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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在墓园里,果然是这疯子的做派。
等宋六郎骑马赶到孙家墓地时,已经过了子时。
夜风如刮骨刀似的,快把皮都吹掉了。
几个跟着孙六郎一起来的家丁,冻得手脚僵冷,嘴唇青紫。
四下都是荒野,墓地冰冷安静。
一对红烛燃在墓前,早已被风吹灭。
倒是那几串殷红的灯笼,在夜风中飘来飘去。
隐隐的,不知哪里传来一阵唢呐声响。
满地的纸钱,像是疯了一样,哗啦啦往身上拍。
几个家丁都吓得汗毛倒立。
宋六郎强自镇定,马鞭指了指守墓的草棚。
“里面有人,过去看看。”
…
几个守墓人被人在脸上泼了冷水,终于清醒过来。
家丁上前问:“有没有见过沈公子?”
什么公子?
守墓人脑子里像是糊着一团浆糊,迷迷糊糊在做梦。
家丁上前给了两巴掌。
“沈公子,六少爷的那位沈公子。”
宋六郎眼角跳了跳,手里马鞭方欲抽过去,守墓人说话了。
“有,见过,见过!就在坟地里啊——”
真的就在坟地里。
孙二的棺材被刨开了,但是没有盖土。
棺材盖有一半是推到外面去的。
几个人下了墓地把那棺材掀开。
嚯——冻得脸色青紫的沈清瑜显露在眼前。
他被团成一团,浑身又是血又是土,看起来狼狈得很。
齐酥把他丢下去时,是放在两个尸体上的。
但是天太冷了。
他冻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往暖和的地方凑。
结果众人看到的就是,他紧紧靠在孙二怀里,一副生死相随的模样。
守墓人叫道:“看吧,我们早就说了,明明就是沈公子思念二少爷,他那手下,拿刀逼着我们,硬要挖坟开棺。”
话未说完,就被宋家家丁踹了一脚。
“滚。”
沈少爷是疯癫,可再疯癫,也不会自己把自己打成这样,还揉成一团扔进死人棺材里。
宋六郎并不急着把人救起来。
他提着琉璃灯,仔细照着棺材里的光景。
沈清瑜的四肢显然都断了,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在一起。
脸被揍得青红一片,下巴也被卸掉了。
今夜特别冷,他冻得头发和眼睫上都蒙了一层白霜。
曾经不可一世折磨人的魔头,落到这种地步,还真是令人……快意……
…
然而下一瞬,那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的年轻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带着血色的冰冷眼珠,像是淬了毒一般,阴冷地瞪着他。
宋六郎被那双眼睛一瞪,毛骨悚然。
手中的琉璃灯晃了晃。
他脱掉身上的狐裘斗篷,怒道:
“混账东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小公子救出来!”
。
晨光撒遍城阙。
齐酥骑着小白马回了宋园。
当然是宋园,宋园可比长史府的生活条件好多了。
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昨天那客栈条件太粗糙,褥子不知道多少人睡过了,她实在躺不下去。
最后在床头靠着墙打坐,对付了一宿。
得先回去洗个澡,然后吃个滚烫的鱼汤面,再去睡个回笼觉。
她在心里盘算着。
结果一抬头,看到一个身量清瘦,衣袍阔大的年轻人,抱着一只猫,正站在她住的客房门口,那棵黄雀衣腊梅树底下。
他今天穿了一件青灰色的袈裟,头顶长出了一层黑色碎发,看上去更有尘俗烟火气了。
只是眉眼依旧幽深冷峻。
见她回来,年轻人怀里的黄白大喵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
绕着齐酥喵喵叫。
“翠花,城外太冷了没打到猎物……”
不仅如此,齐酥还疑心自己身上的尸臭味会被黄白猫闻到。
应该不会吧?毕竟只有那么一会儿。
没有猎物,黄白猫还是围着齐酥的腿转。
于是齐酥知道,它纯粹就是想贴贴最亲爱的人类。
毕竟齐酥可比它那高冷的主人温软多了。
“好了,佛心,去玩吧。”
年轻人发话了。
居高临下的命令语气。对着这么温软的小猫咪都能这么没有心,真是四大皆空的高僧呐。
黄白猫看看他,又看看齐酥。
最后甩甩大尾巴,屈服恶势力,跑开了。
年轻人这才把目光落在齐酥脸上。
齐酥笑盈盈打了个招呼,“大师,几日不见,感觉你又变好看了。”
年轻人面无表情。
“我们昨日才见过。”
“是么?那一定是我太想念你了,所以才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齐酥一边口花花,一边往自己房里走。
“大师这么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么?进来坐坐吧。”
年轻人:“你昨晚夜不归宿,去哪里了?”
好家伙,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齐酥摸摸鼻子,含糊说道:“我,有点私事。”
年轻人问:“什么私事?”
他以前从不这么多事的。
不是我说,有点冒昧了。
齐酥诚恳的实话实说。
“额,参加我前亡夫的婚礼去了。虽然已经是个死人了,但他愉快的二婚了。”
年轻人嘴角依稀弯起一点嘲弄的弧度。
转瞬即逝,齐酥疑心自己看错了。
“哦,热闹么?”他问。
齐酥觉得身上有点毛毛的。以前的大师可不会这样。
以前的大师管她夜不归宿呢。
她整晚睡在望月楼,也没人管她啊。
“就,还好吧。”齐酥尬笑,“死者为大嘛。”
她赶紧岔开话题。
“大师,你是身体不舒服么?”
年轻人答:“嗯,昨夜重炎痋虫有些不安稳。但是现在,已经平静了。”
齐酥:“要我诊一下脉么?”
奇怪,他们离得距离足够近了。
齐酥并没有感应到虫子有什么异动的痕迹。
“不必了。”道慈拒绝。
“我身体里的所有蛊虫,何时能解?”他问,瞳仁漆黑,眉眼冷冽,语气淡漠。
齐酥:……嗯?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之前不是都解释过了么?
“还要些时间吧。课题比较复杂,我向佛祖发誓,这话绝对不是推辞。”
年轻人点点头。
他抬脚离开,就这么跟齐酥擦肩而过。
身边腊梅树上,黄雀衣被风一吹,簌簌掉落。
好像他过来一趟,只是路过此处,顺便确认下他的家庭医生,齐酥老师是否安好。
齐酥站在门口,看他离开。
怎么觉得今天的大师有点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