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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想到曹大爷居然会单枪匹马就去找严总工。
昨晚上回来的路上,我们说得好好的,要相信法律的公正,让警察来处理这样的事。砍人的重要证人我们已经交给警察了,相信不日严总工就会受到惩罚。
大爷当时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卦了呢。
小朱这才告诉我。
原来是早上的时候大爷的媳妇儿子又来找他哭闹。
妞妞的手术已经结束了,可是还没有脱离24小时的危险期,而且医生带来了很不好的消息,因为砍入妞妞的头部的是刀尖,刺入有点深,好像伤到了她大脑里的视神经。
搞不好,妞妞就算脱离了危险,一只眼睛也会失明。
这个消息,不要说妞妞的父母无法接受,就是曹大爷也根本无法接受。
大爷被儿子媳妇拉扯了一阵子,就一声不吭的自己离开了。
大家还以为他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结果没一会儿,就听说他居然跑到总部去找严总工闹去了,非说是严总工害了他的孙女。
小朱说到这里,不停叹气。
说曹大爷一定是气糊涂了,他孙女被砍,要怪也怪那些操社会的,和严总工有什么关系呢?
我和八点水相互对看了一眼,八点水说:“去看看吧?”
我们刚出宿舍,正要关门,八点水又说:“等等。”
他返回房间里,把粥拿了出来,递给我:“你还没吃饭吧?路上喝一点吧。”
我接过来,默默说了一声谢谢。
八点水是个很细心的人,也难怪他说追求女人从没有失败过了。
我们一同到了总部。
刚走到二楼会议室,就听到曹大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曹大爷带着控诉而悲愤地腔调大喊着:“严孙子,你不是人!你为虎作伥!你对得起集团对你的厚待吗?盖楼你偷工减料,还要残害忠良,你不是东西!你害我孙女受伤失明!”
严总工的声音没传出来,倒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了。
“哎哟,曹大爷,你成天消极怠工,酗酒渎职,严总工没有开除你,已经很对得起你了。你还来闹事,胡言乱语,诋毁我们严总工,你让我们这些旁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啊。”
曹大爷怒骂:“毛艳你个瓜麻皮,只知道睡男人的烂币,球都不懂你给我闭嘴!”
毛艳就哼哼着:“我闭嘴?我看是你要闭嘴才对!给我扇他!”
她这话命令出来,我立刻听到里面有殴打人的声音。
我正想要冲进去,八点水已经一抬脚,嘭的一声踹开了会议室的门。
里面的光景让我有些震惊。
只见除了严总工之外,南川项目上的经理和队长都在,连被开除的何队长和毛艳也在里面。而曹大爷正被两个工人一样的壮汉驾着扇耳光。
“你们干什么!”我愤怒地问道,“滥用私刑吗?”
毛艳啧啧着:“哎哟,看看谁来了,是我们新上任的林队长哦。”
她扭着腰身走到我身旁,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我:“林队长,听说你傍上了市委书记,应该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啊。怎么还在我们这小工地上吃灰尘啊?怎么?书记玩腻了你,不要你啦?”
她这话刚说完,一记结实的耳光已经从天而降,啪的一掌,直接把她扇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到。
毛艳捂着迅速高肿的半边脸,带着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打她的那个人,八点水。
八点岁笑得很坦荡:“对不起啊,看到践人,我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毛艳挨了打,话都说不清了,只知道去扯何队长的衣服告状:“何队,他们打我……”
何队长就看着我和八点水:“诶,小林,你带着记者过来,也就算了,还打人,也叫什么话啊?”
何队长的话还没说完,八点水突然一个飞身掠起,膝盖弯曲向前,在所有人都没看清的状况下,咚的一下击中了何队长的胸口。
何队长应声倒地。
八点水嚣张地踩住何队长的头,不顾周围惊愕的目光,目中无人的狂妄:“你们说,这叫什么话?”
……对不起了各位。
大家都以为林小莹带来了一个记者。
谁知道我带来的是一个打手。
八点水收拾了何队长,一转身,后面的经理队长顿时潮水一样哗啦啦后退,深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突然倒下的目标。
八点水一步步朝曹大爷那里走去,指着那两个工人:“放了他。”
工人们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依言。
谁知道这时候,严总工突然在后面大喊:“给我揍他!”
一名工人立刻从身后抽了一截断钢筋出来,抡着就朝八点水挥了过来。
八点水身子一侧,躲开着呼啸的攻击,紧接着他腿一抬,膝盖准确无误地顶住了工人的胃。
只一下,工人就跪倒在地上。
大声喘气,口水流个不停。
八点水傲然环视一周:“谁还要来?”
谁敢来?
一个可以空手撩翻几个提刀混混的深度记者,一个训练有素的重量级泰拳选手。这些养尊处优的队长经理,谁能是他的对手。
严总工此时擦着头上的汗,对八点水讨好的笑着:“这位记者同志,我听说,你是我们四建领导的朋友?”
“朋友?”八点水冷笑,“你们这样的杂碎,配不上当我的朋友。”
“看您说的哟,”严总工已经走了过来,还对八点水伸出了手,“严某人是配不上做你的朋友,但是我们四建的领导,总还是您的朋友吧,听说,您还是集团总部汪总的朋友?”
八点水眉毛一挑:“噢?你还知道集团有个汪总?”
“当然当然,”严总工狗腿的笑着,“身为底层的一个小工程师,领导们是必须要知道的。记者同志,您看,今天的事情都是一个误会,能不能,就别报道了。”
八点水抄起手,往后靠了一下:“我不报道,能有什么好处?”
严总工一听这话,觉得有戏。
急忙凑到了八点水的耳边,悄声说了个什么。
八点水就仰天笑了一下:“哈,区区两万,你打发叫花子?”
严总工脸色有些难看,呐呐着:“那您看,多少合适?”
八点水用轻蔑地眼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严总工,然后问他:“这位工程师,你在四建这么些年,收了对手公司多少好处?”
严总工一惊,八点水已经步步逼向前:“是谁给你权利,在项目工程上动手脚,是谁给你壮胆,让你雇凶杀人,又是谁借你这么大胆子,居然敢贿赂到我的头上来!”
严总工正在惊恐之中。
我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呐喊吆喝的声音,严总工的脸色顿时又惊转喜。
他连退几步,退到一个他认为离八点水比较安全的位置。
他指着我和八点水:“你们两个人,不要以为自己一个受市委书记眷顾,另一个会点拳脚,就能把我怎么样?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惹到了我们这里,就别想活着出去!”
我听严总工这口气,是不想留活口了。
我愤而问他:“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当了一辈子的工程师了,基本的责任和人性应该有的吧。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工程上做手脚?”
严总工嗤笑地看着我:“林小莹啊林小莹,你以为你是从总部派来的人,就可以改变这里的格局吗?我告诉你,当初燕少还不是一样来过,我们想怎么样,不是照样怎么样。你啊你,还是太年轻,太嫩了。你要是安分守己当你的技术员,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你三番五次的要坏我的好事,我留你,就是不给自己留活路。”
我听到他竟然还有脸提到燕少,心中悲愤。
燕少担心南川的项目,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他最终在南川遇难,这里面,是否也有这位严总工的黑手?
我看了一眼门外,已经站了一堆壮汉,看样子都是职业打手,仅凭外表而言,并不比八点水差到哪里去。
我转头看着严总工,带着一种不可理解的心情:“你醒醒吧。我们来之前已经报过警了,你雇佣的那几个混混,也已经对警察招了你。就算真的把我们灭口了,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严总工听到我这话就哈哈大笑。
“林小莹,所以说你还是太嫩了。我在这片山区混了这么多年,警察什么的不比你认识得多吗?你就认识一个小警察,就以为自己可以翻天了。实不相瞒,你认识的那个叫程刚的愣头青,今天就要被借故调走了,我让他来参合我的事。”
我没想到,看起来忠厚而热情的严总工,人模狗样的外表下居然是如此龌蹉的内里。
八点水一直在无声地看着我和严总工的对话,他锋利的眼神,一一的滑过在场的所有人,似乎要把每一个人的样貌特征都记在心里。
我后退一步,有点抱歉地对八点水说:“对不起了,把你拖下水了。”
八点水毫不在意地回答我:“啊,没什么,不跟着你来,还见不到这么有趣的场面呢。”
严总工看到八点水如此淡定,叹息着摇头:“记者同志啊,你真是太可惜了。本来我想要和你好好合作的,谁知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我想说严总工,这么老的台词就不要拿出来炫耀了。
八点水轻狂地笑着:“地狱又怎么样?挡了我的道,我照样灭了它!”
“灭?你要怎么灭,哈哈哈,”严总工笑得很开怀,“等下我让他们下手重点,争取一棍子就把你们打死。然后弄一起工程事故,埋到下面去……林小莹,八记者,你们有没有什么亲人啊?我们XX集团在赔偿方面,一向是非常积极的,哈哈哈。”
我扯了扯八点水的袖子,他转头看向我,我则在他耳边轻声道:“过会儿你冲出去,不用管我。出去以后,请替我联系我们集团的副总秦月天,告诉他所有的一切……”
八点水看着我,眉毛扬了扬:“秦月天?”
我点点头。
八点水则直起身子,板着脸:“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我着急的。
八点水就环视了一下四周:“把女人留下自己逃跑,不是我的作风。”
“逃跑?”严总工尖着嗓子,“你们谁都别想要逃跑!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就是死,也得给我死在这里!”
我看着站在外面一排排的职业打手。
这些人,应该才是严总工亲自培养的势力。
他在南川作威作福,欺上瞒下,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像对付我这样的小角色,他都藏在背后,花点钱,用毛艳和一些混混那样的人,来制造麻烦。只有当事情升级到一定程度,他才会动用这些打手。
现在在这个会议室里,除了我、八点水和曹大爷,其余都是严总工的人。
而在外面,则是训练有素的壮汉。
八点水擅长格斗,但是他双拳难敌四掌;我擅长跑路,可是这水泄不通的地方,我要朝天上跑吗?曹大爷擅长爆破,这个……这个现在实在没什么用处。
我赖以求援的秦总远在天边;我可以依靠的市委书记联系不上;我信任的警察小哥,一个人抵挡不住污浊之流,已经被发配边疆;而我最要好的那帮青头帮兄弟……我真后悔来这里没带上他们。
我们三人,现在可谓是瓮中之鳖,严总工要让我们此刻死,我们活不到下一秒。
然而,就在我以为明年的今天就是我们的忌日的时候。
曹大爷突然大吼了一声,挣脱了工人的钳制,退到了一个角落,举起了手里一个黑色如同小电筒的东西,拇指按在最顶端一个红色按钮上。
“姓严的!别高兴得太早!今天我就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严总工是个工程师,而且是老牌总工程师。
他一看到曹大爷手里的东西,脸色就变了。
不但是严总工,在场的人,包括我和八点水,没有不变脸色的。
曹大爷手里举着的,是一个炸弹的引爆器。
曹大爷咬着牙笑:“姓严的,别以为只有你留有一手。我曹某人今天来,也不是空着手的。这栋大楼里,我已经安好了炸弹。只要我一按手里这个东西,这栋大楼就会呈内陷式倒塌,这里面谁都别想逃出去!”
他这话说完,严总工的脸色已经苍白了。
他急忙摆着手:“不要,不要老曹,你不要冲动。这大楼里这么多人命,你不要冲动啊。”
曹大爷哈哈笑了一下:“人命?严老狗,你也配和我说人命两个字?我家孙女的命是不是命,小莹的命是不是命,八记者的命是不是命?你想要杀我们的时候,你想过我们的人命吗?严老狗,我埋这个炸弹,没想到还真的用得上。这都是你逼我的!”
局势一瞬间扭转,我和八点岁都震惊了。
我刚刚还在想着,曹大爷只会爆破,对目前的局势没什么帮助,没想到,恰恰是曹大爷的爆破能力,完全的改变了现状。
严总工已经恨不得下跪了:“是是是,是我不对,是我处理事情不得当。老曹,老曹,你先把东西放下,有话好好说。”
“放下?”曹大爷反问,“你当我白痴吗!我告诉你严老狗,我孙女已经瞎了,我儿子媳妇也不认我了,我曹某人活在这世上已经没什么牵挂了。今天我就要让你给我陪葬!这里面的每一个人,谁想要踏出去,我立刻按下这东西。全都给我别动!离我三米远!否则我马上按!”
曹大爷最后几句,中气十足。
吓得原本想要靠近的几个人立刻后退。
大爷现在在角落里,背靠墙,视线宽阔,根本没人能够靠近抢到东西,而他拇指就按在上面。
谁都怕他手稍微一抖,就把大家伙都给葬送了。
连我都怕。
大爷的秉性脾气,恐怕严总工几个,比我都更了解。
他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只要他说他安了炸弹,那就一定是安了。而且曹大爷的爆破技术如何,严总工几个,也比我都更清楚。
更重要的是,曹大爷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说一不二,脾气火爆的糙汉子。
我猜想他人生唯一看重的,除了自己的职业道德,就是自己的儿子和孙女。现如今职业这上面,他已经被伤透了,而亲人那边,又是伤痕累累,再也不愿意原谅他。
大爷内心的绝望和崩溃,可想而知。
有可能大爷这次来找严总工评理,就是带着同归于尽的心情来的。
而我和八点水的乱入,使得局势更加复杂。
曹大爷也许之前还有一丝的不忍,现在也全被逼到了绝路上。
本来这里的是工程总部,懂爆破的不在少数,仔细排查,应该能找到炸弹会埋在哪里的。
可是现在懂这方面的人……全都在这个会议室里关着。就算有人想要去找炸弹,都有心无力。
八点水面露微笑:“不错,这个大爷我很欣赏。”
我的内心是抓狂的,欣赏你妹啊,本来还想着说不定能杀出去的。这下大家的命都要没了,你还欣赏,你去地狱欣赏吧!
看到这里,大家一定会以为这就是今天最凌乱的一刻对了吧?
不!
你们的认知是错误的!
今天的局面,可以用一句总结,那就是——没有最凌乱,只有更凌乱!
正在我们都为了大爷手里的炸弹引爆器而双脚发软的时候,楼下看门的大叔颤颤巍巍地跑了上来。
“不、不好了严总工,不知道为什么,外面来了几、几大帮人。您说过不准任何人进来,所以我已经把大门锁死了,您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大叔这么一句话,立刻把本来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众人,继续推向悬崖。
最让人震惊的是,他、他居然把大门锁死了!
这是生生的不给大家活路啊!
严总工大概今天就是故意给我设了局,所以才下令我来了以后不准任何人进入。谁知道现在居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哭丧着脸:“什么几大帮人,什么意思?”
大叔就结结巴巴地:“一、一帮是什么青头帮的,全都拿着刀枪棍棒,叫嚣着要把他们的大姐放出来。另、另一帮是警察,开了好几辆警车过来,全都闪着灯。还有一帮……人不多……”
前面的青头帮和警察已经很让严总工冒汗了,一听到最后一帮的人不多,总算稍稍松了口气:“不多就好。”
“可、可是,”大叔又结巴道,“好像是市、市委书记一群人,还陪着一个说什么从集团总部来的、的什么秦、秦、秦……”
“秦月天?”没想到打断大叔的,是八点水。
我看到严总工要口吐泡沫,倒地不起了。
我此刻的表情大概是欲哭无泪的。
青头帮的兄弟们,警察同志们,还有我亲爱的秦总……你们早五分钟过来,局势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大家赶场子似的,争先恐后的要把局面搅得风中凌乱的决心,我林小莹是感受到了。
现场正在持续紧张与沉默之中时,外面突然传来大喇叭的声音:“里面的犯罪分子听着,里面的犯罪分子听着,放下武器,缴械投降,坦白从宽,人民警察是会公平、公正的对待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