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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陇西走十个小时不到的路程,他们遇到了五个官方关卡和四个私设关卡,私设关卡里有两个是附近的村民,还有两个是临时组建的队伍,仗着人多又有异能者就做那劫道儿的事儿。
殷子充自然不可能给私设关卡缴物资,能直接冲过去的都直接冲过去了,地上摆的障碍物和钉子碎玻璃在被原劭谙改装过的车轮面前不堪一击。
只有一处他们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奥迪外面包的铁皮被他们扔的锤子砸了个坑,前面还有一辆桑塔纳妄图将他们撞停。
然而看到殷子充等人掏出的枪,这群人里大部分立刻就老实了,一个速度异能者妄图抢枪,被贺清洵废了两条腿,看得出这些人的目的和之前的村民不同,明显是冲着抢劫杀人来的,于是他们下手也没客气,几乎暂时废了对方所有人的行动力,等到了下一关卡的时候,将这件事告知给了那里的排长,至于部队会不会采取行动,他们就管不着了。
“小明,你怎么了?”正在开车的冯楠看副驾驶上郑修明脸色苍白,“是不是晕车了?”
刚打了个盹儿的殷子充睡眼惺忪的从贺清洵身上爬起来,把头探到前座去,“近乡情怯?”
“有点紧张。”郑修明现在完全开不出玩笑,这一路走过来,他心里更加没底,无论是距离道路不远处的空地上堆成小山被焚烧的尸体,还是一脸狰狞妄图劫道的匪徒,都让他担心父母担心到快要哭出来。
殷子充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对方,转头望向窗外,这时候刚到凌晨四五点,夏天夜短,外面天光渐亮,路边也有些一闪而过的平房,偶尔还看得到一两只丧尸。
等终于到了陇西县城外头,可惜按规定还要在用以隔离的板房住上三天,然而郑修明整个人都急懵了,好在冯楠及时拉住了他,殷子充看到屋里和值班排长说话的应该是个连长或者连指导员什么的官,忙给原劭谙使了个眼色,原劭谙点点头,从空间拿了一个准备好的小药箱出来,然后向那连长走过去。
“同志,我们都是异能者,身上没有携带异种病毒,这完全可以放心,”说着,原劭谙又介绍了殷子充,“这是我们队长,是来找他表舅的,造一个月就跟他老人家联系不上了,这把人急得,您看能不能先把我们放进去,我们直接去队长的表舅家,一准不乱跑。”
“你们这么长时间都等过来,怎么就等不了这三天呢?”那连长笑呵呵的,不去看原劭谙手里的东西,嘴上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这不是眼看就在跟前了,更是等不了了嘛。”原劭谙虽然现在已经做不来十几岁为了讨生活而卑躬屈膝的模样,但也算深谙官场规则,语气谦逊中带着点讨好,“这是我们从x市带来的抗生素和一些外用药,都是担心路上情况不明以备不时之需的,现在既然到了咱们陇西县,眼瞧着这里治安好秩序好什么都好,这些东西自然用不上了,干脆送给部队里,也算是拥军了,特殊时期,也没有更好的东西,只希望能给战士们帮上点忙,我们也就安心了。”
“看你说,”连长收下医药箱,眯着眼拍了拍原劭谙的肩膀,“咱们当兵的不就是应该急群众之所急嘛,这样吧,我给你开个条子,你们先进县里住下,别乱跑,等三天隔离期过了,再出来。”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原劭谙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看对方拿出笔来写条子,就又状似随意的问起县城里的情况。
“你们想必也听说了,陇西县安置了不少从其他市里迁出的老百姓,学校里,工厂宿舍里,都安排了人,就这样还住不下,本来想往居民家里安置,但前两天一直在出事儿,只得把昨天来的都安排到广场去住救灾帐篷,就这样还在不断来人,真是……”连长摇了摇头,把纸条递了过去,“要是你们表舅家住不下你们这群大小伙子,就拿着这个条子去广场上找赵政委,好歹把你们安排到一个帐篷去。”
“那太谢谢您了。”原劭谙听他说因为要往居民家中安置移民而出了事,心里一个咯噔,一回头,果然郑修明的脸又白了几分。
等终于进了县城,郑修明的心更是沉了下去,路上特警武警都有,但仍时有叫骂声传来,整个县城内部仿佛都流淌着暴躁的气息,路过县城里的健身广场,还见到一股浓烟,也不知是谁家在开火做饭还是什么东西着了,不过根据传来的惊叫和哭声来看,应该是后者。
“就是这儿?”冯楠一边拐进小区,一边问道。
“就是路边这栋。”郑修明还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去,三脚并作两步,一个眨眼就来到
302室门口,抬起手就狠拍防盗门,“爸!妈!我是明明,我回来了,快开门啊妈!”
“怎么回事?”这时候殷子充他们也收好车上楼来了。
“我不知道,没人开门。”郑修明眼睛都红了,转过身又开始敲对门家的大门。
“怎么了这是?都哪儿来的啊就聚到这儿?我喊人了啊!”这时候,一个提着大水桶的男青年走了上来。
“王哥!”郑修明叫到。
“哟,小明回来了。”王姓青年有些惊讶,“你咋才回来啊,你/妈在县医院呢,昨天政府的人来发玉米面饼子,我正好打水去了,结果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伤了腰和腿,还是我给背去医院的,我把水放下就带你去,刚好玉米面糊糊也熬好了,正准备给你妈送去的。”
郑修明忍不住双手颤抖,心里忍不住庆幸,以前他一直不喜欢王耀这个人,总觉得他不知上进就知道在家混日子,如今自己不在,竟多亏了他照顾父母,“多谢你了王哥。”
“行啦,我奶奶没了以后叔叔阿姨没少照顾我,我要是这点忙都不帮那还是人吗?”王耀叹了口气,将门打开把人带了进去,“好在你回来了,我白天要跟人去县城外面挖野菜,只赶得及给你妈送早饭和晚饭,白天她那里也没个人,你回来了正好能照顾她。”
郑修明一愣,颤声问道,“我爸呢?”
王耀往饭盒里倒玉米糊糊的手一顿,“没了。”
“咋就没了?”郑修明脸色更白了,整个人打了个晃,冯楠及时扶住了他。
“你爸其实一周前就感染病毒了,但他和你妈一直谁都没给说,直到大前天我觉得不对劲,给你们家送水的时候趁你妈不注意冲进卧室看了一眼,才发现你爸眼睛都白了,被你妈捆在床上,浑身打摆子,我要被他去医院隔离治疗你妈不让,说是和你爸说好了,不去隔离,要等你回来,隔离起来说不定就被怪物吃了,我拗不过你妈,也担心隔离区那边出事儿,就只得跟你妈一块儿守着,我想着那些异能者一开始也是这么着,最后觉醒异能了也就好了,说不定你爸也能挺过来,结果只守到当天夜里,你爸就没了。”王耀叹了口气,一开始他其实心里有点埋怨郑叔叔他们隐瞒被感染的事实的,但……
郑修明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几乎就要晕过去,不过还是在冯楠的搀扶下停住了,“爸……”换过来之后,郑修明蹲下身,捂住脸,声音哽咽。
“你爸的骨灰在你家卧室里,你等会儿回去磕个头在烧点儿纸,现在要紧的还是给你妈送饭。”王耀将郑修明拉起来,“挺住喽,当了那么久的兵别跟小时候似的那么孬,你妈还得指望你。”
郑修明抬起头,已经满脸泪水,他哽咽着根本说不出话,只得狠狠点头。
“你们是小明的朋友?”王耀问道。
“我是他兄弟,一个部队出来的。”冯楠道,“这是殷队长,从x市一路送我们回来,多亏了他们,不然我和小明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儿呢。”
王耀点点头,“都不是本地人?还没地方住吧?郑家住不下,也能在我家将就一下。”
殷子充看了看贺清洵,然后点头道,“那就多有打扰了,”说着,从空间里拿了一箱挂面和两条腌肉出来,“这些东西还请你务必收下,算是住宿费吧。”
王耀一看,心里暗叹对方的大手笔,住宿费当然要不到那么多,里面说不定还有代替郑修明给的谢礼,“太多了。”
“得了兄弟,我们队长看你是个好人,舍不得你吃亏。”邱以嵘笑道。
王耀性格豁达,也觉得推来推去没意思,便收下了,“你们要留下修整还是跟我们去医院。”
“我和阿洵跟你们去趟医院,韶谙和大齐去路口当兵的那里拿刘连长的条子补个登记,”殷子充又从空间里把邱以嵘的设备拿出来,对他和方涵道,“你们俩留守。”
几人坐着殷子充的奥迪往医院走,十几分钟就到了,郑修明的妈妈住在普通病房,探视起来倒也容易。
郑修明跪在病床前,被母亲骤然衰老的脸和凌乱的白发刺痛了,红肿的双眼再次续起了泪水。
“儿?”郑妈妈看到郑修明,双眼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光彩,“真的是我儿子?我小明回来啦,呜呜,是不是我的小明啊,是不是?”
“是!妈!是我回来了妈,我回来晚了。”
母子俩抱头痛哭,旁边几个大男人也劝不得,心里发酸,只得纷纷背过脸去。
“死娃子怎么才回来啊,死娃子,你爸爸没了呀,你们部队派人来说你也没了,可是我不信,我不信他们说你死了,我要等着我儿子。”郑妈妈抓着儿子的手,语无伦次,嘴唇不停的颤抖。
“是谁说我死了?”
“你们部队的,说你出任务牺牲了,我才不信,呸!丧良心的!我儿子福大命大,我儿子福大命大!”
郑修明听了这话又是气又是急,气的是他们部队明明没见到他的尸体却给他们家报了丧,急的是老太太这状态明显不对,像是迷糊了,探手一抹,果然是发烧了,忙探过身猛按呼叫铃。“大夫呢?护士呢?怎么不给我妈上药?人都烧迷糊了!”
“按什么按?按什么按?不能叫一声么?哪来的那么多电给你们按铃?”一个年轻护士走了进来。
“你怎么说话呢?我妈这都烧糊涂了?你们怎么不管?”郑修明站起身来。
小护士被床前这一圈身材高大的男人吓了一跳,这个病房三张床都是重病号,以前是要送icu的,现在没那个条件,每天要废的药多又不会有什么起色,家里没钱没势,家属也窝囊,所以医生都是爱理不理的,21床这个老太太一直只有一个据说是邻居的年轻人跑前跑后,他们都觉得肯定是付不起医药费的,所以干脆拖着,没想到拖着拖着,今天拖来这么多人,这该不是要医闹吧?还好现在医院有当兵的,这样想着,小护士扬了扬脖子,“吵吵什么?你是21床什么人?”
“她是我妈。”郑修明忍着怒气,“我妈发烧了,是不是请大夫来看看?”
护士弯下腰检查了一下,“你妈现在情况复杂,要是能上药肯定给上,但现在药也紧缺,我们……”
“那就让我妈等死吗?”郑修明忍不住打断。
护士被吓了一跳,见对方面目狰狞,又人多,“我……我去给你叫医生。”
很快,一个中年男医生走了进来,“你们是21床的家属?”
“是,大夫……”
医生摆了摆手,“我姓赵,是21床的主治医生,你母亲的情况我们研究过了,要只是断腿扭腰,我们肯定加快给治,现在病房紧张,治疗好了都是送回家休养,可是你妈现在不止是外伤,她肺部还有个肿瘤,现在各大医院都没有化疗的条件,而且就算要化疗,你妈这个身体也不行,她的肾也在衰竭,但她又有脑梗,不能进行透析,现在只能……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不可能!”郑修明吼道,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我妈刚才还好好跟我说话呢!她好好地,你们给我妈上药,快啊。”
赵医生深吸了一口气,“我理解你的心情,一般这样的病人就算在没有这么多事儿的时候,医院也就是送进icu重症监护,然后不断地注射一些药物维持生命,如果病人的肾不再继续衰竭下去,那么还有救,但是!”医生立起手掌,阻止郑修明打断自己,“但是!我们现在没那么多药,我没有权利开那些药,你们可以去找院长试试,也可以到驻守本地的部队那里去找团长问问。”
殷子充上前一步拉开郑修明,“那请问院长现在在哪里?”
“我可以带你们去。”赵医生推了推眼镜,“我会让陈护士一直留在这照顾老太太,你们都跟我来,别在病房呆着了,这么多人会影响到其他病人。”
不消片刻,几人来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前。
院长看到几人一愣,目光转向赵医生,这是来医闹的?
“吴院长,这是我病人的家属,21床那个老太太,你也知道的。”赵医生推了推眼镜,“他们希望能给21床积极治疗。”
“这个……”吴院长也有些无奈,现在药品紧缺,每天为这事儿来找他的人不少。
殷子充也没多说,从空间里拿了五根金条出来,这些还是用从殷宏乔家里搜出来的钱到银行换来的,“我兄弟才从外面回来,他爸已经没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母亲死在病床上。”
吴院长吞了吞口水,刚想说什么,又看向赵医生,见赵医生依旧瘫着一张脸,心里有点犹豫。
殷子充毫无压力的又给赵医生白大褂口袋里塞了两根,“人命关天,两位也能理解的吧?”
吴院长最终重重的叹了口气,拿出一张纸刷刷几笔写了条子递给赵医生,“孝子难得,去吧。”
赵医生从头到尾表情都没变过一下,只是在心里对殷子充的大手笔有些惊诧,他拿了条子就转身出去了,殷子充他们自然跟在身后。
出了门,郑修明抓着殷子充的胳膊,“兄弟,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行了,救人要紧,”殷子充拍了拍他的肩膀,病房里处处有绝望的身影,他救不了所有人,但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朋友的母亲去死,“大齐那里已经是个遗憾了,希望你的母亲能够康复。”
“啥也不说了,以后咱们就是兄弟,赴汤蹈火,你一句话。”冯楠也是被殷子充的为人感动了,他是真没想到殷子充能做到这个地步。
“好了好了,我尴尬症要犯了。”殷子充不自在道,“都是些身外之物,是兄弟就再别提这事儿了。”
贺清洵对殷子充的决定一向是无条件支持的,而这一次他也觉得殷子充做得对,七根金条,换两个死心塌地的异能者再附带一个心地善良身手还算不错的普通人,这简直不能更划算。而且殷子充是什么人他不能更清楚了,要是殷子充这次不帮忙他才要奇怪呢。
一旁的王耀心里有些动容,心里对殷子充等人的感观从陌生人上升到了应该结交的难得一见的好人,从郑修明嘴里他能听出,殷子充这队人和郑修明冯楠并不算是一拨的,只是互相给过一些帮助,甚至很快就会分到扬鞭,而即便这样,殷子充还能毫不犹豫的拿出那么多金条来帮助郑修明救母,这让王耀忍不住在心里激荡起一股热血豪情。
而院长办公室里,吴院长抚摸着五根金条,心中也不知是得意还是惊叹,他做县医院院长已经四年了,还没人给他送过金条呢,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即便是这个时候,黄金也是硬通货。今天来的人若是给他送的是物资,那他肯定是不会违反规定的,毕竟在吴院长看来,县里的情况一天天步入正轨,他这种职位的人说什么也是不会饿肚子的,但黄金就不一样,它在什么时候都是财富,又方便携带,从那年轻人拿出金条的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
有了吴院长的条子,郑母很快被转移到单人病房,里面的设备都是目前能够使用的最先进的,即便这样,赵医生依旧说道,“我们只能尽人事,如果你母亲的肾脏继续衰竭,那就是天意了,就算送到省城大医院也是一样的结果。”
郑修明红着眼点点头,“谢谢你了大夫。”
“不必。”赵医生转过头看了看殷子充,欲言又止。
殷子充眨眨眼,跟着赵医生一起出了病房,“赵大夫有什么事不方便说么?”
“不是病人的事。”赵医生抿了抿嘴,有些难以启齿,“我把金条还给你,你能给我一些蔬菜水果巧克力什么的么?什么都行。医院食堂打饭是要定量的,又总是馒头土豆,我女儿四岁,正需要营养,我工作忙,没时间陪她,在宿舍里种的菜也总不熟,她妈妈因为异种病毒已经不在了,她那时候……吓坏了,到现在也不怎么说话……我……我担心……”
殷子充了然,“我这里有的,要怎么给你呢?你就这么拿着可能不太方便。”
“去我宿舍吧,我女儿也在那儿。”赵医生的脸上终于挂了点笑意。
“行。”殷子充答应的爽快,然后跟着赵医生去了宿舍,后面跟着不放心跟来的贺清洵。
到了宿舍,小女孩看到陌生人有些害怕,一直躲在她爸爸身后。
殷子充见她怯生生的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也不敢逗她,从空间里拿了些之前在x市种的番茄辣椒和小白菜,还有些腌肉,鸡蛋,两盒巧克力和一箱牛奶,想起之前搜罗贺家的超市仓库还有些玩具,就又挑了些适合小女孩玩的芭比娃娃和玩偶出来。
“这些就够了。”赵医生明显不是个善于受贿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当医生这么多年,正经红包也没收几个。
殷子充没有接赵医生递过来的金条,“说是送您的就是送您的,我兄弟的母亲还有赖您多费心思。”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赵医生急急开口。
殷子充笑笑,也不多说,拉着贺清洵就往外走。
赵医生想追上去,奈何女儿抱着他的腿,一脸懵懂的抬头望着自己这个做爸爸的,他没本事,没救的了妻子,现在女儿就是他的命,为了她,他什么都愿意做,赵医生握住手里的金条,目光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