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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我有事出去一下,今天又要麻烦你陪茹茹。”早上吃饭时,张伟对庄静说。
庄静低头说了声好,不多问什么,张逸茹不安地看看爸爸,说,“爸,你能不能不出去?”
张伟看着脸上淤肿未消的女儿,我就是出去办点儿事,完了就回来,没什么的。”
庄静这时候也说,语气迟疑,“要不就算了。”
张伟瞪了她一眼,“放心吧,我能行。这件事一定要办,不办不行,我都准备好了。”
他在兜率宫广开殿里取了传说中至高的神器东皇钟,轻而易举地击败涯落;这其实还不足凭,真正让他觉得必须去的,是一个念头,岂能让对方欺负到茹茹头上?以及,这是迟早要来,自己躲得了一时,躲不了许久,与其被动接敌,不如主动出手。
如果自己真的在东皇钟的庇护下,还不敌于对方,死在对方手下,那明华也一定会出手,阻止这事的发生。如果明华也阻止不了,那就这样吧。
这也可能像是以榔头全力地去砸一只蟑螂,用力过甚,得到一摊蟑螂泥。到底是用力过甚,还是竟然不敌对方,这巨大的起伏让张伟心痒痒,不论如何,天塌了也要去试试。
他吃完饭,与庄静跟张逸茹道别,她们两个有些担心,倒也不觉得事情有多坏,开车到沧池公园附近挺好,进公园,在一片园圃前,见着正在独自晨练打太极拳的杨立松。
公园里晨练的老人还多,旁边就有好几位。张伟走到杨立松面前三四步站定。
“三伯。”他招呼道。
杨立松本来瞑目,听见有人来,招呼自己,睁开眼,手上动作停下,站直,“是你啊。”
张伟望着杨立松,本来没见过几回,只记得上回被他骂时表情扭曲的样子,此时舒缓平静,和印象里有不小的落差,就是一个慈祥的老头儿。
“三伯,这儿人多,说话不大方便,我们移步到隔壁,那边有个空场子,在那儿说,行吗?”张伟和气地问。
杨立松咂摸着张伟的话,盯着他看,等一下才说,“行啊。”
张伟在前带路,杨立松跟在后面,两人走了百十米,到了付费进入的小球场,张伟去缴费,赁下一个壁球小场地,两人进去,关上门。
进门后,两人相对四五步站定;张伟只看着杨立松,杨立松则扭头打量四周,一面平整光滑,划着线,是球击区,两面封闭,一面通透,外面可以看进来;两个球停在木地板上。
“这儿不错,我老想进来,可是舍不得钱,也不知道进来干吗,没有玩伴儿,今天……多谢你啊。”杨立松揶揄地先开口,表情轻松。
“昨天的事,不是杨子强的主意,其实是你的,对吧?”张伟问,不拐弯抹角,有些事也应该搞清楚。
杨立松点头,有恃无恐地望着张伟,“可惜让她跑掉了。”
张伟心一紧,杨立松这话意思是如果时间到了,要么是赎金没付,也许赎金付了还是同样,他真的会对张逸茹下手;这既是扰乱,也是威胁,兼而有之。
“我想你不是杨子强的爷爷,也不是茹茹的三爷,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他问,有些失声。
杨立松笑了一下,轻轻摇头,“我是你的对手。”
这在意料外,也在情理中,张伟茫然无绪,“你是打算继续说下去,还是换我问?”
“都一样,我预料你会找来,而不是报警,去抓那个可怜的小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有他的同学。”杨立松微笑着说。
“我不认识你,我不是说三伯,是说你,你不是他,你究竟是谁?”张伟问。
“我说过,我是你的对手,这带来一个问题,你又是谁?”杨立松表情轻松,有些猫捉老鼠的愉悦。
张伟怔了一下,事情还是落在大圣附身这件事上,这在情理中。
“我是张伟,最近,我身上发生了点儿事,你如果指的是这个,那我承认,有一种说法是,齐天大圣孙悟空,附身在我身上。”
“噢,齐天大圣,孙悟空,斗战胜佛,孙悟空。”杨立松讥诮地说。
“我认为还不是。”张伟想到热苏斯说的,2%的孙悟空加上98%的自己,也许现在变成了2.5%和97.5%的配比,但这能说自己就是孙悟空了吗?
“我也觉得你还不是。”杨立松立即接上,表情奚落,“如果你是,就不会这样忍气吞声地来求情。”
求情?张伟有些好笑,“你觉得我在求情?”
“我绑架你的女儿,你却没同样绑架我女儿,空着手来找我,我想以你此刻的水平,除了求情没别的,哪怕你觉得自己没下跪就不算求情,这是意愿,代表不了现实。”杨立松说。
张伟觉得,杨立松的话除了可笑之外,还是有三分道理,自己来,是为搞清楚情况,不是为了杀死对方,取用东皇钟,重点在自保上。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谁,现在该你了,你是谁?”他问。
杨立松嗤笑,飞快地正色下来,“我是你在斗战台上的对手,第四回合,阿波罗。”
如果说齐天大圣孙悟空附身在一个中年撸瑟身上是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可信,太阳神阿波罗,那个美貌与智慧冠绝神话的男子,附身在一个退休的暴戾老头儿身上这件事,让前面变得可信。
斗战台,壁球馆,孙悟空对阿波罗,那是个英雄对垒的生死场。
这边厢,张伟对杨立松,是个颓败的世界。
“那天你针对我,就是为了这个?”张伟有些茫茫然地问。
杨立松点点头,不多说。
“你让杨子强绑架茹茹,也是为了这个?”张伟又问,道路中忽然竖起的幻影之壁,逼迫自己车开下高架桥,这甚至都不必问。
“我知道你还不是他,但他会觉醒,我不会现在就杀死你,但我们的比拼还没完。”杨立松森然地说。
“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没兴趣和你比。”张伟懒洋洋地说,心里涌起一个念头,没什么把握,但想试一试,“不如就现在吧。”
杨立松稍微诧异,“现在?”
“就现在,我们各尽全力,分出胜负来,你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败者莫怪。”张伟说,觉得有些灵魂出窍之感。
这样洒脱英雄气概的话不大像他说的,而是大圣,但昨夜做了决定,到此时站在杨立松面前,包括在神器中选择了东皇钟,那是自己,出于怯懦。
杨立松有些被震慑住的意味,嗫嚅一下,“有必要这样吗?”
“你也可以走,但今后不许再提这件事,不能再骚扰我,为难我的家人,否则,你就是失信的小人。”张伟说。
杨立松鼻子里哼一声,“有趣。”
他身形暴涨,顿时长高许多,身上放出金色的光芒,身皮黄金铠甲,手持黄金大剑,样貌还是个老头儿模样,但也要英气勃发得多,大概正是阿波罗变老的样子。
张伟不动声色,半侧身,左脚左手向前,站成弓步,手刀护在前,不知是什么掌法的起手式。
“你就这样对我?”杨立松怒道。
“足够了。”张伟说。
“可怜!”杨立松哂笑。
重剑举起,嗡的劈出,中中正正,疾如闪电,势大力沉,对着张伟头顶,眼见便要将张伟劈作两半。
张伟紧盯杨立松,气定神闲,只觉得他动作何其慢,和放慢动作相去不远,手上何其无力,那重剑就要由他手上脱出一样,那所谓的重剑,如刷着金粉的木剑一般。
他抬左掌,呼的一下推出,像要以手接落下的重剑,其实翻过剑锋,由上按住剑身;右手跟着向上,后发而同至,刚健无比地直击在落下的剑锋上。
一声巨响,那黄金剑厚重的剑身已经被整个击断。
杨立松手中半截剑势头不减,仍向下劈,堪堪地在张伟面前一寸外劈空落下;张伟双手合住断剑,反手刺向杨立松的喉头。
在喉头前一分处停下。
“如果我杀了你,这儿就会有一具尸体,我没法带出去藏起来,公园管理处会报警,警察不费吹灰之力找到我,这事就糟了。”张伟说,半截断剑在两掌间。
神仙有神仙的打法,法治社会有法治社会的逻辑,不能杀人。
杨立松颓然地半跪下,半截黄金剑当啷一声掉在地板上,身上光芒消散,金甲也褪去不见,还是那个打打太极拳的公园混子老头。
“好理由。”他讥讽地说,表情沮丧至极,“但我也真是失算。”
“阿波罗就是这样的水准吗,还真出乎我的意料。”张伟志满踌躇,言语稍微轻浮。
“你说你还不是孙悟空,怎么会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杨立松声音嘶哑地问。
张伟当然不会说,有东皇钟藏在自己身上,赋予了自己强大无匹的力量,算是打了杨立松个不备,偷袭了个老人家,惭愧,惭愧。
“你输了,战败者应该承认自己的不幸。”他说,不自觉看看腰间,“不该喋喋不休,烦也烦死人了……”
整个房间被金黄的光芒一瞬间淹没,张伟只觉得眼前一片刺目的明亮,闭眼还不够,丢下手中断剑去捂住眼睛,才捂上眼,顿悟这中了计,心中一慌。伸手摸腰间,系着东皇钟的所在,空空荡荡,哪里还有!
光芒消褪,恢复平常,杨立松早遁去无形,壁球馆中,只留下张伟一个,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