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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醒之际屋内仍漆,四周窗幕闭的严实,我揉了揉眼:“甚么时辰?”
楚尽揽着我的胳膊紧了紧,不仅不答且上来予我一记猛锤:“不难受了?”
还好我尚闭着双目,索性将脸埋进被中装作尚未睡醒,耳旁风是也。
楚尽钻入被中逮我:“昨夜依稀听见你说我不行?”
我惊睁双目:“有这事?难不成...”窃窃一笑:“说中你了?”
何其危险之发言,楚尽攥着我腕子的手一紧,低言道:“叫你试试?”
我泄了火他倒起了兴,呔,且叫你尝尝我昨夜滋味。
“使不得。”我冷哼一声:“大失所望恐有损你于我心中之伟岸形象。”
楚尽笑起来:“我昨夜酒气微消,怕自己没轻没重伤了你,你倒气我。”
我自是不领情,侧过身背对他,楚尽又将我拽回来:“让我看看你。”
我一扯面皮,阴阳怪气道:“昨夜那许多佳人还不够你瞧,看我做甚么。”
楚尽栖身过来:“酸。”
“你才酸。”我避开他:“怎么哄你都不成,最后还倒打一耙。”
“你都是如何哄的?”楚尽一想,讶道:“僵尸舞剑?”
我气的语塞:“你可知自己不讲理么!”
“我讲理。”楚尽理直气壮:“偏同你我不讲。”
我两眼发直,不讲理之人何等无敌,似乎说甚么都有道理。
楚尽满眼含笑的望着我,忽然神色一顿,问道:“传闻尸尊成神是斩了一条龙?”
我不大好受,脸上有些挂不住:“是。”
楚尽追问:“是甚么龙发狂?”
我沉吟片刻,答非所问道:“是被歹人诓食了魔丹。”
楚尽目光一沉:“晓得了。”他抚了抚我的额角,温声道:“我有些事处理,晚些回七系见你。”
楚尽问起青鸿委实叫我低沉,即便他将往事忘了个干净,我仍大有寡母愧对孤儿无颜面对其父之内疚感,归至七系之际只有赵柘和任双于一楼坐着,任双见我却先愣了一愣。
“回来了?”任双惊愕,随即讥诮一笑:“老楚咋样啊?”
我茫然:“甚么?”
“啊?”任双一怔,转向赵柘道:“老楚不是说去找她吗,没去啊?”
我走上前去追问,任双道:“前几天有俩云洲的人过来给老楚请走了,他回来的时候一直问咱你回没回来,然后说出去找你。”
他一咂舌,又道:“老吓人了,听说你没回来跟丢半条命似的,啧,反正我瞅他不太对劲。”
我疑惑:“云洲的人?”
“一男一女。”任双一想:“我好像听见那男的管那姑娘叫妹妹。”
莫不是乌峦与乌绥,他二人请楚尽作甚?我心急如焚,归至云洲直奔十二阁,一推白淄的门倒先见楚箫忌,他笑盈盈的站起身:“拜见尸尊。”
我开门见山:“楚尽可曾来过?”
楚箫忌点头:“早先来过,问了问青鸿的事。”
“青鸿?”我大惊,楚尽失忆怎会记得青鸿?
“你不晓得?”楚箫忌一愣:“他没同你讲么?”
我心愈发沉,转向白淄问:“怎么回事?”
白淄将我目光引向另一边,一面黄肌瘦之人正拘着礼,他身子于衣袍之中更衬纤纤单薄,我仔细辨了几番才识出此人为乌峦。
他眼窝深陷发青,两颊消的脱相,不知这数千年间乌峦经历了甚么变故,竟是熬成此等病态模样,想当初他是何等恣意倜傥,如今怎像拖着病躯一般。
乌峦所言,那一日他与乌绥离开十二阁后并未远走,因乌绥一直于心中记挂着我,而他亦觉得麟父死的蹊跷,是以留意天昭颇多,而我与楚尽登天昭的那一日他二人远远随着,也正是因为随的过远才于我二人出事之际赶了晚。
他二人抵达天昭时正赶上楚尽自剖胸腔,于是连忙前去阻拦,乌峦所言麟父那时三魂七魄已散大半,虽占躯楚尽却不敌兄妹二人阻挠之力,是以动邪念意图以仅剩之魄驱散楚尽记忆,麟父邪念虽成却只成了一半,乌绥以自身将楚尽的记忆保了下来。
“我本想将楚公子带回十二阁来,却有另一位公子来要,正是七系的那位赵柘,说是奉命来接楚公子。”乌峦道:“而后我与吾妹遍寻天昭,将您带了回来。”
乌峦又说,起初乌绥日夜沉溺于楚尽之忆不愿转醒,对我愈发难以割舍但神智尤清,可渐渐的她再分不清自己与楚尽,一心认为与我度日的是她,时时刻刻念叨着我,日日夜夜嚷着要见我,扰得乌峦大为担忧,兹是多言一句归还记忆之事乌绥必然暴怒,乌峦苦不堪言却拿其束手无策。
前些时日乌绥思念难抑,狂寻我所赠的定情玉钗,寻找不见便伤怀致茶饭不思,乌峦实在没了办法只好来十二阁与白淄商议,二人商量过后决定将楚尽请至十二阁,再以见我为由将乌绥哄骗过来,好能将楚尽的记忆渡回予他。
“她执念甚深,痛苦却还舍不得。”乌峦指了指摞于墙角的匣子,黯然道:“匣子十余个,描有尸尊丹青数千张,皆为吾妹所绘。”
我一时凝噎。
“乌峦唐突,恳请尸尊将吾妹之执念化一化。”乌峦撑着身子,似乎随时就要倒下。
我问:“如何化?”
白淄走上前来:“将乌绥之魄投入凡间做一世男子,让他与您有一世情缘,以此了却乌绥心中一桩愿。”
“不成,可有别的法子?”并非是我得恩不报,一是我分身乏术,兼顾阴界与七系已是忙的脚不沾地,二是楚尽,此番我长了记性,我无有哄男人的本事,可再不想听他阴阳怪气的酸我。
“无需尸尊日夜陪伴。”白淄道:“七系第七处主办李侗炼儡之法绝佳,命他炼一副与您样貌相同之儡陪伴于乌绥之侧,您得了空暇从暗中将其多加照看即是。”
“那便如此。”我叹息:“乌绥于何处,本尊见见她。”
烟霞以栖槐花树,碧叶花影凝香却结愁,乌绥独倚于槐花树下,穿着一袭银白袍。
她凝望着远方,眼角眉梢浸着萎靡,人又小又薄,我尚记得她身子骨本就较旁人弱些,如今更是瘦骨嶙峋,我与楚尽分别的五千余年过的不甚快活,许多人亦因这桩事不快活,我却不曾想乌绥会在其中经受折磨。
“乌妹妹。”我走上前去,揖礼道:“许多事,多谢你。”
乌绥神色一动转过头来却将我看的大惊,此等神情我独在楚尽眸中见过,她转身的幅度、抬眼的神态,近乎与楚尽一模一样。
“烟雀。”她唤我一声,喉咙一哽,顿时泣不成声。
我不大会安慰人,只坐于她身旁静静陪她,她同我讲了好多话,而予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后颈的启清砂,她道:“我是依着楚尽的习惯点的,他后颈的红痣向来都是自己点上去的,根本不是启清砂。”
我一愣:“为何?”
“记不得了。”乌绥怅然的望着槐枝:“只晓得是为你。”
我无言。
左掌冰凉,乌绥摩挲着我的掌心抬眸看我,微微笑了笑。
她静了半晌,张开双臂。
“你能抱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