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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徐青琬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中仿佛看见父亲就站在床边,抚摸着自己的小脸,嘴里还念道着什么,徐青琬努力想睁开眼睛听清楚时,父亲忽得不见了。
“父亲……”
徐青琬睁开双眼四处寻找,可哪儿还有父亲的影子,重活二世,这还是她第一次梦见父亲。
一股不好的预兆涌上心头。
莫非父亲……
徐青琬清晰的记得父亲的忌日,离前世父亲的出事之日还有七八日。
焦急,恐惧,不安,徐青琬在床上辗转反侧,梦里父亲究竟想告诉自己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微亮,徐青琬再也按奈不住,起身穿衣,收拾归整,便听见梯间传来的“噔噔噔”快步声。
狐疑谁起这么早,打开房门正想探个究竟,却不成想迎面来的却是朱大镖头。
“朱大伯,你怎么这么早?”
朱大镖头焦急问道:“徐三公子,你翁翁可起,我寻他有要事告知。”
“可是有我父亲的消息?!”徐青琬心里咯噔一下,迫切问道。
朱大镖头不知该如何回他,摸了摸他的头,叹了一息:“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去叫你翁翁吧。”
徐青琬急匆匆的敲响了隔壁的房门,大声道:“翁翁,李大伯来了,说有要事。”
徐老爷闻之,一骨碌爬起来,披上外衣,趿上鞋子,打开房门,动作一气呵成。见李县丞果真已经在门外等候,急切邀他进屋详谈。
徐青琬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侯在一旁打算旁听。
“可是有我家老二的消息?”
朱大镖头看了一眼后面跟进来的徐青琬,点了点头,“你老可得保重身子,人是找到了,可……”
“无碍,老夫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你讲便是,我受得住……”
“听闻永宁侯的嫡长孙霍大公子奉命巡查河道,在离山阳以外十公里的河里发现一具尸体,待打捞上来后,才发现是山阳县同知,现在山阳那边已经闹开了。”
“什么!确定是老二……的尸体??”徐老爷震怒!
朱大镖头表示十分肯定,“我派去送信的兄弟亲眼看到的,他倒是机灵,知道这事事关重大,又跑了回来……如今尸体摆放在山阳衙内,已验证是毒杀,霍大公子称要替徐同知呐喊申怨,要求知州大人查明真相,缉拿凶手……”
徐青琬身子微微晃动,竟有些失神,前世父亲突然离世,山阳张知州可是亲自派其管家一路护送,白氏扶棺回苏州。父亲的死因也是张知州亲笔书信告之翁翁,现如今一切却变了……
“朱大伯。”徐青琬突然跪在地上,磕头答谢,恳求道:“朱大伯既然有办法与山阳那边联系,可否送我和翁翁去山阳。”
徐老爷忽得明白过来,纵然内心崩溃,可依然撑着,对着朱大镖头长揖一躬,“还请朱大镖头相助。”
朱大镖头犹豫片刻,想着黄安的嘱托,叹了一息,“老爷子节哀,此事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冒些险罢了,徐老也知,做我们这行的黑白道上多少认识一些人,咱们这条河道上我倒认识几个水匪,虽有些贪财,但还算有几分义气,若你们舍得花银子,让他带你们走水路,想来他们也很乐意。”
“朱大镖头的恩情,我徐烨华铭记于心。”徐老爷再次长揖答谢。
………
山阳一处废弃的码头边上,停靠一艘小船,船上的船夫已经不见踪影,这时候,从里面摇摇晃晃走出一人,身着白色素服。这是徐青琬第二次参加父亲的丧事,一切又好似回到前世,她有种仿若隔世的恍惚感。
“请问可是徐同知的家人?”
陌生的声音,徐青琬抬眼打量,眼前的这人大约四十来岁,身形偏瘦,小眼睛,一看就是很会算计的样子,这让徐青琬不由得谨慎起来。
“我是,请问你是何人?”
“公子莫怕,在下姓黄名安,受人之托,已经替几位爷准备好了马车。”
徐老爷正好过来,顺着他的手指,瞧了过去,不远处果真停着二辆马车,心里隐隐吃惊,莫非这也是朱大镖头安排的?这人办事可真是稳妥,心思缜密,行事十分周全。
徐老爷心里默默地承了这份恩情,想着有朝一日,定会还了今日之恩。
…………
马车行驶了半日,申时低至山阳府衙。
府衙门口的灯笼白得刺眼,徐青琬浅看了眼周围积聚的人,有的神情悲伤,有的却象是在瞧戏。
每往前踏一步,徐青琬脚底似有千斤重。
徐乔安就站在徐青琬的身侧,他能窥探到她眼底深处的怅惘和悲痛,还有挣扎着不涌泯灭的自责,最后,他不由得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哥在呢,想哭就哭出来,别忍着。”
被霍易宸安排在府衙门口看守的文松率先发现了他们,对着身边年轻的黑衣男子耳语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文松又一溜烟不见了。
倒是那黑衣男子,大步迎了上去,吆呼开门口看热闹的闲人,辟出一条道,”徐家老爷协同两位公子到了,快请徐家老爷及两位公子进去。”
这话如同一记惊雷在人群中炸了。
徐家人,在这个节点,居然赶到了!
众人纷纷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一行人中缓缓地朝着府衙正口走来,走在最前的两位公子哥白色素服,显然是徐同知的晚辈,其身后跟着一位年迈的老者被家奴扶着,想来这位便是徐同知的父亲徐老爷……
大堂里匍匐跪地的白氏眼睛尖锐的很,一眼就认出了徐老爷及其徐乔安,积攒几日的情绪瞬间崩溃,悲痛欲绝道:“父亲,父亲,你总算是来了,你得替二爷伸冤啊,二爷……二爷是被人给害死的……”
惊恐的声音,因情绪激动,有几分颤意,白氏顺着嫂嫂的手搀扶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徐青琬这才注意到她凸起的肚子,顿时觉得自己像个罪人,急忙小跑过去,搀扶她,“母亲莫慌,父亲的事自有翁翁作主。”
母亲?!他竟然叫自己母亲!
白氏一脸震惊,悲痛之际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徐老爷瞧着府衙大堂已经成了儿子的灵堂,曾经那个成天跟着他屁股后面,嘴里或是背着大学和中庸,或是背着论语和孟子,努力上进的好儿子,如今空留下一身皮囊躺在冰冷的棺椁里,死还不能瞑目。徐老爷悲痛于心,此时此刻怎能控制心中的那份伤痛,对着棺椁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