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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表嫂,起火了。”
卫嫤抽着鼻子,正在辨认从哪传来的烧焦味。在她身后长桌上教谷雨和立秋识字的阿彤惊恐地站起来,朝她背后有些颤抖地说道。
顺着她的视线卫嫤扭头往后看去,方才还平静的书桌,火势飞速沿着桌子向上蔓延,眼看就要烧到石头奋力保下来的那本账册。
想都没想,卫嫤直接扑过去,将所有没烧着的账册挥在地上。谁知情况不好反糟,账册刚碰到地面,就跟疯魔了似得机体自然。没办法之下,她只能尽可能抱起两本放在手里。
扭头,她朝身后被吓呆的四人命令道:
“阿昀先叫舅舅和娘还有丁大哥他们全都躲出去,阿彤……不你不熟悉路,谷雨去幽州府衙叫大人带人手来救火,剩下的人赶紧去院里打水灭火。”
收到指令,呆愣的四人组如梦初醒,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卫嫤抱着账册殿后,鼻子再次抽抽,她总觉得空气中有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好像是股臭味?想到这她瞳孔微缩。看到从东厢过来探头的卫妈妈,她想都没想拉起她的手。
“娘,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顾不得其它,将最重要的那本账册往怀里一戳,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趿拉上鞋,直接朝院门口奔去。
“别救火了,也别管院里东西。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见众人有些犹豫,她下了死命令:“谁要是不跑,回头我把他卖青楼,不想死得很惨就给我使出吃奶的力气跑。”
“青楼”两字的威慑力绝对足够大,受迫害最深的谷雨撒丫子地跑。那反应,比刚进草原遇到马贼时还要灵活。
“表哥,你背着舅舅跑,最起码要跑出这一条街。”
最后剩下的丁有德最识时务,将图纸和锁芯揣到怀里,他想都没想就往外面跑。连带其余丫鬟小厮,一院子十来号人,加上预知危险早已脱缰的马儿千里,在幽州城宽阔的街道上开始了千里大逃亡。
还没等逃到下一条街,背面巨大的一声轰鸣,房顶被冲击波掀的完全脱离抛向半空,一行人也被热浪烘的掀翻在地。卫嫤本就轻盈的身体向前扑去,刚好倒在马背上。
在他们倒下的瞬间,金色甲胄的西北军迈着整齐的步子占领行宫前的主干道。
原定后日才到的圣驾提前两天来临。
当然在火灾蔓延半个城池之前,卫嫤连带四合院内所有人,甚至连马匹都没落下,被西北军押送到了相邻的幽州府衙。见到他们,楚刺史面色严肃,一向弥勒佛般笑脸迎人的袁刺史,圆胖的脸也拉得老长。
走到她跟前,袁刺史额头冒出一层薄汗:“晏夫人贤惠大家都知道,但明知圣驾这两日就会倒,你怎么还弄出厨房火灾呢?”
“我?”
被西北军带着跪下的卫嫤站起来,挺直腰板,脸上一副日了狗的表情。
“贤惠?袁刺史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幽州、凉州两地官员,谁不知道我们家是大人负责一日三餐。我也在纳闷,刚我好好的教弟弟读书识字陶冶情操,突然间地上就冒火了。要不是我逃得快,只怕这会命都没了。”
说完她顿了顿,脸上满是愤慨:“好歹阿衡是被圣上亲封的镇抚,我们二人也在皇上跟前挂过号,阿衡身上还带着皇上密旨。万一我反应慢点,今个弄出人命官司,你说到时候皇上会怎么想?”
为了迎接圣驾到来,幽凉二州所有主要官员齐聚幽州府衙,开最后一边临时计划会议。
这会袁刺史和楚刺史身后站着的,乌压压一片蝉翼纱冠帽。听她说完,凉州城那半边天黑煞有介事地点头,承认确有密旨一事。
楚刺史板着脸:“圣驾马上就来了。”
“阿嫤,原来你在这。”
一直不见人影的晏衡带着一脸汗从外面跑来,原本一丝褶皱都无的官袍上灰一道土一道,身上全是烟火气。
看到她本人,他冲过来攥住她袖子,似乎要确认她是不是幻象。
“还好你没事。”
卫嫤严肃的面色瞬间变得柔和:“我没事,大家都没事。刚我闻到一股怪味,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叫大家逃了出来。衣服上有点脏,是被爆炸冲击波给撞倒才跌上的。”
“没事就好,”晏衡满脸庆幸:“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好办完差,没等回到家,就看到那边火光一片。冲到门口刚好被西北军同僚拦住,说你们所有人都在府衙。”
卫嫤耸肩,面上一片无辜:“我们被当蓄意扰乱接驾事宜的厨房纵火犯,用长-矛顶着押了进来。”
晏衡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厨房烟火气那么大,阿嫤从来都不会进去。”
开阔的府衙大厅内,晏衡一脸理所当然。虽然情况有些紧迫,但看到晏衡对着媳妇那副二十四孝的温顺模样,原本严肃紧张的众人,还是忍不住冒起强烈的不切实际感。
晏镇抚,你身为男人的硬气呢?还有为官者的威严呢?
君子远庖厨啊!
众人浓浓的吐槽几乎要化为实质,唯一保持清醒的楚刺史问道:“晏夫人方才说,你觉得有些不对劲?”
楚刺史壮硕的身材,还有常年行伍间练就的肃杀之气悉数向她身上冲来。一双杀伐无数锐利的眼,更是灼灼地看着她。
“无缘无故突然着火,一般人都会慌不择路,为何晏夫人会有如此精准的判断?”
他话语中的诱惑之意是那般直白,几乎就差明着说,这场火灾是她一手策划,所以早有预知。
府衙内官员不切实际感瞬间转化为凝重,近百双眼睛集体看向卫嫤。晏衡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独自承担绝大多数怀疑的压力。
“我一向比别人冷静,再说这场火对我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先不考虑,接驾之事出了这么大纰漏,总得有人负责。”
楚刺史身后,一众官员皆煞有介事地点头。形势对他们很不利,卫嫤瞳孔微缩。她一直看不透楚刺史,这只老狐狸先前突然变得友善,这会又瞬间发难,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这一切的转变背后有何玄机她不清楚,但她很明白,今日绝对不能随便背黑锅。
“楚刺史的意思,是要不分青红皂白,叫我担下这责任?”
楚刺史面露无奈:“时间紧迫,事后定要好好查证。不过如今只能暂时这样,毕竟火不会无缘无故着起来。”
不会无缘无故失火么?圣驾临近的报告声频频传来,即便能灭火,空气中那股浓浓的烧焦味也散不去。这事即便皇上不追究,随行其他官员也难免会提及。时间紧迫,接驾之前必须得找出一只替罪羊。上任不足两个月,根基尚浅的晏衡是最好的选择。况且火灾发生在他家,都不用找什么理由,大多数人都被楚刺史的说辞说服了。
一时间卫嫤也只能苦笑,就算她能想出辩白的理由,众口铄金,说出来还有意义?
“幽州行宫下面有密道吧?”
后面这一句,出自谁都没想到的韦舅舅之口。自打被押解进来后,肤色黝黑身形有些佝偻,完全一副庄稼汉形象的韦舅舅,便作为背景板被忽略个彻底。
虽然开口但他依旧低着头隐在暗处,摸不清情况的大多数官员纷纷纷纷思索这句话中意思。而在场唯一确定幽州行宫地下有密道的袁刺史,惊讶至于焦急地寻找着声音来源。
韦舅舅的来头卫嫤一清二楚,当年韦相可是这座城池的设计者。工匠虽然清楚细节,但他们每个人只负责一部分。这座城池里面究竟有什么,绝对没有一个人比韦相更清楚。韦家人说有密道,那一定就有。
即便这些年来城中布局有所改动,但看袁刺史陡变神色,卫嫤也确定密道从没有改。
向前一步她与晏衡平行站立,脸上满是嘲讽:“毕竟火不会无缘无故着起来?是吧,楚刺史大人。大家都奇怪为何火会从地底下着起来,现在理由找到了,原来是下面有老鼠蓄意纵火。”
逐字逐句地说道,她拿出前世女总裁的威压,视线一一扫过后面那片蝉翼纱冠帽的两州属官,不出所料在其中看到几个紧张的人。
“看来这事要真相大白,”卫嫤好笑地看着袁刺史:“真有意思,没想到袁刺史治下,幽州城内也有这样吃里扒外的属官。”
短时间内袁刺史那张不容易做出生动表情的胖脸上,神情却是一变再变。从楚刺史将嫌疑推到她身上时的疑惑,到幽州密道被揭露后的震惊,最后却是一抹意料之外iade坚定。
向后扫了一眼,袁刺史面色阴沉:“圣驾离幽州城仅剩五里,再争论下去耽误接驾,可是谁都推脱不了的大罪。”
说完他看向楚刺史:“楚刺史避重就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晏镇抚身负皇上密旨,等同于钦差。真相如何还未查明,就贸然给他定罪,无论如何都不妥当。”
众人争论这会,府衙内温度逐渐升高。等袁刺史说完,门槛处甚至冒出一缕火苗。
“这下圣上想看不见也难,作为第一处起火人家,还得晏夫人一道跟去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