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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赵安蒂一同来的赵家的那个人,是个女人。
如果说杨姨是个如烟花般美艳的少妇,那这个女人,就是如同冰雪一般凌冽的女子。
她年纪似乎和杨姨差不多,保养得也是相当的好。
然而那锋锐的眼神,要比杨姨凌厉上不知多少倍。
杨姨好似狐狸,这女人却是一匹母狼。
她容貌和赵安蒂,有个那么三分相似,所以我一度以为她是赵安蒂的母亲。
然而小少在无人的地方悄悄告诉我,她是赵安蒂的姑妈,赵家那一辈的大女儿,目前真正掌管赵家家族生意的实权者。
没想到燕少“去世”的消息,竟然彻彻底底地惊动了赵家。
赵安蒂的姑妈,自称芳汀。
这个名字让我很讨厌她。
因为芳汀是《悲惨世界》里女主角母亲的名字,而那名悲惨得令人同情的女性,和这名出生富贵,气势咄咄逼人的赵家掌权人,有着天壤之别。
然后小少告诉我,其实赵安蒂的姑妈叫芙都,本身名字也还算好听,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个英文名,谁也不知道。
赵家和燕家的私下交涉,不要说我没有资格参加,就是小少也没资格。
我们俩被拒之门外,只能在房间里等消息。
不过小少是何等人也,没一会儿,他派去的耳目就打来了电话。
小少一听电话就差点蹦上了天花板:“什么?赵安蒂怀孕了?”
我咬了一半的薯条就那样掉在了地上。
这不开玩笑……
赵安蒂怀孕了。
据说怀的是燕少的孩子。
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她和自己的姑妈,在杨姨的帮助下过来,目的就是一个,要求取得在燕家的,属于她的一切。
这个消息让小少暴躁。
说实话,也让我挺暴躁的。
这半年,燕少在哪儿都不知道……怀孕了,怀的鬼胎差不多!
再说了,要怀鬼胎,也是我先怀上好吧!
对了,我姨妈已经推迟要一个月了,我要不要去买个试纸来验验?
因为小少是晚辈,而我是外人,所以我们两人都没有任何资格可以去参与这场“谈判”。
晚点的时候,我们得到了会谈的最新进展。
赵家此次来,提出了三个要求。
第一,要求燕家要给赵安蒂和燕少补办一场婚礼,对外承认赵安蒂“合法”燕家长媳的身份。
第二,要求赵安蒂和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依法获得燕少留下的集团股份。
第三,燕少遇难,集团暂时无人主权,赵家想要赵安蒂以未亡人的身份,带领团队入驻集团主事。
小少一听完就破口大骂:“我$#%……你个赵婊渣!”
小少骂得如此难听,难听得我的耳膜都自动过滤了那些词语。
这晚上的晚餐,小少借口不舒服,没有下去吃。我亦然。
再晚点的时候,我得知今晚上芳汀女士和赵安蒂,都会在燕家留宿。
芳汀女士这次跟随赵安蒂气势汹汹而来,大有不让她成为燕少夫人就誓不罢休之态。
不过小少还是带我去见了燕父。
小少一进去就放声大哭,吓坏了燕父。
燕父问他怎么了,小少哭哭啼啼地说,赵安蒂有了孩子,以后这家里就没有他的地位了,集团的股份也跟他无关了。
他要求现在就分家,要带我出去住。
燕父一向对这个小儿子溺*无度,忙好生安慰,说不可能让赵安蒂一个人独大,集团肯定还是姓燕的,如果小少愿意,可以想办法,把燕少留下的大部分股份都分给小少。然后燕父再立遗嘱,把自己的股份也都留给小少。
赵安蒂就算以后再做得大,还是得受限于小少的。
小少听到燕父这样表态,知道了自己的地位还是稳稳的。
于是眨巴着眼睛,在燕父面前撒娇说了不少好听话。
当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仰望自己,在不惹事的前提下,永远在自己面前像个初生婴儿一般依赖自己。
小少深谙此道,一举一动都讨足了燕父的欢心。
等到屋中气氛缓和了下来,小少就继续步步为营的攻心战。
小少对燕父说,他听说赵家想入主集团。
小少说:“集团是爸爸你一生的心血。哥哥继承之后,也是呕心沥血,悬梁刺股,才能经营到今天这个份上。集团里的几个副总,也是只听我哥哥的调令差遣。如果赵家带自己团队进来,能不能做好暂且不说,多年来建立的信任壁垒必然会崩塌的。就算会越来越好,实际上已经和我们燕家没什么关系了。不知道爸爸对于这件事是怎么考虑的呢?”
小少游说技巧也是一等一的高强,基本把利害关系和赵家的坏话说完了,再来问父亲的意见,不外乎就是要的一个认可而已。
燕父冷笑了一下,回答他:“赵家的意图我怎么看不懂。你放心,就算赵安蒂是怀了你哥的骨肉。这集团也必然会交到姓燕的人手上。你哥哥现在凶吉不知,若真是凶,也必然是需要你去主持大局的。”
小少唯唯诺诺地点头,又说还是爸爸疼阿青什么的。
说完之后,他又很是担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大师曾经说过,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卸下脸上的草药出门……”
燕父笑:“你不能出门,难道不能培养一个心腹替你在前方办事?我们阿青三头六臂,耳听八方,这点小事难得到你?”
小少这才欢欣起来,忙拉着我的手:“那我可以让小莹姐姐帮我办事吗?”
燕父用略微打量的目光将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以一种暗含威胁的声调问我:“你可知道,背叛我儿子的下场?”
我一听这话,就是同意了我作为小少的幕前人出现在公众视野。
我就差没跪下,忙说我会为小少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小少得到了燕父的支持和肯定,又为我争取到了可以去抗衡权力,于是开始谈论关于赵安蒂孩子的事。
小少说:“大师曾经给我哥算过,没说过我哥三十岁之前会有子嗣啊。爸爸,我根据大师算的卦象,显示我哥根本没和赵安蒂在一起。她怀的,该不是那个假哥哥的孩子吧?”
燕父略微沉思了一下:“没关系,先让她生,我还留有你哥的头发,届时做个亲子鉴定,就足够了。”
小少又说,赵家要求补办婚礼,给赵安蒂名分,这事情怎么办?
燕父一笑:“这个简单,到时候做了亲子鉴定,是我们燕家的孩子,那好说。不是,那就对不住了。”
我和小少从燕父的书房出来。
小少得意地要扭拽起来。
“哼,跟我斗,牙长齐了再来咬吧。”
不过,我总觉得赵安蒂的姑妈不简单,我们不能轻敌。
小少很轻蔑地:“老太婆一个,理她作甚?”
燕家大,小少的二楼又是他的私人领地,我们足不出户。因而除了第一天我和小少偷偷在楼梯上看过以外,连着两天我都没见到赵安蒂和她的姑妈。
听耳目说,赵家又和燕父谈了很久。
但是燕父的态度似乎很坚决,坚持要让赵安蒂的孩子生下来,确认是燕家的孩子,再给她想要的一切。
芳汀女士表示可以接受,但是要燕父必须提前做好约定,并且签署相关协议。
总之,一点亏也不肯吃。
小少沉目:“这样说来,这十个月,我们都不能闲着了。”
第三天的时候,家里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人也算是老相识了。
张道士。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这号人物。
当时我遭遇售楼部的控梦谋杀的时候,和秦总一同去公安局,所遇到的那个“座上宾”。
那道士当时想给秦总家布阵,被秦总挡了回去。
我和小少都知道此人是敌方阵营中的一员,现在甚至怀疑他是那老五的某个师兄。
这道士,据说是芳汀女士请来的。
芳汀女士说,张道士目前是她的*风水师,既然安蒂要在这十个月内住在燕家,就要确保她的安全,所以要请张道士来做法消灾。
燕父已经在家族交锋中已经占了优势,所以也就应许了芳汀女士的要求。
张道士到来之后,在房子里布局做法,跳了好一通大神,最后说,为了确保赵小姐的人身安全,必须要见宅子里的每一个人,给他们每人施一道禁符。
以禁止有人伤害赵小姐。
这要求很是无礼,但是芳汀女士却说燕父承诺过要保证赵小姐的安全。
如果不让道士给每个人下符,那万一赵小姐出了事,就要燕家给予儿媳的待遇,简言之,就是要把集团交到赵小姐手上。
反之,如果做了法依然出事,就不怪燕父,只怪他们赵家倒霉。
小少听了这个说法,就哈哈大笑:“那好,那我们就去受了那个符。然后我就去把赵安蒂打流产。”
我心惊,心想小少果然是个又黄又暴力的无良少年。
小少有信心任何符都对他无用。
他指着自己的脸,对我说:“我脸上有当年磅空亲手下的结界,谁能将我如何?”
于是,我就和小少手牵手地下了楼。
赵安蒂看到我的时候,眼中的挑衅和敌意毫不掩饰。
我见她似乎并没有因为“燕少”的意外而有丝毫伤心状,反而是脸色滋润,只余女斗士一般的神色。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她的手,时时刻刻都放在她的小腹上。
我也不理会她。
事到如今,我们两人情敌的立场算是板上钉钉了。
假情假意寒暄,既不符合赵小姐那高贵的身份,也不符合林小莹这迟钝的面瘫。
芳汀女士见了我,故作不知,还让燕父做介绍,小少就抢先道:“老太婆,她是我女朋友。”
老太婆三个字,立刻嚷芳汀女士沉了脸。
杨姨就在一旁缓和气氛,笑说阿青就是爱开玩笑。
阿青也懒得理她,只是牵紧了她的手。
赵安蒂倒是浅浅一笑:“林小姐换男朋友的速度,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我还没开口说什么,小少又抢白道:“不敢不敢,赵小姐怀胎的速度,才是让我们始料未及。”
赵安蒂脸色微变,小少更是嘴上不饶人:“幸好当年赵小姐在阿青*上着了火,否则今天岂不是要说肚子里的孩子必定是燕家的了?”
我迟钝,就问小少:“为什么就必定了啊?”
小少很无良地摊手:“因为不是怀的四一的,就是怀的阿青的啊。”
这样的话怎么听着也不像玩笑,至少不像善意的玩笑。
芳汀女士大概强势惯了,虽然碍着燕父的面子不好发作,但也黑着脸,笑得很是阴沉:“想必这位是燕平青小少爷吧?我们安蒂和你哥哥之间就差一枚钻戒,如今你哥哥去世,她非但没有移情别恋,反而要做他的未亡人,将孩子生下来。这样贞烈,实在受不得任何羞辱。您开玩笑,也该是有个限度。”
这话直接带着挑衅和教训。
让向来不低于任何人的小少立刻火冒三丈。
小少还以毒牙:“对啊对啊,你们赵家个个,都对我们燕家的财产很是贞烈啊,大有不嫁进来穿衣吃饭就要遁入空门的姿态啊。你们倒是想要移情别恋,关键是别的豪门给你们机会恋吗?”
这目无尊长的态度,别说燕父,就是我也看不下去了。
芳汀女士气得脸都要垮成烂泥了。
赵安蒂则一脸委屈地看着杨姨,就差梨花带雨了。
燕父一如既往的护短,但还是很温和的训斥小少:“阿青,不要放肆。安蒂是你的大嫂。”
小少现在还要仰仗父亲的*爱,所以他也不会和燕父争嘴,就高傲地哼了一声,头别到一边去了。
芳汀女士得了一个台阶下,于是也跳过这茬不说了。
她吩咐张道士:“道长,人都到齐了,是否可以开始做法了?”
张道士便说可以了。
至始至终,他都没特别看过我一眼。
这让我心里隐隐有什么不安的预感。
他做法其实也简单,就是含一口水,喷在地上,然后舞着桃木剑跳禹步,念些我们听不懂的东西。
最后他再用剑挑着一张符,一一在每个人身上点一下。
燕家人多,他挨个点,点了大半天,始终也点不到我身上来。
等轮到我和小少的时候,已经是末尾了。
小少先被点,我是最后一个。
我见大家都安然无恙,心里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谁知道张道士的符箓点到我身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整个人恍惚了一下,差点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小少立刻扶住了我,关切地问:“姐姐,你怎么了?”
我想说话,一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仿佛被剥夺了似的,不管说什么,都发不出声音。
我着急,抓紧了小少的手,想要比划给他看。
然而我看到小少露出惊异的表情,他问我:“姐姐你说什么?你怎么了?”
我便张口,指着自己的喉咙,想告诉他我说不出话了。
然而小少眼中惊异更甚,他甚至对我大喊:“姐姐你别说了!”
我别说了?
我茫然,我说了什么吗?
为什么小少让我别说了。
我看着四周,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包括燕父,包括赵安蒂和杨姨。
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了惊疑。
芳汀对张道士说:“道长你快看看,她是不是中邪了?”
张道士舞着桃木剑,装神弄鬼了一阵子,然后摇头晃脑地:“这位女施主并未中邪,而是她真的通灵。”
通灵?
我表示听不懂张道士在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为什么大家都是这样一幅见鬼的表情。
张道士便又围着我做法,然而小少愤怒了起来,他一下子扑向了张道士,想要将他揪倒在地。
这时候,我做了一个我自己都不想相信的动作。
我抓住了小少,将他拖回来,顺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
我想我是被控制了。
那个符箓,有问题。
并且,只是针对我一个人……
这一天对我而言是灾难性的。
堪称人生最大的转折点之一。
当初遇到燕少算是一个转折,这就是第二个了。
小少挨了我的耳光之后,我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比划了起来。
我说了什么,我根本听不见。
因为后来我醒悟过来,并不是我哑巴了,而是我聋了,只针对我自己而言聋了。
我能听到别人的话,但是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的舌头也被别人所操控。我说了很多,并且和张道士对答如流。
我在他的控制之下,表演了一场精彩的戏码。
精彩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然后,我才知道,其实赵安蒂怀孕不过是一个幌子。
其真实的目的,就是把张道士带进来,然后“揭穿”我而已。
揭穿,我和燕少的一切关系。
我那天干的事,等到我不受张道士的掌控之后,小少把视频放给了我看。
我沉默地看着镜头里的自己。
有一种恐惧,叫做无声。
视频里,我与张道士仿佛是背好了剧本的演员,我说、他问、我答,无缝对接。
我终于知道我听不到自己声音的时候,我都说了些什么。
我说我能看到燕少,我说我能和燕少的灵魂相通,我说这段时间我都和燕少在一起。
我说了很多我根本不可能说出的话,比如我能说出燕少的印章是什么样的,我能说出那是什么材质的,我还说燕少给我看过摸过……
张道士问我和燕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说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我甚至告诉他我和燕少其实早就已经有了那种关系,我才是燕少真正的女朋友。
我说燕少现在只是一个灵体,但是他有很强大的能力,不管是这房子的阵法还是集团的阵法都拦不住他。
张道士最后问我,他在哪里。
我的回答让我自己都震惊,我说,燕少就在我这里,我能感知到他……
我看视频的这当口,小少就一直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言不发。
我关掉了视频,问他,为什么不阻拦我。
小少说,他试图过,不过我打了他,他知道再去拦着也是徒劳,从我说第一句开始,一切都已经败露了。
小少说我的话也不完全是真的,真真假假,神神叨叨。
比如张道士问我和燕少确切认识的时间,我却说不上来。
张道士问我是什么时候看到燕少的印章的,我也说不上来。
总之,关键的时间点,我倒是很有能耐的守住了。
可是其他的,也已经说得太多了。
尤其是,当我说我是燕少的女朋友的时候,赵安蒂脸色苍白,几乎晕倒过去。
最重要的是,我能说出燕少的很多行为细节,比如他的口头禅,比如他喜欢玩水,比如他最喜欢的颜色,比如他曾经亲自参与设计了集团前台的服装……
这一切,足以让所有人相信我是真正和燕少在一起过。
并且,是和他的灵魂在一起。
小少说:“他们就是想确认你是否和我哥有联系,嗯,这下是完全确认了。”
我荒凉地看着小少。
早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下去看张道士做法,我对小少的信任,以及小少对自己的盲目自信,造成了如今这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小少默默地:“姐姐,都是我的错……我、我会挽回的。”
这晚上,小少絮絮叨叨的给我道歉,他自责说是他太自私了,他只想过自己不会有问题,他哪里想过张道士针对的人是我。
他还说,看得出来张道士不是等闲之辈,他应该为这一刻做足了准备。就是为了套出我的深浅。
曾经,控梦师来袭的时候,小少和燕少都认为他们是分头私自行动,想要向BOSS邀功。
然而现在,很明显他们已经抱作一团,在为同一个目标而行动。
敌方已经深深怀疑我了。
他们必须要知道和燕少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甚至不惜一切手段。
为什么?
为什么燕少的女人,会那么重要?
我问小少,敌人是不是赵家。
小少摇头:“应该不是,但是赵家已经不干净了,这是肯定的。至少,是被他们所利用了。”
我又问小少,为什么谁是燕少的女人这么重要?
小少只回答了我三个字:不知道。
小少抱着头:“我知道得好少好少,我出生得最晚,又一直呆在这个宅子里,外面真实的世界,我一直都没有见识过……”
我就让小少不要自责了。
我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后悔也是没有用的。
我们不如想想要怎么对付这一切。
现在燕父什么都没说,而赵家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但或许只是他们太震惊了。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敌方确认了我,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马上进行下一步行动。
小少翻到地上,背对着我,说了一句:“我们不能被动挨打,我们要主动出击。”
我问他怎么主动,有什么计划。
小少抹了一下泪,却也什么都没说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姐姐,我对不起你。”
小少默默的流了一晚上的泪。
我也*未眠。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佣人前来敲门,说燕父在客厅等我们。
我们过去的时候,昨天在的那些人一个也不缺。
杨姨、赵安蒂和她姑妈,张道士。
不过,还多了一个人,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皮肤黑黑的,眼睛圆圆的,穿着花花绿绿的衬衣,白休闲裤,有点像沿海地区发福的渔民。
燕父让我们坐下,便向新来的人介绍:“这位是犬子平青,这位就是……自称能与我大儿子通灵的,林小姐。”
我心想,这新来的中年男人,一定是敌方为了确认我身份而又派出的一名悍将。
不过看燕父对他也有些恭敬的样子,绝对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我满心防备地看着他。
他也在打量着我,神情很是和蔼,但又能让人感觉到他的严谨和认真。
小少斜了中年男人两眼,很没有礼貌地:“你是谁?”
中年男人开口,是带着南洋口音的普通话:“我的全名叫必察·纳瓦塔得猜,不过小少你可以称呼我叫符……”
小少嗤笑道:“废话真多。”
我只在心里想这么长的名字,他是泰国人?
果然,燕父立刻训斥小少道:“住口,符大师是南洋高人。昨天林小姐说她能和你哥哥通灵,因而我连夜将他请过来,就是为了证实这件事。”
我一惊。
这位符大师,居然是燕父请来的。
燕父继续对小少说道:“你不是一直很佩服我们家的风水大阵吗?这就是符大师的杰作。还不赶快给符大师上杯茶,道个歉。”
我听到这句话,这才重新仔细打量是了这位大师。
是真的大师!
他就是曾经为集团和燕宅做阵的大师?
我记得燕少好像告诉过我,这位大师一直都在泰国,燕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拜访他,为的是改命。
而且,貌似燕少的印章,就是出自这位大师之手。
符大师听到燕父的介绍,他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很谦卑地用他的泰国普通话说道:“燕先生过奖了。那人钱财,为人消灾。是我们这行人的本分。”
我听到一旁的张道士不以为然地哼了哼,似乎十分不屑。
他三角眼瞟了我一下,说道:“昨天林小姐似乎已经在我的法术之下泄露了不少秘密,我们也有人录了像。证据确凿,燕先生是怀疑我吗?”
燕父好像没有听到张道士说什么似的,只问符大师:“大师,我的大儿子,你也见过的。他离家很长一段时间了,前段时间回来了几天,没想到又消失了,然后居然有杂志头条,说他已经车祸身亡了。可是我派人多方打探,你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车祸现场除了一辆废车,连一滴血都见不到。今天这位林小姐既然是说能看到我儿子的灵魂,那么我无论如何也要请大师来求证一下。”
符大师微微笑着看我,然后问燕父:“如果林小姐所言全都是真的呢?”
燕父看看我,又看了看赵安蒂。
然后他略微迟疑,便答道:“如果林小姐真的能看到我去世儿子的灵魂,并能和通灵。那我就当她和我儿子是有缘人,我可以当她是我儿子的未亡人。”
我真是没想到,燕父居然是这么明达的一个人。
我也没想到,曾经警告我不准打他儿子主意的人,态度转换会有那么快。
没想到赵安蒂还没说什么,芳汀女士却厉声道:“燕先生,你这样把我们安蒂放在什么位置?我们安蒂可以坏的有你儿子的骨肉。”
燕父淡淡地看了赵安蒂和她姑妈一眼:“安蒂肚子里的孩子,十月怀胎以后,我们再做定夺,这些,合约都已经写好了,赵女士还不满意吗?”
芳汀女士见燕父没有要赖账的意思,便也哼了哼,不再说什么话。
符大师又问燕父道:“好,那么,如果林小姐所说的一切全都是谎言呢?”
燕父的脸色沉了沉,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那么,我会让林小姐解释一下她所作所为的动机何在?”
赵安蒂立即哼了一声:“还能有什么动机?想当燕家的少夫人,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她说着这话,顺带抚摸着自己扁平的肚子。
张道士却不乐意了,他满是敌意地看着符大师:“这位姓符的大师,意思是怀疑贫道的法术有假了?”
符大师便笑了笑:“是否有假,待我和林小姐对质一下便知道了。”
他说着,便要站起来,朝我走过来。
张道士却是紧张了起来,他急忙拦住了符大师:“等等!你不能碰她。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若是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推翻了昨天的证词,那要怎么办?”
符大师闻言,便笑了笑,又坐下了。
他说:“好,那我就坐在这里,和林小姐说说话就好。”
倒是燕父不放心,又确认道:“那就是……不做法了?”
符大师笑道:“为什么要做法?林小姐既然能和燕少通灵,那么她应该不需要借助什么法术法器就能做到。只要她愿意说,我们何须做法相逼?”
言下之意,张道士的手段,十分不光彩。
张道士当然听得出符大师话里的暗讽,他只是假咳了两声,也不再说什么。
符大师便隔了我很远,相当温和地问我道:“林小姐,你说你能和燕少的灵魂想通,只是真的吗?”
这位符大师,如果没错的话,其实是我们自己人。
并且他当时给燕少做印章,也是算到了我的存在的。
那么,他问我这些话,我是真的要回答,还是否认呢?
我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小少的声音突然传入了我的脑海里。
“他问你什么,你如实照答就是了。”
小少一直懒懒地,漫不经心地靠在一边。看起来十分不服气的样子。然而他的声音传入我脑海中,确实清清楚楚的。
我知道小少通常懂点小法术,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
小少的眼中滑过一丝肯定的神色,然而又把眼睛挪开了。
既然小少要我说,那我说了也无妨,他总归是不会害我的。
于是,我就对符大师点头:“是的,我能和他通灵。”
昨天我在张道士的操控下,神情始终还是有些怪异的。如今这么平平静静地承认了昨天的疯言疯语,让杨姨和赵安蒂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芳汀女士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符大师于是又问:“你是能看到他?”
我点头:“是的能看到。”
符大师又问:“还能触摸到他?”
我又点头。
符大师问:“你们之间有*的关系和行为吗?”
这是一个很*的问题。
然而我避无可避,我说:“是的,我们都有。”
符大师又笑了笑:“林小姐,我看过你昨天的视频,我看到你能清晰的说出燕少喜欢的颜色和口头禅,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我如实地回答:“他的口头禅是‘那你废什么话’,他最喜欢黑色,但不是纯黑,最好能边缘点缀上很艳丽的色彩。”
符大师又问:“昨天听你描述了他的印章。你能再描述一次吗?”
我知道印章是他给燕少做的,我便回答:“印章是桃木制成的,名字上刻得有细小的符文,所以要仿制是非常困难的。桃木是辟邪驱鬼的,不过燕少由于和我通灵,所以现在能碰触到。”
符大师这时候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笑。
他说:“真是有趣的解释。”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嗯了一下,等他的下文。
符大师看了看所有人,包括燕父。
他摊手,说:“通过对林小姐的询问,我们似乎找不出什么漏洞了。”
赵安蒂立刻稳不住,简直有些气急败坏地问符大师:“你的意思是,她真的和四一在一起过了?这不可能!四一一直和我在一起的,一直!一直!”
芳汀女士也沉着脸道:“这位大师,你的意思是,我们安蒂是假怀孕了?”
符大师笑道:“这话不是我说的啊,是你们请来的张大师做法得出的结论啊。我今天不过是来替你们求证一下而已。”
张道士原本还在一旁摇头晃脑的,一听这话,才明白自己已经成了金主的罪人。
他立刻假咳了几声,面对满面怒容的芳汀女士和赵安蒂:“这个……贫道昨天来,只是要为了赵小姐的安危而施法。当时并没有想过要探知到这个秘密。是林小姐自己因为通灵,碰了我的符,才说出了这些真相。”
他满嘴胡诌地说道:“其实这正是证明,林小姐有害赵小姐的心。是我的符让她暴露了,否则的话,她一定会用计害赵小姐和她肚中的胎儿的啊。”
他这么一说,好像还很有道理似的。
赵安蒂立刻护着自己的小腹,怒视着我:“林小姐,这是真的吗?”
她的婊相和怒相结合,很有种豪门弃妇无助绝望的神情。
张道士立刻添油加火道:“可不是吗?赵小姐是先怀上了燕少的孩子,而后燕少出了车祸,林小姐才和他在一起的。但短短几日,已经足够林小姐生起害赵小姐的心了。”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每个人怀疑的目光,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芳汀女士看了一眼燕父:“燕先生,这样能和你儿子通灵的女人,你是否还要将她当成你儿子的未亡人看待。”
燕父皱着眉。
正要说什么。
符大师突然想起了什么,咦了一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他所吸引了。
符大师貌似很无害地看着我,突然问了我一个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林小姐,你知道燕少的全名,也就是印章上所刻的名字,是什么吗?”
我怔了一下。
随即毫无防备地回答道:“燕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