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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辞抬头,半分没有意外皇帝知道彩梅未死,“死了。”
“死了?”皇帝明显不信,“你们大费周章,换了朕赐的毒药,最后只为了……把她带出去弄死?”“弄死”二字,挤眉弄眼的,倒的确像是一个好说话的长辈。
“是。彼时答应了那个宫女的娘,将人带出去,若是没做到,怕是那人要闹,届时闹大了不好收场。才费了一番心思带出去……”顾辞坐在凳子上,有些战战兢兢正襟危坐的样子,“但是……微臣又不想让她活着,毕竟她谋害了皇嗣,不管是谁授意亦或她自己的主意……都该死!”
顾辞咬着牙,义愤填膺的,喜怒皆形于色的样子。
皇帝终于收回了一直打量着顾辞的眼神,落在面前一道密折之上,笑了笑,心中猜忌稍稍放下,喜怒形于色的人,总比看不到深浅的好。
即便是一头狐狸,到底也是一头比较年轻的狐狸。皇权面前,那点儿小心思以为藏的好,实际上,漏洞百出。
皇帝慈和地笑了笑,才道,“你看,你们这些孩子啊,做事都喜欢瞒着朕,你若是一早同我说,哪里需要这般复杂。往后……可明白了?”
“是。微臣明白。”顾辞起身,拱手,行了礼,“此次行事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摆摆手,不甚在意,“罢了……至少没捅什么篓子出来,你到底是朕的侄子,若是因为一个小宫女的死活责罚你,你母亲必然又要闹到朕的御书房来……罢了,罢了……下去吧。”
“是,陛下。”顾辞缓步退出御书房的门口,才转身,沿着长长的走廊一步步地往外走,那些青铜面具的士兵,握着长剑一动不动,若非其面具底下悠长而平稳的呼吸,怕是要让人以为这只是一尊又一尊的青铜像。
顾辞离开后不久,皇帝看向始终低着头看不到表情的常公公,指尖敲了敲面前的密折,“你,怎么看?”
密折之上,尽数都在说顾辞虽是皇室之姓,但到底是流着外人的血,怕是当不起皇帝陛下的信任,还望陛下三思……密折,出自左相府。
常公公又弯了弯腰,才笑呵呵地道,“陛下,朝中那些事情,老奴不大懂。……只是,老奴觉得,从此事来看,顾公子不是左相的人。”
皇帝掀了眼皮子看常公公,“那……万一他就是呢?万一,这左相就是演戏给朕瞧呢?为了让朕相信顾辞他不是左相的人,所以故意演戏给朕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是,陛下说的是。”常公公笑呵呵地上前斟茶,“这些事情,老奴是真不懂,陛下就不要为难老奴了,为了让陛下相信他们不是一伙的所以故意落井下石一下……老奴听着都觉得累得慌……”
皇帝呵呵一笑,似乎很是嫌弃这个老太监,“哼,你就是懒!”
常公公素来好脾气,“有陛下在,老奴动那些个心思做什么?老奴只盼着陛下龙体康健,就可以了。前头朝堂之上的事情,自然有那些臣子操心,老奴可不敢越俎代庖……不过嘛,这说到外人的血,这左相不也是?说到底,至少顾公子还是皇室的姓,有一半皇室的血,若是看血缘来评判有没有二心,那……左相大人还不如顾公子呢。”
皇帝容色不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点点头,夸道,“嗯?这茶倒是不错,之前没喝过呀,谁送来的?”
“就是前几日顾公子送来的。说是之前去看傅家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让捎来的。老奴瞧着不错,今日便拿出来给您试试。”
皇帝闻言,看了眼手中的茶水,半晌,笑了笑,笑意泛冷,“这忠心呀,自然是不能单单以血脉来判的。不过……这有一半血缘的人,总比那些个隔了肚皮的人心更靠谱些。”
“你说……是不?”
皇帝从高高一摞奏章后面,抬了眼看常公公,笑意挂在嘴角,却偏生看起来整个人并无笑意,反倒绷地紧紧的,看起来有些危险。
常公公只作未觉,笑呵呵地眯着眼点头,“是呢。顾公子到底是自家人,您又素来待长公主府格外亲和,这世人皆知。顾公子还能越过了您向着旁人去?”
皇帝指尖又点了点桌上的密折,然后随手搁到了那一摞奏章之上,点点头,“嗯,是这么个理。”
……
今日一早,林渊就偷偷将人送出了城门,对着守城将领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西城门口的守城将领在战场上被顾辞救了性命,是以,这些年一直为顾辞马首是瞻,听林渊吩咐若是见着那俩女子折返的话务必将人拦下,当下就拍着胸脯保证了。
不让人进城,总比要放人出城简单许多。
彩梅和她娘根本不知道这其中发生的事情,更没有想过要折返回城。时家大小姐给了她们一个不小的包袱,其中银两也多,足以她们娘俩找个小镇子好好过上一阵子了,至于往后……再说呗。
贵妃一开始的确是吩咐将彩梅娘扣押起来的,对她来说,扣押一个微不足道的大娘,让事情变得无懈可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即便再看不惯,却也不愿她成为贵妃争宠的筹码。
彩梅跪着好久都没能让贵妃松口,最后不得已,她给前去办差的宫女塞了几个月的月例银子,只道自己一定会好好同母亲说,让她这些日子绝不出门半步,也绝不给任何人开门就是,甚至她找了一处宅子,将娘给安置了。可彩梅娘到底是忍不住手头那点儿银子,出了趟门,进了趟赌坊,然后就回了自己家……
以至等到被时欢找到,彩梅娘都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绑架挟持”。
本来两人之间不冷不热的嫌隙,也因为此事显得格外微不足道了,倒是冰释前嫌地,互相搀扶着走了十几里地,找了处茶水摊子,要了两碗茶。
之后……这世间,再也查无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