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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数月叫我过的甚是煎熬,本来为叫青鸿能多吃几口东西,我绞尽脑汁的琢磨其口味,攀壁捕蜥蜴、下水摸泥鳅,可谓将荒唐事做尽,它时不时心情一好会吃上许多,而后便又是那般软硬不吃的态度,正于我焦头烂额之际,竹熙将我好一通嘲讽,说是蛇无需同人一般每日进食,一次饱餐可抵十日之久,此为众生皆晓之常识,将我听的大为羞愧。
我回房与青鸿大眼瞪小眼,不知它是否会于心中埋怨我见识浅薄,奈何我通兽决尚未习成,每每与其沟通听得出半个字都能叫我乐上一整日,如今无奈之下掐起通兽决,估摸它听我说话亦是靠猜,我叹息道:“好大儿,日后为娘再不会逼你吃东西。”
青鸿一吐蛇信子,说了三个字将我听的大喜。
“去你的!”
青天老爷!这仨字可是清晰之至!我儿出息了!
我喜出望外,正热泪盈眶的要再同它谈上几句,门外蓦地响起敲门声:“烟雀。”
听得来者何人,我豁出自己这张脸皮,悄声对青鸿道:“你爹来了。”
我开门便见楚尽提着一筐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头又是碎石烂土又是杂草树枝,不出一刻钟的功夫,他便于我房中角落搭出一“圣地”,说的夸张些,其间乃是山洞深幽峰豪迈,枝干挺拔草青葱。
我从未见青鸿有如此欣喜的模样,它双眼直冒精光,似乎知晓此乃它爹为它送温暖,是以一个猛子扎入其中,惬意尤甚。
楚尽笑着看它:“是个会享福的。”
我迫不及待将方才的喜事告知楚尽:“近期我于通兽决上颇有长进,方才与它沟通,听的字尤其清晰!”
楚尽问:“它说甚么了?”
我凝噎一瞬,我该如何告诉楚尽我是叫青鸿给顶撞了,若他知晓实情再想起我适才那般欣喜态度,是否会以为我乃受虐狂徒?
见我不言,楚尽掐起通兽决去问青鸿:“方才在聊甚么?”
不知青鸿说了些甚么好听话哄出楚尽一张笑颜来的,只听他道:“日后常来看你。”
厉害!一条小蛇竟有哄楚尽开心的本事!我问楚尽:“它如何哄了你常来看它?”
楚尽笑而不语,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我愈发好奇,追问:“它哄你甚么了?”
“它唤我作爹。”楚尽顿了顿,又道:“说是你教的。”
好一句猛言!
我讪笑不已,这个没心没肺的青鸿,三言两语就把为娘给卖了!
我尴尬道:“胡闹,胡闹!”
青鸿似乎故意与我较劲,此时它爬上楚尽臂膀,吐了吐舌又要同楚尽说话,我连忙以两指捏住它的嘴将它提到我手里,正色教育它:“没规矩!怎的随意往人家身上攀!”斥罢,我自然而然的将面部表情切为涎笑,同楚尽道:“你为他搭出一方天地,它是乐昏了头,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上来便认爹了!”
楚尽一挑眉毛,欣然接受我的诡辩:“有道理。”
我愈发讪然,笑出的声音都并非是正经人得以发出的动静,急转话题道:“明日乃是团圆佳节,诸位弟子今晚便是要回家的,你不忙么?”此言一出我即悔,原是我说话未过脑子,听起来却像下逐客令要撵楚尽走似的,可恨我这张快嘴!
“是不早了。”楚尽起身推门,从我这里望出去,入眼是浊云昏日,落日余晖栖于门外环廊的木柱之上,近似秋日落叶之色,亦似哀愁。
楚尽离去前站在门口看着我笑了笑,倒于我眼中将那哀愁化淡了些,可当月上柳梢头时,我那愁情又渐浓,我对团圆佳节谈不上介怀,可每逢此日却也过的违心,我盼望自己对家的执念深到极致,由此以致物极必反,到那时我指不定会好受些。
“物极必反”这个词还是我从裴衾予口中听得的,那时有几位长老相聚探讨何为“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许多弟子围于一旁以听长老高见,裴衾予则将自己的解读予诸位相听,说是执念甚深之感情难以长久,过于聪慧反而劳心费神,无非是教人“物极必反”之道理。
不料胡鹤听罢大叫歪理,说情字最为莫测,寿与不寿同深与不深毫无关系,再则,此深又该如何衡量?若为情寻死觅活自然不寿;他又说慧极之至根本不存“伤”字,世态本就如此,若伤只说明其慧之境界仍不够高,甚至称不得慧,顶多算个聪。
裴衾予辩不过胡鹤,直叫他气的吹须瞪眼,非叫胡鹤将自己的见解说上一说,胡鹤感叹各人有各命,一概而论未免偏激,活好自己为主要,各人行于世间各有不同的见解,互相探讨是为有趣,无有必要争个对错高下,若他现在出言“情深必寿,慧极不伤”去叫旁人解读,岂非也会说出一番道理来?
二位长老各执一词,我无非是混迹于诸位弟子当中听个热闹,可“物极必反”这个词却予我留下深刻印象,我对其之理解乃是万事万物到达巅峰必然下降,譬如我将无家可归之苦楚发挥到极致,哭着嚎着将我这数千年的愁怨发泄出去,日后再想为其痛哭流涕亦未必再哭的出来。
嗳,此乃妙计!我负手神游于十二阁之中,脸上挂着失意之色,活脱脱怨种一个,估计旁人将我看上一看都会觉得世间一草一木都对不起我,我今朝必得将苦大仇深冲抵巅峰,看我耍上一招物极必反!
行至清玉之际我长了记性,我万不会再提笔作诗,且听我仰天对月吟诵酸诗一首!
我抖擞精神,转头眺望于地亘仙山为我创作灵感。
妙极,灵感喷溅迸发!
巅峰已到,我紧蹙眉尖,忙吟道:“苍茫高山擎天地,疏林深谷闻猿啼。若问...”
悠沉的古琴之声依稀入耳,我迸发之灵感戛然而止,其袅袅之音如天籁如人语,诉得出天地自然、人情冷暖,犹如仙人于我耳畔娓娓道来,我虽然不通音律却听得出个好赖,此音不止于耳而是得入人心,此为有一定境界之高人!
以往逢此佳节,十二阁只留我与白淄二人,难不成是她?我于原地踌躇,纠结该不该去同阁主问一声好,若我方才没唱那一出神戏,还是有脸凑过去听听琴的,可我方才于此高声吟诵苍茫又疏林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