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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乾坤覆 (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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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一派昏沉静默,只一盏小灯自不远处闪着微弱的光。不,不是台灯,倒像,是蜡烛。这个年代还会有人用蜡烛?难道停电了?

    这是宁心醒后的第一感觉。

    试图回忆昏前之事,脑中最后一个画面是失足跌湖,此后一片空白。

    这是医院么?可医院为什么没有心电图仪,没有氧气管,也没有任何仪器?屋里为什么点着蜡烛,门在哪儿,门外怎么也没有走道灯,难道真的停电了,医院怎么可能会停电?还是说,我根本没在医院……

    那这里究竟是哪里?

    宁心越想越怪,欲起身下地,甫一使力便乏得瘫了回去。心想许是缺氧过久,一时缓不过。

    室内烛火微弱,门窗难辨,一片死寂,呼吸不闻。宁心欲出声呼喊,却心有余而气不足,只好尽全力咳了一声,无人响应,想来房中确然空无一人。

    也罢,既如此,只待天明再说,混沌间再度睡去。

    .

    .

    青年男子侧坐床沿,正凝神为卧床少女搭脉,左手轻抵少女腕处,右手纸扇无意识地敲打着胸口。

    凝眸出神,似在思虑。高雅恬淡的神情及坐而持扇的身姿透着一种温文尔雅的气度,看得出是个知书识墨之人。

    床上的少女正是宁心。

    床头外侧尚立有一男子,与之一般皆着浅杏色素衫,头发以同色发带束之成髻。神情冷峻严肃,似是个寻常就不苟言笑之人。

    二人半晌无话,片刻后,持扇男子回过神,将宁心的手重掖回被子里,放落床幔。

    “二师弟,小师妹如何?”冷峻男子沉面问道。

    “大师兄放心,小师妹脉象平稳,距归魂日也已过七,这一半日内便可醒转。”持扇男子回道。

    闻言,冷峻男子表情微缓,不消片刻犹自皱起,语气沉沉地道:“小师妹此次虽说招魂成功,可一日度不出‘魔魂’,只怕...”

    持扇男子关门的动作微滞,未语,沿回廊徐行半晌,忽道:“六师弟与小师妹的婚约,师父如何说?”

    冷峻男子道:“师父……也不知该做何决定,虽说他既非真正的‘好生之子’,婚约便该及时取消,可个中因由又不能公之于众,贸然取消,实在寻不到合理缘由。再则,他二人互生情愫已久,突然取消婚约,恐怕...”

    “是啊!”持扇男子忽然抢话,感叹道:“一纸婚约无心,一双鸳鸯却有情。”

    冷峻男子接着道:“还好此事不急于一时,在找到真正拥有另一半‘神魂’之人前,婚约一事还可从长计议。”

    持扇男子默了半晌,道:“比起这些儿女私情,我倒更为担忧另一桩事。”

    听他言语间并不轻松,冷峻男子眉间微皱,紧忙问道:“何事?”

    “后遗症……”

    “后遗症?”冷峻男子停步转头,望向持扇男子。

    “不错。”持扇男子脚下微顿,却不应对方目光,先步拐弯,待对方跟上后方续道:“小师妹此次度魂失败改为招魂,本已是违了天道,算得上逆天改命了。既是逆天改命,结果如何走向,岂非人力所能算尽。即便醒来,也实难保会遗留什么后症。”

    见冷峻男子面色愈凝愈重,持扇男子疏朗一笑,宽慰道:“不过,我也仅是猜测,大师兄不必过于担忧。命数一物么,虽说难测亦难违,但造化,终究因人而异...”

    他本还欲说一句“小师妹吉人自有天相”,后觉这句用来宽慰人实无用处,便咽了回去,生生留了半句。

    二人转出回廊尽头,碧天朗日间,两位玉树男子并排端立,眺望着远方,再无言。

    .

    .

    正值仲春之初,室外清风徐来,室内温煦和暖。已近正午,却因有床幔挡隔,光线照不进,以致宁心睡到此刻才自然醒来。

    她徐徐睁眼,一边游目视物,一边待头脑清明。待重影消失,视线渐晰,便见身下一张双人床,四面围以丝帛帷幔。

    宁心再次发力起身,仍是四肢不灵、体力不支。她退而求其次,勉力抬起左手撩开床幔一角,向外瞧去。

    一瞧之下颇感诧异,她果然不在医院,也未回下榻的酒店,而是身处一户装修摆设相当奇怪的人家之中。红木门糊纸窗,美人榻上方矮几,圆桌面上瓷杯碟,上有食物边有烛。

    宁心未再向后环顾,她撂下帘子,闭目锁神,脑中开始分析:我既然不在医院,也没有回到酒店,应该是被送到了就近的民宿客栈,这家民宿的装修风格倒是很专业的复古风。只是为什么旁边一个人都没有?难道是大中午都去吃饭了?这解释虽说有些冷血,倒也算得上合理。

    想到此,她再次睁眼,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甫一坐起,一阵天旋地转,她扶着头晃了两晃,终意识到乏力原因确非缺氧,而是...低血糖,饿了。

    待她再度睁眼,瞥见颈后滑过胸前的一缕长发,陡然一惊,几步向后退奔出老远。

    定睛再瞧去,床上空无一物,白日何鬼!她满心惶惑地自脑后拾缕头发置前,方才吓到她的,竟是“她”自己的头发。

    同一时间,也发见身上所着已非自己衣衫,而是类似古装剧中那种松垮垮的缎子白中衣。

    她无意识地猛吞口口水,头皮已隐隐有些发麻。仍硬逼着自己略略镇定,说不得这只是场恶作剧呢!这及腰长发,说不定是假发或者嫁接的!

    对!假的!她猛然伸手至发迹处,发狠一般生拽了一把,脑中嗡的一声,半边头皮发麻。

    比起疼痛,更多的是惊恐。一道惊雷瞬间炸遍五脏六腑。

    她一面顺发捋下,一面四顾寻镜。一头乌发毫无接痕,满屋亦不见立镜,却瞥见挨窗桌上扣放着一个扁形物件。

    她疾步过去,见那扁形物件非圆非方,乃八边形,朝上一面雕刻着八卦图,每一卦对应一条边,颇像古装剧中的铜镜。她颤抖着双手执起转过,对镜一照,顷刻间又一道闪电从头击到脚,忍不住呼喊道:“我艹!这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