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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科大概已经知道了我这人的个性有多无赖,品性有多恶劣。
不论他找任何的突破点想要撬开我的嘴,让我承认我和燕少有关系,都会被我顽固并且相当言之有理的驳回。
最后,米科遣走了大区经理,然后用询问的态度对汪涟冰道:“那么刘宇直就不必叫进来对质了吧?反正他当时被鉴定精神有问题,林小姐一定不会承认的。”
米科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
除了告知我他们的准备做的有多周全,掌握了我多少信息,还讽刺了我的狡辩和掩耳盗铃。
不过随便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又不能通过法术查明我和燕少之间的关联,能奈我何?
大不了杀了我,让我和燕少共坠六道轮回,我还感谢他们给了我俩一个同年同月同日死!
米科说:“其实林小姐,我们还拿到了当初你在盛唐古街出事后,去警察局的笔录。你好像在里面供述,你那晚上夜宿了一间旅店,店长是个年轻男子,还长得很……好看?”
我一扬眼:“对啊,做笔录的李警官没告诉过你,要破除封建迷信?我精神有问题,大概不是一朝一夕了吧。”
无赖刁蛮到这个程度,我看到米科脸上也有一种被打败了的神情。
不过,其实我明白,米科他们基本已经确认了我和燕少的关系。
现在还没有把我拿下,大概是因为老五还没有找到能完整剥离我们的方式……
我的时间,不多了。
谁知道受损的老五什么时候恢复,谁知道他手里有没有什么秘法?
这世上没有不断的矛,也没有不破的盾。
米科最后叫进来的那个男人,让我的心沉了一下。
这个男人,叫孙强。
他看到我的时候,眼里是*的仇恨。
我记得我离开南川的时候,他被送到了医院里做康复治疗,那时候他好像已经痴呆了,丧失了思维能力。
然而现在我见到他,发现他尽管失去了槐木精的驻体,却依然带着那股阴沉沉的气息。
孙强,是南川孙氏夫妻的儿子,当初挖到了千年阴沉木,结果却被槐木精附体,疯掉了。
后来我和燕少借天雷灭了槐木精,孙强没死,也送到了医院里治疗。
我真没想到,米科竟然能把他也找过来。
按道理,槐木精已死,孙强必然已经不记得我和燕少了才对。
然而孙强的眼神告诉我,他什么都记得……
孙强抬起手臂,直直地指着我,说了三个字:“就是她。”
米科饶有兴趣地问:“就是她什么呢?”
孙强说:“她和那只煞一起,夺了我体内的槐木精和阴沉木,还拿走了那枚桃木印章。”
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反过去温和的问孙强:“你好孙强,你爸妈都还好吗?”
我想提醒孙强,当初他家家禽被洪水冲下来,毛艳和何队长带领工人们抢了和精光,是我叫来波娃子他们,帮他们家把损失降到了最低。
为此,我后来还被人追杀算计。
包括后面孙强被雷击神志不清,也是我拜托秦总帮他申请的政aa府救助补助。
恩将仇报,也应该有个底线不是?
没想到我这般说,孙强眼中的仇恨却是更甚。
他恨着我:“你知道你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吗?青头帮的那帮人,来我家砸了个稀巴烂,说我爸妈出卖了你,还威胁要拿我的命偿债,我爸妈被逼无路,最后上吊自杀!林小莹,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实际你是害死我家人的元凶!”
我心沉了沉。
关于孙强父母的事情,我曾经听赵三头小哥说过一嘴。
据说波娃子他们得知当时是孙强父母出卖的我,扬言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但是我没有料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我想起了当时我在工地之外,要求孙强父母发誓的事。
我让他们对着天地鬼神发誓,如果出卖了我的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没想到,聚集我那时候所有信念的一个毒誓,竟然成真。
我没有想到过,孙氏夫妻会那么容易就出卖了我。
我也没有想到过,他们出卖了我,真的会付出性命……
而这样的因果轮回,导致了我如今收获了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仇人。
原来,父亲曾经教导过的,不要毁人活路,实乃字字真言。
我之前在米科面前辩解那么多,有什么用。
孙强还有槐木精的记忆,他一定是已经把我和燕少之间的事情交代了个清清楚楚。他要报复我,他自己没有那个力量,于是就借刀杀人。
他所称述的事实,结合汪涟冰在南川的经历,几乎能完全对上号。
我也明白了,当初在南川,总工程师那一群人,其实都是西美派过来的歼细。
也就是说,燕少在南川出事,是西美集团,也就是米科一手策划的……
我的身子简直要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我想象了那么久的敌人,陷害燕少,整蛊工程的对手,竟然现在就坐在我的身边。
而我刚刚还和他握手,和他对弈,在他面前狡辩……
我是否有些过分不自量力了?
米科一直在暗暗观察着我,现如今我是面色愈发瘫痪,保证面部的任何线条,都不会出卖我的内心。
孙强还想说什么,米科却似乎已经想要收场了。
他又挥手:“孙强你回你的岗位上去吧。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了。”
孙强很不甘,他依然站立着,看着我,伸出手,摊着,似乎在向我讨要什么:“林小莹,你抢了本该属于我的阴沉木,是不是要物归原主了?”
我拿起桌子上的饮料,偏头看着他,很是镇定的神气:“没有什么阴沉木。孙先生大概是记错了什么事吧。”
孙强立刻恶狠狠地斗起了眉毛。
米科却制止了他的下一步举动,米科的声音暗含威严:“好了!事情到此为止,剩下的,不需要你处理了。下去吧!”
孙强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恨着一口气,离开了办公室。
米科待他离开,便有些关切地问我:“林小姐到我们西美来,想过要做什么样的工作吗?”
他突然把有关燕少的那茬扔开,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已经完全确认了,我和燕少之间的关联。
我知道接下来,无论我如何辩解,都会面临实验小白鼠一般的命运。被送到那个什么老五的手上,研究要如何把我和燕少的关系斩断。
这之后,我大概就是一个用旧的容器,垃圾销毁站就是我的最好归宿。
燕平青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让我主动投诚,结果我这小半天都没有,就被弃之如敝履了。
不过,我在这里胡思乱想着,米科却已经和汪涟冰讨论起了我接下来在西美的职务。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只听到了米科的最后一句话:“那就这个职位,不知道林小姐是否满意?”
我:“啊?”
米科,微皱眉:“林小姐不满意?”
我:“哈?”
米科,疑惑地:“林小姐有什么自己的意见,可以说出来,我们能斟酌的都会尽量斟酌。”
我正想表达一下我的疑惑。
汪涟冰注解道:“她没听到我们说什么。”
善解人意如汪总,有他在,我省去了很多沟通成本。
米科就笑:“那你把刚刚的话重复给她听吧。”
汪涟冰嗯了一声,对我道:“米总征求了我的意见,目前准备让你去担任八建的总经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我简直要吓的一声叫出来。
这升官升得,不要坐火箭了。
见我呆呆的样子,汪涟冰解释道:“本来想让你去做总工程师,负责就近的一项工程。不过你确实实战经验也不足。做总经理的话,看起来要高人一等,实际上却无需任何短兵相接。你只需要管理好你下面的直系员工就可以。”
我想说米科这是要捧杀我吗?
就像南川那次一样,先把我捧起来,再重重摔下去。
我的本能,就是拒绝。
然而我还没开口说任何话,米科却是相当善解人意地说道:“林小姐一定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没关系的。汪总,你先带林小姐到她的办公室去看看。把该添置的都添置了,顺带问问林小姐自己有什么需求。”
汪涟冰随即站了起来。
“我们走吧。”
西美下面正好有八个建筑子公司。
而八建恰好的主阵地是在本市。
我不知道八建之前的总经理是谁,我只知道我在做到一个建筑公司总经理之前的一个职位……是建筑工地的守门小妹。
然而米科一句话,我就成了一个公司的一把手。
这个光晕来的太耀眼不行我要扶一会儿墙。
八建在另一栋楼里。
汪涟冰并没有对那里的人介绍我,然而我还是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我发现我到西美来,就是来认熟人的。
这个熟人叫刘宇直。
他看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定住了。
我也站住了。
不是因为我还对他有任何的感情。
而是因为林小莹从十九岁到二十二岁,三年光阴里,只有一个刘宇直。
理工科学院里男生泛滥得来够格进行人道毁灭,林小莹却只认识一个刘宇直。
因为曾经唯一过,所以不可能遗忘。
刘宇直站了起来,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然而汪涟冰冷冷的眼神是扫了过去。
“你有什么事?”他的声音横插在我们之间。
刘宇直又坐了下去,埋头继续做事。
我于是跟着汪涟冰继续前行。
一路上,不少人在看汪涟冰,同时也在看我。
汪涟冰没有从集团带什么人过来,除了刘宇直,其他人都很面生。他带我去了我的办公室,很宽敞明亮,也很简单。
汪涟冰问我需不需要重新装修。
我说:“就这样吧,我不喜欢折腾。”
他便说:“offer等下才会下来,我先让你的助理把八建的相关资料给你过过目吧。”
我默默点头。
我以为,我到西美来,是做汪涟冰的助理。
没想到,竟然能一跃成为离他并不远的分公司总经理。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米科的电话。
他说,今晚上要为我接尘,所以让我下班直接上他的车。
我现在在别人手里捏着,BOSS这般说了,我还能怎么样,于是便说好。
米科开车把我载到了城郊的一片高档社区,在一栋别墅前面,他停了车。问我:“林小姐,你觉得我这辆车怎么样?”
他开的是一辆宝蓝色的玛莎拉蒂。
就车型线条而言,确实还蛮讨人喜欢的。
我就说:“还好啊,挺配米总您的身份的。”
米科笑了一下,他突然拔出了车钥匙,拎在我眼前:“玛莎拉蒂还是配美人更合适,林小姐,这辆车是你的了。”
说着这话,他放下了手,将车钥匙放在了我规规矩矩的手背上。
我想无功不受禄。
米科今天初次见面,就如此殷勤,又是送高薪职位,又是送豪车的,这接下来……不会是要送我眼前这栋别墅吧?
米科下车,替我打开车门:“下车。”
我默默拿起钥匙,跟他下去。
米科带我走进别墅。
我以为这里会有一场为我举办的小型派对。
然而没有,别墅里装修完美精致,格局错落有致。
米科带我转了一圈,请我在客厅里坐下之后,摸出了第二串钥匙。
他没等我问,主动把钥匙又一次放在我的手背上:“喜欢吧?”
我问他:“为什么?”
他回答:“这是西美的诚意。”
我又问他:“西美代表谁呢?”
米科大概知道我问的是米家,他笑笑:“没谁,就是我自己要送你的。”
米科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和小米有些相似的。
我把两串钥匙合在一起,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我说:“米总,我不懂。”
米科解释道:“林小姐不要误会,我单纯是觉得,你的才华值得起这些财富,我仅仅是想要将你留在我的集团而已。”
我要信了他的话,我才真是见鬼了。
我把钥匙往他那边推了推:“米总无需这样,林小莹也会忠于自己的职位。”
米科又一笑,正想说什么,我抢先道:“我没有驾驶证,也没有去考的打算,并且我这人路痴,这么大的房子,完全驾驭无能。所以米总的好意,心领了。”
米科听我这样说,就从茶几上摸起了钥匙。
“这样吧。”他把钥匙抛了抛,“东西先放在林小姐那里。你什么时候想用就用,不用就放着好了。送出去的东西,我再收回来,总归不太吉利。”
我说:“米总能够信任我,让我担任要职,我已经受之有愧。这房子和车子实在是……”
米科打断我,重复道:“我是个生意人,送出手的东西,又被退回来,不是个好彩头。”
他这话语速稍稍快了一些,一股狂霸之气瞬间碾压了我。
于是,我沉默了。
这晚上其实没有什么接尘宴,米科问送我回哪里,我不想去汪涟冰的住所,于是告诉他,我住在某某厂区宿舍。
米科就咦了一声:“就是马上我们要进驻的那个工程地区吗?”
我点头。
米科就又笑起来:“早知道,就让人在那里给林小姐设计一套房子的。”
我不知道米科这般讨好我,究竟为哪般。
但无事献殷勤,非歼即盗。
我想我不是一个会被物质和美言迷惑心智的单纯女人。
米科送我到楼下。
我说:“米总请留步了,我自己上去就好。”
这么一辆张狂的豪车开进如此古老的职工宿舍,已经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我不想很久不回来,一回来不是捉家贼,就是亲戚撕逼,要不就是“傍大款衣锦还乡”……
米科似乎也体谅我的处境。
然而我下车正想上楼的时候,米科从车里追下来。
“林小姐,你忘了东西。”他拎着一串车钥匙,然后轻轻放在了车前盖之上。
我还想说什么,他已经一个潇洒的转身,徒步离去。
我怎么可能任凭这样的豪车钥匙放在车盖上,我只有被迫把钥匙收好,在许多道目光的洗礼之下,朝楼上走去。
刚刚踏上最后一个拐角,我就立刻有想回头往下的冲动。
因为,汪涟冰坐在我家门口的最后一节阶梯上。
他双手搭在一边膝盖上,长腿随意地搁在阶梯上……哪怕是漫不经心的一个坐姿,也坐得这么美轮美奂。
我看到他,也没有打招呼的心情,硬着头皮迎上去。
然而他挡了我的路,我只有侧着身子往一旁的缝隙挤。
然而我的双脚刚刚踏上汪涟冰身后的平地,汪涟冰突然一扭身子,抱住了我的腿,然后如同摔跤一般将我一扳。
我一声“啊”还卡在喉咙里,已经被他拔树一般扳倒了。
扳到了他的怀里。
汪涟冰在楼梯上抱着我,凑近着我:“来搬衣物的吗?不用担心,我今天专程去给你买了不少衣服,白天晚上,里面外面穿的都有。”
为了躲避他压下来的脸,我仰得要撞到了后面灰尘慢慢的扶手栏杆。
我别过脸去:“有哥哥这样对妹妹的吗?”
汪涟冰笑了一下,笑得很冷:“你有把我当哥哥看待过吗?”
不待我回答,他又很武断地继续:“我也不需要!”
他手臂抬了抬,瞬间就把我的身子抽正了。他的手掌扶在我后颈,强迫我与他对视。
他眸光沉沉地看着我:“燕洍羿到底哪里好?活人献祭死人,这样的傻事你也做得出。林小莹,你摸摸这里。”
他抓着我的手,强迫朝他身上摸去。
我吓得躲过头去,想要惊声尖叫。
不过,事实证明是我想歪了……汪涟冰让我摸的,是他的心脏。
斜入外套里,隔着衬衫,我能感觉到那隐隐跳动的肌肤是如何滚烫,如何有力,如何野心勃勃。
汪涟冰看着我:“这里有一个真实鲜活的男人爱着你,林小莹,难道你感受不到他对你的热忱吗?”
我心想一个昨晚上还在和别的女人滚*单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汪涟冰没有在意我眼里的轻视,他按着我的手,他问我:“燕少哪里好?他害你毕业不能找工作,他调查你,却在你人生困难的时刻对你置之不理,他活着的时候没有想过好好对待你,等到灵魂出窍,却要来利用你,借助你去夺回他的一切。林小莹,做别人的枪手,真的很好玩吗?”
我的眉毛或许动了动,然而我依然冷冰冰地回答汪涟冰:“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汪涟冰瞬间捏住我的手,是让我吃疼的力度,他动作生猛得来让人误会他要挖出自己的心脏。
他恨恨地看着我:“林小莹,有句话,我只说一次。这世上,谁爱你都是有目的的,有缘故的。不管是燕洍羿,还是秦月天,还是燕平青……这世上所有爱慕你的人,所有追求你的人,所有讨好你的人,都是带着不可告人的原因和目的!只有我!”
他放开我的手,却指着自己的心脏:“只有我是单纯的因为喜欢你、喜欢你的心、你的身体,你的整个人,你的一切,而热切的想要得到你。只有汪涟冰!只有君瓦纳!林小莹,除了我再没有别的人!”
我依然冷冷地回他:“你不止说了五句……”
我还想反驳他,燕少爱我是没有原因的。
当我还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大学女生的时候,当我一个人禹禹独行地在校园里低头走路的时候,燕少,他已经发现了我,已经关注了我,已经……爱上了我。
他曾经一个人开车到我的教学楼下,等到下课铃响,不过是为了看我从他车前走过的那一瞬。
他为博物馆的筹建一而再再而三的到我们系里来,只是为了能在从院长办公室到电梯的那一刻,能与林小莹有一个眼神的对视。
他在我到集团面试的那头故意从十八楼下来,哪怕最后他给我的答案是拒绝……
但他依然在赵安蒂投怀送抱的时候,叫出了林小莹三个字。
我不相信汪涟冰。
不相信一个叛徒的话。
人有时候会败给自己的直觉,会败给自己的偏见,眼睛和耳朵同样听到了不同的话语,然而它们选择性的去相信或者怀疑。
哪怕说这话的人,指着自己的心脏发誓。
我也只当他这是一种手段而已。
只当他是为了骗取我再度信任,骗我在某个夜晚成为他众多帐下女人的一个低劣表白。
其实如果我那时候稍稍有一点过去那种迟钝的智慧,不陷在对于燕少的执着中不悟不悔的话,我或许可以好好用心去聆听一下汪涟冰的告白。
这丝毫不动听的告白。
打破我梦境的告白。
他告诉我燕少会爱上我是有原因的,是有目的的。
而只有他是诚实的爱我的心和我的身体,爱我整个人,而直接的原因在于男人对于一个女人荷尔蒙上的渴望,不是什么不可言喻的妙缘。
这样的话,我不爱听。
陷入爱情中的女人都是愚蠢且盲目自信的。
那个男人的爱和信任给她无限膨胀的信心,相信自己貌美如花,相信自己独一无二,相信这世上除了她没有人可以拯救他,安抚他,给予他全宇宙最完美的爱和关怀。
我忘记了其实动听的话汪涟冰也是会说的,并且会比燕少说的更好。
我忘了如果一个能言善辩的男人开始说不动听的话,或许那才是他对你真正坦白的时刻。
汪涟冰说完这通话之后,他想要吻我。
他不管我和他此刻坐在楼梯上,他强迫我靠近他,强迫我在他怀里,强迫我接受他的吻。
于是我挣扎。
于是我成功的推开了他。
于是……
我从楼梯上摔滚了下去。
哪怕有龙马鳞护体,我依然摔了个鼻青脸肿。
汪涟冰紧跟着跑下来,楼梯不高,但我滚落的中途,头和栏杆撞了个火花四射,目测脑震荡是少不了的。
他吓得声音都变了,来抱住我,叫我妹妹。
他把我背到背上,也不管我到底怎么了,背着我就往楼下跑。
我到楼下之后就拼命想要下地。
我尽量压着声音:“我没事了,我好了,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汪涟冰听我这样说,立马就放下了我。
然而他下一个动作就是转过身来,扳住了我头,俯身下来。
汪涟冰的这个动作,流畅如水,比燕少熟练了不知几百个炮友,一看就是情场老手才能做得出来的。
我神一样的反应也够不上去应对。
眼睁睁就看着他吻了下来。
然而就在他要碰到我的前一刻,有人从后面扯住他,将他拖开了。
紧接着,一记老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将他丢翻在地。
我只够捂着嘴,连招呼都打不出来了。
因为秦总根本就没有时间来跟我打招呼,他骑到汪涟冰身上,已经和他厮打起来。
我想喊,但是周围的人越围越多,都以看好戏的表情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一切。
秦总沉默地打着汪涟冰,沉默地接招。
但是每一记拳都舞动风声。
我知道秦总拳量其实是非常重的。毕竟他身高体重都在汪涟冰之上,虽然我汪涟冰善战,但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公斤级的。
并且他算得上是偷袭,所以汪涟冰几个回合就被他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我在他打了好几拳之后,才反应到接下来是会出人命的。
人头部如果连续遭遇强力重击,那是什么后果不言而喻。
我冲上去,抓住了秦总的手臂,我惊慌失措地:“别打了,会死人的。”
秦总一字一腔、咬着回答我:“我今天来,就是要他死。”
我连连摇头,我说:“不……”
然而我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说服他。
秦总看着我,我从没有见过眼神如此暗黑的秦月天。
他死神一般的气息让我突然明白了,真正惹到他,会是什么下场。
汪涟冰在他要救我出精神病院的那一刻,用麻醉弹射击了他,并且打了他羞辱了他。
所以,他此刻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来找汪涟冰的。
我只能摇着头哀求他:“不,秦月天,不要这样,不要……”
秦月天甩开了我的手,他很是冰冷地说:“这是我和他的恩怨,你不要管。”
我还要说什么,秦总突然被掀开了。
汪涟冰醒了过来,如同一头被激怒地豹子将秦总撂翻在地。
我见他们瞬间就重新扭打在了一起,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应了红颜祸水那句话。
之前假燕少和汪涟冰打过,现在秦月天又和汪涟冰打。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我。
我冲上去,奋力想要插到他们的中间去,想要分开他们俩。
然而暴怒中的两个男人没有理智,我被他们两人同时无意识地甩开了。
然后我撞到了玛莎拉蒂的车窗上。
我感到后脑勺碰碎了什么东西。
尖锐的警报器拉响了,混合着周围大妈大爷的惊叫声将我淹没,然后我慢慢地顺着车门滑了下去。
眼前的世界在旋转,带着一同奔过来的秦月天和汪涟冰一起旋转……
今晚上的医院急诊室很热闹。
秦总并没有受什么重伤,最多是简单的肌肉拉伤。
而我完好如初,证实了人的后脑勺可以硬过钢化玻璃。
唯有汪涟冰,直接脑震荡,眼角膜受损,听力受损,各种检查到现在都没搞定。
秦总真是下得去死手……
我在医院走廊里坐着的时候问他:“如果你打死了人,怎么办?”
秦总冷笑一声:“怎么办?大不了偿命?”
我满是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你不会偿命。”
他是秦家长子长孙,出了天大的事,有秦家背后被他挡着。
大概是听出了我话里的讥讽,秦总也再度沉默不言。
然后,他问我:“你这两天还好吗?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摇了摇头:“没有。”
秦总还想说什么,有护士过来叫:“汪涟冰的家属在吗?”
我和秦总连忙起身过去。
我们去见医生,医生当然建议汪涟冰直接住院再观察观察了,不过汪本人倒是一副打不死的小强样,说报告也没什么大事,他想回家休息了。
医生还要说什么,他直接上前三下两下撕了报告。
面对瞪目结舌的医生,他只说了一句话:“我的事情,我自己说了算。”
说完这句话,他上前来拉我。
秦总拦住了他。
不过是两个简单的动作,医院分分钟就要变成第二个战场……
我知道我不能再沉默下去。
我必须要摆明自己的立场和选择。
于是,我扶住了汪涟冰。我对秦月天说:“谢谢秦总今天陪我们来医院。我和阿冰就回去了。”
我看到秦总眼里出现了惊异的神色。
就连我靠着的汪涟冰也僵了僵。
然而他很快进入了角色,他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总:“听到了?听到就让路。”
然而秦总没有让路,他一动也不动地横在我面前。
“林小莹,我要听真话。”
我别过头去,秦月天的眼神,里面深藏着一种伤意,以及完全的不可置信。
然而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我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我说:“事实就是你看到的,我已经和阿冰在一起了。”
秦总摇头,看着我摇头,仿佛在说给自己听:“这不是真的。”
这种时候,我知道自己的心肠有多硬,我说:“是真的,在这两天,发生了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我必须要做出抉择。原谅我,月天,我只能选一个人……而你,出局了。”
秦月天一直看着我,过了好几秒,他才有些艰难地说:“可是,汪涟冰是陷害你的幕后人……”
我苦笑了一下:“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事,月天你不也干过吗?”
秦总瞬间愣了一下。
我的话,大概提醒了他,曾经他为了让我去他的公司,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的暗下去。
最后归于死寂。
我扶着汪涟冰往前走,而他慢慢让出一条道。
沉默的道。
我在心里说。
再见了秦月天,去寻找一个值得你真爱的女孩吧……
我早晚都会做出抉择,早晚都会背你而去,不论是什么时候,生命中的男人,都注定了不是你。
玛莎拉蒂被拉去维修了。
我和汪涟冰便打一个车回家。
中途有电话打过来,貌似是昨天那个女模特,汪涟冰接了以后,告诉对方:“今晚上没空,别过来了。”
对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他突然一拳砸在车门上,无不暴戾地:“我的话需要重复第二遍吗!”
这样的表达模式,瞬间又让我想到了我们第一次,在燕少办公室遇见的场景。
然后汪涟冰把手机一放,整个人匍匐到我的腿上,他的声音里带着倦怠:“妹妹,让我靠会儿,我很累。”
我无言。
回家,我把他安顿好,正准备离开,他突然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汪涟冰说:“我第一次被打倒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会死了。”
我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人生第一次打拳……
汪涟冰的眼神有点空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震荡影响了记忆什么的,他只看着天花板,梦呓似的指了指他的头:“对方一直那样揍我,第一拳就打的我的头。拳太重,我整个人都晕眩了,只觉得头顶的灯在转。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大脑被打了,四肢就不听使唤了,瘫痪了。”
“我躺在地上,从来没觉得地板那么冷过。但是我必须爬起来,输一场,就会走进恶性循环。我是打黑拳的,输了就没人买你的注,输了老板就不会再在你身上投资,输了就会沦落到陪练或者挨饿受冻的地步。”
“所以我站起来了。我要赢,我要胜利,胜利了,钱、名望、女人、地位……什么都会有。对方又来打我,我避开了。我那时候觉得我头顶一定有神明在佑我,因为那时候人还是晕的,反应根本不及对方,但是我不但避开了,我还踢中了对方的要害。”
“就在对方倒下的那一刻,我开始反击……”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一拳拳,把人打死,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打成一团碎掉的沙袋。没人阻拦我,所有人都在欢呼,在沸腾。我们打拳之前都签了生死契,黑市打死人是不犯法的……那一年我才十四岁……我是整个曼谷最有潜力的少年拳王……”
我站在他前面,半转着身子,听他做梦一样回忆过去。
回忆过去那个黑暗、狰狞的世界。
突然,汪涟冰的眼神动了动,他眼里出现了一缕光。
他说:“有一天,我遇到了他……”
我身子不禁颤了颤,我知道,汪涟冰说的那个他,是燕少。
汪涟冰继续讲述道:“我们是在一家餐馆认识的,他很高傲,很优雅,但同时也很张狂。”
他说到这里,试图来看我。
然而他的目光好似被定在了天花板上似的,逃脱不开。
他说:“我看着他,好像看到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我想象中的自己。出身良好,举止优雅,挥金如土,引人注目……他点很多菜,但每样只吃一点。我看着他,然后被他发现了。这之后我不敢看他,但我发现他一直在看我……”
“我那时候自以为自己一双铁拳打遍天下无人敌,我自卑到自负,用夸张的行为来掩饰内心。我和餐馆老板发生冲突,闹到砸店的程度,是他上前来说,所有的东西他来赔。他说他难得来泰国一次,难得出来吃一顿饭,他不想因为什么别人的事闹得心情不愉快。后来,我们认识很久了,他才告诉我,他是不忍心看一个很优秀的人因为不值得的事,和不值得的人争吵,因为都不值得……”
“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我们到外面通宵喝酒。我年纪轻轻就喜欢喝醉,但他很节制,喝到某种程度就会停下来。他说如果两个以上的人出去放松,必须要有一个保持清醒。他愿意做那个一直清醒的人。”
“我以为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其实我发现不是。他对我的拳手身份感兴趣,他也想要来黑市打拳。我发现他比我还要好胜,比我还要疯狂。比我还要不要命,不给别人留活路。为了坚持到铃响的那一刻不倒下,他比我还要不择手段……”
“我后来想,如果我不是听了他的话,干下那种事。我现在会不会,还在黑市上打拳,或者已经被别人打死。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虽然被驱逐出了原本的世界,但是他把我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我梦寐以求但是从不敢奢望的世界。”
我有些微惊,汪涟冰说,当初的事是燕少指使他干的……
我好想问他们到底干了什么,真相是什么。
然而汪涟冰的眼眸动了动,一行眼泪突然从他的眼角滑落,他不看我,却伸出了手,他说:“林小莹,抓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