,凌熙觉着自己的身体仿佛一轻,身体与灵魂一分为二,自己的灵魂好像被什么给抽走了,那身体只余下一具空壳,而她如同一个浮萍之灵,随波逐流,浮浮沉沉,向未知的地方前去……
心觉着很累,无法动弹,却又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而她甚至觉着无法呼吸,一直憋着一口气,胸口很是难受。
梦魇当中,眼前有个人影正在她面前晃动,忽然前方伸出了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拉住了她。
那手极美,如玉如琢。
那身影也极美,雪白如玉,亦如压雪之松柏般挺拔。
那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她面前?美得如梦似幻?
然而,她依旧感觉自己在水中漂浮一般,如将要溺死之人,想要空气,那个人却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于是,她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身,紧紧不放开,甚至贴在他的身上,她居然终于能动了。
微微抬起头,嘴唇主动地凑上去。
——轻轻碰触到了对方的唇。
她想要从他的口中寻到空气。
果然得偿所愿,同时感觉到那嘴唇很清凉,很柔软,也很舒服。
隐约,她看到那人慢慢掀起睫毛,睫毛很长,眸子漆黑幽深,让人觉着深不可测。
……
午后,周家的上层人物都已经坐在议事大厅内。
众人表情严肃,严阵以待,开始商量如何应对凌氏阿熙的问题。
众人七嘴八舌,各自发表着己方的看法。
周家虽然是一个大家族,但各自都为了各自的利益,也是一盘散沙。若非凌氏阿熙已经威胁到了他们的根本,否则绝对不会坐在一处。
“父亲,那个凌氏阿熙果然不祥,我就觉着她是个扫把星。”周氏咬着嘴唇,一脸讥嫌。
“是啊!不但克死了两个周家的人,现在对我们周家的生意也有了不良的影响。”
有人亦沉声说道:“原先,整个洛阳城只有我们周家一家生意独大,这个苏家突然冒出来,分一杯羹便罢了,倘若日后凌氏阿熙把周家的生意把彻底逼走,那是绝对绝对不允许的。”
东侧也有人议论纷纷说道:“是啊!这次她居然克死了周家的两个人,甚至要毁掉我们的生意,说什么也不能这么轻饶了她,这次我们大家要为了周家的利益,必须把她所有的生意都毁了。”
其他人颔首,“不错,人可以先不动,但生意必须先毁了。”
“家主,我想不过一个小女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周中与周方小心翼翼地说着自己的意见,二人自从去过了苏府,对凌熙心中还是颇有一些好感。
周氏鼻中立刻冷哼一声,讥讽道:“果然是妖女,居然迷得我周家两个子弟神魂颠倒。”
周方与周中立刻垂下眸子,面色泛红,不敢说话。
“那么,大家准备怎么做?”周老坐在正中,表情十分严肃。
周氏接着道:“我觉着不如先去找一些江湖混混,给苏家冰饮捣乱一番。”
闻言,旁侧坐着的一个年轻男子,立刻轻咳了一声。
他名叫周月,是周氏的侄儿,而他的目光看着周老与周氏欲言又止。
此刻,他小声道:“祖父,我有一件事情要对你说。”
周老转过眸子,摆出长辈的谱儿来,“什么事情?”
周月连忙规规矩矩地站着,但见他一脸谨慎地说道:“前些日子,孙儿一直负责外城的生意,偶然看到我们周家一个甜浆铺子的生意惨淡,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苏家冰饮做的火热,挤走了我们铺子的生意,他们还与各大酒楼合作,唯独不与我周家酒楼合作。”
“然后呢?”众人问道。
“然后……”他抬眸看了一眼周老的表情,又顿了顿道:“孙儿觉着不应该让苏家一家生意独大,所以我才让心腹找过了天狼帮的人,想要逼苏家冰饮拿出这个制冰的方子,由我们周家来做这些生意。”
底下有人发出轻嗤,谁都知道,这周月是想要独吞方子。
周老颔首,严肃道:“你这样做,很好。”
周氏道:“后来怎样?”
周月咬了咬牙:“当时我很是谨慎,是派人蒙着脸去找天狼帮的。可是天狼帮那些没用的东西,居然被凌氏阿熙给出手降服了,”
其他人顿时色变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月立刻把当日发生的情形细细说了一遍,凌熙的出手,镖局的出手,天狼帮众人已经完全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顺便把周围的混混都收拾了,众人没想到苏家手下的人非常了得。
周方与周中也很诧异,那个漂亮的姑娘居然有那么厉害的伸手!
周老挑眉,“居然会这样?”
周月躬身,唯唯诺诺,“是啊,根本没有想到。”
他本来是想自己独吞这方子,后来见那苏家越做越大,连宫里都惊动了,周月觉着自己根本无力应对,所以方才询问了长辈的意见。
他弯着腰,继续伪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祖父大人,我们究竟要怎样才能对付这凌氏阿熙?如何才能把冰饮占为己有?”
当然,周家人脸皮厚不是一般的,而且也是遗传。
周氏直着身子,接着出谋划策说道:“区区一个天狼帮又如何?居然连一个女子都对付不了,简直就是一群没用的东西,那洛阳城内帮派众多,不如我们换一个帮派去对付苏家冰饮。”
毕竟,京城里面有五大帮派,只要他们愿意出一大笔的银子,就不信对付不来一个女子。
周老摇头,淡淡道:“不妥,这个恐怕有一些不妥,那个天狼帮并不是乌合之众,那个凌氏阿熙已经把天狼帮给震慑住了,杀鸡儆猴,那么其他帮派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那我们该怎么办?”周氏绞了绞手中的帕子,目光担忧。
“是啊,怎么办?”众人面面相觑,对方毕竟名义上是袁家世子的未婚妻,不易下手。
“无妨。”姜是老的辣,周老说出了下面的建议。
“既然如此,让剩下的四个帮派一同联合起来,那么人多势众,也会人多胆大,我清楚这些道上的混混都有个毛病,便是喜欢仗势欺人,偏又胆小怕事,让他们拧在一起的话,这样他们做事情也有了胆气,也就无法无天了起来。”
这个主意够狠,够毒,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可是……那剩下的四个帮派,可愿意听我们的?”周月抿唇问道。
周老道:“其一,只要我们愿意出大笔的银子,其二告诉他们……可以把冰饮的方子交给他们,让他们放手去做,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好主意。”其他人赞同。
“不过我们依然要保密地去联络他们,不要让对方知道是我周家暗中指使做的,我们只管幕后去策划,我们要吸取天狼帮的教训,最好拿出一个请战书,这样明目张胆地与苏家冰饮为敌,每日里骚扰不断,肯定会让那凌氏阿熙焦头烂额,生意自然是一落千丈。”
“是,是。”
“周月,你安排人去做,越快越好!”
“是。”周月立刻抱拳。
周家在十几年前就是地头蛇的出身,当然在洛阳有些老根底,联络这些地头蛇与痞子们都有一些特别有效的法子,速度奇快无比。
很快,周月就已经安排好了人。
那四大帮派的众人听说可以分一杯羹,立刻分别派人出去,几批人各自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最近的西城,着手对付那凌氏阿熙的生意了。
……
发生了刚才那一幕后,一路上,姬三都面部表情地驾车。
没想到,公子居然被人占了便宜,而且还一路上抱着对方睡觉,呃,这句话似有些歧义,是公子醒着,对方躺在公子的怀里睡着。
换一句话说,是她根本没有松开公子,搂着公子的腰肢,靠着公子的胸膛,甚至还吻了公子。
若非那安神香是自己准备的,他还以为是这女人故意去占公子的便宜。
最终,他按照公子的意思,把凌熙小姐径直带去书院的院子里。
姬钰怀中抱着少女,僵硬地坐着,淡淡道:“姬三,把马车停在院子,我在院内做事。”
“是。”姬三立刻颔首。
这时姬钰慢慢起身,把少女放在马车中的软垫上,微微舒了口气,却发现袖子一直被少女紧紧地握住,他凝眸,忽然从旁侧的匣子里抽出一把短剑来,刷一下,划开了袖子。
姬三瞠目结舌,这是另类的“断袖”?
很快,姬钰又换了一身衣物,一袭白衣,皎白如雪,淡银色的云纹仿佛月华照耀于身。
姬钰不紧不慢地来到马车前,伸手挑起了帘子,让车内的空气顺畅。
他看了一眼少女,又拿出了帕子,动作温柔地替她擦了擦唇角。
少女睡着的模样,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纯澈,表情很是宁谧,也有些可爱,让他很想捏一捏漂亮的面容。
甚至想起了她方才下意识亲吻的动作,让他心中难以平静。
“公子,所有的事情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吗?”姬三缓缓上前说道。
“嗯。”姬钰微微点了点头,撩起了长衫,坐在了马车的不远处,面前的案几上已经摆好了文房四宝,姬三挽起袖子,开始替他磨墨。
很快,院子里出现了几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在院内摆放好了所有的卷宗与信封,分别按照轻重缓急给他呈了上来,所有的人都在小跑的状态中送来各种卷宗,又手脚麻利地把他看过的东西分门别类的去整理,重重叠叠地先用火漆密封,最后又以金绳系好。
姬钰阅览的速度也是极快,淡淡扫一眼后,立刻就下出了判断。
他提起笔来,回复的速度也极快。行书如龙游走,龙飞凤舞,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姬三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瞪圆了眼睛,不论何时瞧见姬钰公子做事的状态,都是佩服不已。
院内有十二个眉清目秀的童子不断去递送帖子,如蝶儿穿花一般,于长廊内外来去,忙忙碌碌地给他送各种回复过的信笺,接着传话问话。
姬三心中很清楚,公子平日要出去做事,还要应酬,偶尔会给书院代课,甚至还要与姬家的人书信不断往来,时而还要装扮成苏无忌的样子,这真正是日理万机。
所以公子一旦回来书院,就不得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忙碌成这般。
寻常人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也只有心思缜密的人才可。
旁人只怕会忙的吐血,也只有公子可以处置的如此井井有条。
一眼望去,整个院子的人都在为白泽公子忙碌服务着,但也在多次训练下变得有条不紊,无一人出错,姬钰更是表情从容,时而指点旁人如何做事。
整整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姬钰方才把这几日内堆积的东西处理完。
院内,几个中年管事已经各自离去了,小童也个个出去送信。
闲暇下来的姬钰向后伸了伸懒腰,如玉的面庞微微昂起,周身有如玉石微凉,身姿飘逸如风。
他接着不紧不慢地品着泡好的茶,顺手拿起手旁的木头,指尖拿着刻刀,随意雕刻起来。一举手一投足都堪可入画。
姬三知道,公子爱好广泛,当年众人都以为公子学习繁杂,却不知道公子觉着诸多的事情都殊途同归。
有时,公子随手做一些小事情的时候,是为了让头脑的思绪更加地清醒。
譬如此刻,便是如此。
院内花瓣纷扬,落英纷纷而下。
天色渐渐黯淡,书院内,清冷的光透过参天古树,色彩斑驳。
忽然,外面又有人敲门,声音很是清晰。
姬三郁闷地叹息,自己这次跟着公子出来,真是太忙碌了,真是一刻都不得闲。
院外,一个身材纤柔的白袍美少女施施然走来,她穿戴的正是书院女子的服饰,宽松的衣袍虽然遮挡住身材,也无法阻挡对方清丽的书香气质,那女子的雪肌宛如透明一般,纤腰削肩,弱不胜衣,明丽完美宛若一颗绝世的珍珠。
而她旁侧的老妇为了防止她的玉手碰触大门,为了让她保持纤尘不染,便亲自伸手,非常用力地敲了敲竹园的门,大声道:“请问有人吗?”
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露出的面容正是姬三,他淡漠地看着前面老妇人,上下打量了几眼道:“请问你有何事?”
老妇立刻让开身子,那妙龄女子微微躬身,楚楚动人,落落大方。
不过身上发出了珠翠碰撞声音,还有那贵重衣料轻轻摩挲细响的声音,让人觉察出她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而她面无表情,端庄地道:“我们想求见白泽公子,不知能否通报?”
姬三看着面前的佳人,眼中神光乍现,很快又消逝不见。
没想到,这时候来的居然是她!
但见姬三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白泽公子很忙,若是想要求见公子,必须三日之前过来预约,而且公子答不答应还要另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公子他从来不单独见女客。”
旁侧的嬷嬷一脸恭敬地道:“劳烦您告诉他,我家小姐不是寻常女客,她是卫师师。”
她表情恭敬,语气却自傲。
她相信,凭着小姐卫师师的名声,就是天子也会见她的。
书院内,一阵清风拂过,树影儿晃动印上了墙壁,枝叶摇曳,夕阳斑驳。
嬷嬷站在外面,等着姬三接下来的回答。
姬三扬起了眉头,眼角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冷漠。
他暗忖:这个卫师师做事情好像颇有心机。
毕竟,一个女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声名鹊起,年轻自负一些的女孩子,一般都驾驭不了盛名,容易自毁长城,但是卫师师显然不同,甚至懂得如何赢得更多的名气。
她虽然有才气也有美貌,但是这些远远不够,还要有各种各样名声显赫的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成为她的垫脚石,方才能把她捧得更高更远。
她既然能来找白泽公子,定不是随随便便慕名而来,也不是所谓求学问道来的。
倘若是求学问道,便不该一个女孩子专程前来。
总之,这样不好,很不好。
思及此,姬三表情严肃地道:“我不管是什么卫师师,王师师,李师师?且不论是谁,我家白泽公子都不会随意见的。”
那嬷嬷在洛阳城跟着卫师师,也见识过无数的贵人,自以为眼界已经很高了,想那白泽公子虽然很神秘很尊贵,可她觉着任何人都会给自家小姐一些薄面,却根本无法想象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她认为姬三是在故意刁难二人。
她收起方才恭敬的表情,唇边露出一个冷笑来,斥责道:“你这门子,怎能这么托大?你进去禀报一声难道不可?你是不是想要什么好处?”
闻言,姬三嘴角向下,目光鄙夷。
这时候,屋内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那声音若流水涓涓,优雅而清凉,却又冷如寒月,“姬三,外面怎这么吵?”
有回应了!嬷嬷脸色一喜,正要说话。
姬三轻叹,“是有人求见公子来了。”
“何人?”
“是卫师师小姐。”
那年轻男子听到这个名字,声音却毫无起伏地道:“让她们回去便是,她正在休息,把门关上。”
嬷嬷呆了一呆,表情带着不可思议。
她们居然被拒绝了!吃了闭门羹,这怎可能?
不知道究竟什么人在里面休息,居然能让白泽公子如此看重?
于是她不甘心地伸长了脖子,正看到有一个白衣男子坐在湖边,长发漆黑如墨,白玉为肌,雪色为骨,夕阳渡辉。
两个人与他恰是隔着一池秋水的距离,那男子端坐在树荫下,手中拿着一块木料,正在随意雕琢,月白色绢袖随风飘扬漫卷,袖上银纹闪耀着繁密的光泽,整个人有一种无情无欲的谪仙气息,为周围的景色更是添加几分高雅幽远的意境。
但见男子的指尖下一片玉色风华舞,那面容却是有些朦胧淡雅,依然让人觉着美貌无人能匹,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