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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一曲定风,一蓑风雨【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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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雨似雾,雾似雨。

    此刻的千炎城,笼罩在蒙蒙细雨中,距离“以武震慑”的那一夜,已消逝了近五个日头。

    这五日,圣王学院外,红尘滚滚,车马纷纷,闻讯而来的拜学者,络绎不绝。

    千炎学院,一处云窗雾阁之上,史大彪独坐窗前,临风听雨。

    他神色自若,顾盼而视,可见潺潺雨滴自天幕散落,姿态悠悠。

    一旁的轩桌前,斜靠着一柄阔斧,这斧名为衍天。

    轩桌上,置放着一坛醇酒以及五个储物袋。

    那一坛酒,满盈而盛,史大彪一口未动。

    那五个储物袋,皆装满了金银之物,史大彪一分未取。

    他沉默了好半响,微微眯了眯眼,叹道:“闲情逸致,何以比得了坛中日月?优游自如,岂拂得了红尘千般缱绻?”

    话毕,他的两眼彻底眯合在了一起,唯余轻柔的风缭在他的耳畔。

    .......

    千炎学院,一处亭台楼榭中,荒时盘膝而坐,“九霄环佩”置于其两膝上,弦未动,便似有一悠曲拂过山林草木。

    天翊等人静坐在周围,荒时既是答应要为他们专程抚上一曲,自不会食言。

    荒时凝神,调息下,呼吸变得均匀,修长而又布满老皱的手指,缓缓拨落到“九霄环佩”上。

    指落,声起,韵动。

    婉转的音色,勾勒出了——雨中青山,江上渔舟,天空白鹭,两岸红桃。

    闻听此音,天翊等人只觉心神悠然,高远中带着柔和,冲澹中蕴含宁静。

    指拨,声变,意浓。

    音色绕漫下,众人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烟雨迷蒙之图景。

    那里,有一从容自适的老翁,他戴着青箬笠,穿着绿蓑衣,在斜风细雨中乐而忘归。

    指撩,声急,情切。

    音色急驰中,风雨的声势突变得猛烈,急风携雨而来,适才的闲适之景,顿作茫茫无可见。

    然则,那老翁对此却无动于衷,他在风雨中吟啸而去,他的淡定,若有一种闲庭信步的潇洒。

    指顿,声停,味存。

    音色散逝去,那老翁踽踽独行于风雨飘摇的身影却未消散,直在天翊等人的脑海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荒时深呼吸了一口,缓缓睁开双眼。

    一曲终,细雨也停了下来,屋檐下在滴水——滴答滴答。

    细细谛听,水声重重叠叠,如诉如泣,放佛悠远的丝竹,裹着万般柔情,袅袅回升。

    天翊等人沉浸在美妙的意境中,迷醉忘返。

    天翊没有刻意去规避,所以那抚曲之音,自然而然入得他心,拨动了他的心弦。

    这一刻,不止是天翊等人沉醉着,整个千炎学院都被笼罩在一股奇特的氛围下。

    成千上万的新学员,或是站着,或是伫着,或是卧着,但却都“迷失”在一席烟雨中。

    那独坐在云窗旁的史大彪,亦是沉迷在一种奇妙的感知中,他若想,荒时所抚的曲,绝无法撩动其心神。

    但他没有那样做,就如天翊一样。

    他那眯合的双眼睁开了来,喃喃道:“坛中有日月,斧中有乾坤。荒年的道,在那似琴非琴、似瑟非瑟的九霄环佩中,不知我那不忘兄弟会作何以感?”

    说到这里,他抽身而起,迳取那一处亭台楼榭。

    此刻,荒时没有去搅醒天翊等人,反是低眼看了看膝上的拨弦之器。

    他之一生,是孤独的,却又不是独孤的,就如剑王钟情于剑一样,他钟情于“九霄环佩”。

    沉寂好半响,众人先后从那迷醉中醒转,惟独天翊依旧眯合着双眼,迟迟不见清醒。

    等候好些时候,天翊依旧如初般迷蒙。

    武忘瞅了眼荒时,便欲叫醒天翊,却被后者的摇头之举阻拦住。

    就在众人踌躇之际,史大彪已是踱着步子施施然地走了过来,他一边走着,一边说道:“今闻一曲,如摆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浩气,超然于尘垢之外。”

    其言语刚落地,天翊也恰好于此时睁开了眼,他先是看了看荒时,而后又瞅了瞅史大彪,接着又环顾了武忘等人一眼。

    史大彪道:“不忘,你觉得荒年老师抚的这一曲如何?”

    天翊悠悠一笑,他自是明白史大彪有何用意,他与他之间的“争斗”,注定是没有硝烟的。

    荒时兴致勃然地望向了天翊,适才史大彪对他所抚的一曲,给予了极高的评价,那天翊呢?

    天翊道:“莫听急风携雨声,何妨吟啸且独行。箬笠蓑衣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天翊这话一出口,武忘等人皆是骇然满面。

    天翊寥寥数言,便将适才他们所见所感描绘了出来,且韵意十足,迷蒙中带着真切,给人以无限遐想。

    相较于天翊,史大彪的评价就显得窄浅了许多,他虽点旨明确,但却剥了想象。

    荒时点了点头,兴奋道:“好一个一蓑烟雨任平生!这一曲‘定风’我抚了无数遍,得到的评价自也无数,但小友那一句话,却是我听到的最好评价。”

    他一脸赞赏地盯着天翊看着,虽说史大彪的评价也很中肯,但却不如天翊之评价那般深得他心。

    史大彪尴尬笑了笑,这一路走来,他与天翊的“暗中交锋”,每每都以失败告终,着实有些让他黯然神伤。

    盼墨别院内,他曾问天翊:“君竹何君?”

    君之一字,本就寓意极广,而他以君竹作限,天翊若顺势而语,定会落个“请君入瓮”的结果。

    天翊若是夸夸其谈,又难免落个南辕北辙之嫌。

    史大彪原以为这样便可难倒天翊,殊不知天翊却以一句——“君,尊也。君者不以风雨惧,山风若来君自定。”巧妙地将这一难题解决。

    而后君竹曾凌波舞竹,水帘幕天上,显一“饮最烈之酒”上对,让他与天翊应下对。

    史大彪本以自己那一句“傲人世浮沉”能稳稳博得君竹之心,却不料最终输给了天翊的那一句——“恋最爱之人!”

    那之后,史大彪失去了“揽尽风澜”的机会,却得到了“涉足天下”的承诺。

    眼下,他再一次“败”在了天翊之手,心中滋味,可谓是百般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