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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晏衡前来迎亲的是几位军中袍泽,西北多战事,经历战火洗礼的军汉身上自有见过血的杀气,即便脱下盔甲也难掩锐利锋芒。
被卫妈妈请来难为婆家人的四邻皆有些发憷,唢呐声停,门前出现罕见的寂静。米铺掌柜娘子想起夫婿提到晏衡时说那句“粗人疼媳妇”,终于大着胆子站出来,双臂一伸拦在门前。
“姑娘家娇贵,怎能随便让你迎了去。想进门,得先过我们这关。”
四邻如梦初醒,大喜日子怕什么。众人在门前站成一堵人墙,见此掌柜娘子更是被壮胆,掏出一沙包,指着旁边垂髫幼童。
“你们出一人,与大妮比赛踢沙包,输了大家看怎么罚?”
“发红包!”众人连声起哄。
晏衡身后,丁有德提着一篮子红包。说是红包,其实就是用红纸封点铜钱、喜糖、银锞子,迎亲时发给四邻图个喜庆。昨日他们兄弟几个熬夜包到手发麻,那时他还觉得晏衡太过小心,准备这么多完全用不上。这会看到站在人墙中,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的妇人,他突然觉得手中篮子有点不够份量。
头皮发麻,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丁有德走上前。
大妮托着沙包,仰起头小大人似得叹息:“新郎官长得真好看,那我踢简单点。”
丁有德无语望天,小丫头你踢难点真没关系,左右心急的人也不是我。晏衡能娶这么个漂亮媳妇,我们正羡慕嫉妒恨想给他添点堵。
身后一阵压迫感传来,丁有德赶紧停下损人不利己的畅想,手忙脚轮跟着踢起来。大妮说简单,但沙包前踢一下后踢一下,他发硬的骨头根本做不到。眼见着沙包要落地,他眼疾手快接起来。脑子一转问旁边孩子再要两个沙包,连带一开始那个,三个沙包轮流被他抛出去,越抛越快最后在半空中连成半圆轨迹。
“好。”
不知是谁带头起哄,周围叫好声一片。出了一身汗,丁有德连声讨饶:“大家行行好,再扔下去我这胳膊今天没法端喜酒了。”
掌柜娘子看得过瘾,大手一挥:“算你过关。”
晏衡不声不响地递过篮子,丁有德抓几大把往四周撒。大人伸长手捞,小孩子灵活的蹿来蹿去抢,抢到后叽叽喳喳炫耀着里面包着什么,一时间场面热闹无比。
被好开头勾起了兴头,众人也不怎么惧这几个军汉了。跳大绳、掰手腕、叠罗汉等花样百出,轮番番折腾下来高-潮迭起,迎亲众人各个出了一身汗。见热闹四周逐渐有人涌来,一时间欢声笑语盖过了喇叭、唢呐声。
眼见日头西斜,吉时将至,晏衡拱手道:“时辰不早了,大家通融一二。今日恰逢乞巧节,宵禁到子时才起,若不尽兴,稍后一道来吃杯喜酒。”
“好!”
“好什么好!”掌柜娘子拔高声音压住众人:“新郎官还没上场,最后一关你亲自来。”
晏衡拱手:“合该如此。”
掌柜娘子走过来:“不是我唱衰,女人不易,做姑娘时比不得兄弟自由,嫁人后更是不得闲,生儿育女操持后院,一年年从青葱水嫩变黄脸婆。卫家姑娘如今好颜色,新郎官自然愿意宠着护着,但谁知道过几十年是什么光景。这样,今日当着这么多人面,你背胖嫂走一圈。待日后即便阿嫤不好看了,你也不能有了新人忘旧人,让人随便欺负她。”
待掌柜娘子说完,胖嫂从人群中走出。她人如其名,竖着比别人横着还要宽。
晏衡面色犯难迟迟未动,见此四周安静下来,掌柜娘子面色一变:“新郎官这是何意?”
大门后面,一直默默听着外面动静的卫妈妈面露疑惑,衡哥儿可不像这样的人。在旁跟她一道听着,跑来跑去传消息的谷雨,见此跺跺脚跑进房中学舌。
“胖嫂是谁?”
谷雨扯下帕子,义愤填膺:“都什么时候了,姑娘还管胖嫂是谁。姑爷如今连做做样子都不肯,日后还不得找别个磨人的小妖-精。”
卫嫤笑喷了:“这些话都谁教你的。谷雨别急,将心比心,若你被迎亲,在婆家门前被人要求背一身材肥硕的七旬老叟,你可乐意?”
“当然不行,不对,这事怎么能比。姑娘家要一开始就这么被婆家给下马威,以后还不被拿捏死。反倒是男人,就得狠狠杀杀他威风。”
卫嫤不得不承认,谷雨说得有理,顿了顿她坚定道:“阿衡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必有隐情,你再去外面看看。”
谷雨赌气地走出去,她倒要看看能有什么隐情。
还没走近,就听门外传来坚定的声音:“大家的意思晏某明白,只是我与胖嫂素不相识,恕此刻不敢冒犯。若真要背一人,也不是不可,在场诸人只有岳母最合适。”
虽然心里有谱,但终存着三分忐忑的卫妈妈走出去。见到她,晏衡走过来轻声解释:“阿嫤心中最重要的人便是娘。今日我背您走一圈,日后阿嫤到了这般年纪我再背她,娘看可好。”
见卫妈妈点头,晏衡蹲下去:“娘,您上来抓稳了。”
四周先是寂静,片刻后不知谁说了一声“此乃大孝”,而后赞叹声此起彼伏。世人重孝,可此孝多为儿媳侍奉公婆,罕有女婿孝顺岳母。可谁家无女儿,谁不希望出嫁的姑娘受夫婿敬重、日子和美。虽然新郎官没明说,可他待岳母都如此,那对新妇肯定差不了。
匆匆赶来的楚琏恰好看到这一幕,身着吉服的晏衡背着卫妈妈,一步步慢慢从贺喜之人面前走过。经过他面前时,眼眶发红的卫妈妈面色一愣,晏衡神色丝毫未变。
“今日正宾之事,我代阿嫤多谢世子。时辰尚早,世子不如留下吃杯水酒。”
见他面对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之人始终神色坦荡,对他说话时理所当然地将阿嫤纳入自己保护圈,楚琏心下空荡荡的。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比不上晏衡。固然他可以给阿嫤富贵,但出身决定了他永远不可能明媒正娶阿嫤,堂堂正正地孝顺卫妈妈。
面前这个男人能满足阿嫤所有期待。想到这,楚琏豁然开朗。他不是从小就希望阿嫤一生喜乐?既然他注定护不住她,又为什么阻拦别人保护她。
“阿嫤的喜酒我自然要喝。不过在喝酒之前,还得先背她上轿,别忘了我可是阿嫤长兄。”
晏衡神色一紧,而后唇角上扬:“那晏某在此先谢过舅兄。”
舅兄……楚琏一噎。他怎么没早点赶来,挡在门前用诗词歌赋难为死这粗鄙军汉!
两人眼神交锋之际,谷雨小跑进房,面带喜色:“姑娘,姑爷说他不随便碰陌生人,这会他正背着妈妈在外面走呢。外面那些人眼红着那,一个个都羡慕姑娘找这么个好姑爷。”
心下动容,卫嫤拉下盖头,盖头下唇角高高扬起,她果然没看错阿衡。
待见到背她上轿,嘱咐她“日后要在人前给晏衡做脸”、“人后随便欺负,晏衡敢还手就告诉他”、”管好家里钱,男人一有银子就作怪”,喋喋不休,似乎要站在一个成亲男人立场把所有经验倾囊相授的楚琏后,卫嫤唇角上扬,楚琏终于想开了。话说回来,有哥哥的感觉还真不赖。
“大哥也是,吴氏虽有不妥之处,但你才是镇北侯府顶梁柱。只要你强了,别人自不敢轻慢侯府。其实我挺羡慕吴氏,她有兄长给撑腰,我也盼着自己能有那一日。”
楚琏脚步放缓,双手一拖把她往上拱了拱,“会有那么一天”。
说话功夫已到轿前,卫嫤坐定轻松道:“我相信大哥。”
唢呐声响,喜轿起轿,晃晃悠悠坐在里面,没一会她还没好全乎的伤口隐隐有些肿痛。换个坐姿减轻疼痛,好不容易听见外面月老庙人声鼎沸,过了这条街便是喜堂,队伍突然停下来,不远处传来满是挑衅的声音。
“听说新郎官发了好多喜钱,看新娘子这长长一排嫁妆,想必也不缺钱。今个正好过节,双喜临门,新郎官一人给发点钱,让咱们这些苦命的花子也站点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