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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糟糟的一天总算结束,庄静和张逸茹睡一起,把张伟赶到客厅睡,正合他的意。
他想自己需要好好准备,面对明天的敌手,表面上看是杨立松,三伯,是个凡人,其实不是。自己用仙法都找不到张逸茹被绑架的所在,显然是他屏绝了灵气的传导;明华差不多指明这一点,不言而喻的就是如此。
实际上,明华说会帮忙找到张逸茹,他并没做到这一点,茹茹是自己脱困的,不论是主动从楼上跳下来还是失足落下,看不出这过程里他起了什么作用,这意味着,明华和他,两人,不,两个神本领在伯仲之间,自己何德何能,敢于挑战他?
想到这个,张伟难说自己不头大,也油然升起一种悲壮的感觉,自己还是个凡人,手中空空地朝着一个面目难辨的扎古冲去。
扎古?手中空空?噢,不。
每天夜里张伟本来就会起来,飞去兜率宫,去坐坐那看上去没什么效果的玄冰座,和越长越胖的涯落切磋一番,总觉得不大对劲,好像欠缺指向,这回去,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落在阙台上,忍不住眉头一皱,看见涯落,已经不太可能因为什么理由看不见他了,一日以来,他愈加壮硕高大,差不多快成一座小山。回头看,那棵树,哪还有树,只有个深坑,像是被人连树干带根都给吃光了。
“殿主,这回你给我带来什么吃的了么,好饿啊,涯落快要饿死了!”涯落低着头对他说,龇牙咧嘴。
张伟全忘记了要给他带吃的,看他胖成那样,一边觉得心惊,一边也觉得抱歉,“对不住,我忘记了。”
涯落发一声吼,不知叫的什么,嗷嗷地叫,一下跪在地上,以手重重地捶地,“涯落饿死了,涯落要饿死了!”
嚎叫声震耳,地也似乎在摇,张伟快步走过,想要躲进殿里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回过身对着涯落。
“我有个问题,涯落。”他说。
“涯落在,殿主有什么问题?”涯落翻个身坐在地上,这样不用辛苦低着头看向张伟。
其实还有些低着头。
“我有个敌手,很厉害的敌手,甚至不逊色于你的明王,”张伟斟酌着说,不能说得不足,也不能说得太过,“你知道我的水准,其实还是个凡人,而我想要……在他面前全身而退,你有什么建议么?”
太绕圈子了,什么全身而退,我想杀了那厮,什么建议,我想你告诉我该怎么才能办到。
“敌手?什么样的敌手?”涯落眼睛虚起,瞪着张伟,耳朵竖起。
“我不知道,总之就当和明王差不多,明王奈何不了他。”张伟说,心里想,如果我要取走殿中的宝物,是自行其是,还是要请眼前这怪物同意才行?
他也知道,自己对那些宝物除了最通常的传说说法之外,一无所知,直接拿来用,怕比砖头强不到哪儿去。
“殿主,涯落饿了。”涯落手一摊,显然耍无赖。
张伟想了想,“我明天来,给你带一百斤牛肉干。”
涯落脸上嬉笑顿现,眉飞色舞,“牛肉干,好吃,但一百斤恐怕不够,殿主,涯落肚子容易饿,殿主每次来,总要很久很久才再回来,涯落想多预备些,要是殿主偶然晚来,涯落就要饿死了。”
张伟心中哑然失笑,心想你胖成这样,怎么会饿死,要是真的捱着饿,说不定还能瘦下去点儿。
“可一百斤已快超过我的极限,我才学仙术不久,驮不动那么重的东西。”
涯落眉毛跳动两下,得意极了,“殿主,殿中有宝物,宝物里有种乾坤袋,连昆仑山也可装下,拿在手中,轻飘飘的,不费力。”
张伟猛然被说中心事,心狂跳几下,泵出的血直冲脸上,“我怎么能拿殿里的宝物。”
“殿主是殿主,这殿里的一切,全都是殿主的,就连涯落,也是殿主的奴仆。”涯落恳切地说。
这好像的确是明华的意思,张伟含含糊糊地想,既然是自己的,由兜率宫里取了,拿到人间去用一回,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好,但我……对那些宝物,所知不多,你可以进去,给我讲讲,以及,我刚问你,对我那位敌手,如果单论我自己,此刻当然不是对手,但如果有件合适的宝物,是否就……可以一战呢?”他语无伦次地问,这是费尽口舌想要问的问题,终于抵达。
涯落捣蒜一样点头,但他进殿室,几乎要把正门挤爆,跟在张伟身后,来到藏宝物那间厢房。
这里是张伟想了许多回,畏惧自己的贪婪之心而每次过其门不入的地方,这回进来,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全都膨胀个贪念,想要全数拿走,一件也不留。
涯落进不得厢房的门,非拆了门不可,只好站在门口,遥遥地指点张伟乾坤袋在什么地方。
乾坤袋不过是个寻常的布袋,朴实无华,有简单的收系口和带子,也不在陈列台上,而收纳在陈列台下的抽屉里,张伟取了,拿到涯落面前。
“这该怎么用?”他问。
“殿主只消敞开袋口,对着要装的东西,不论多大,自然就会装进袋子里,随殿主的愿望。反过来也是这样,殿主想要从里面取什么东西,便将袋口张开对准空地,那东西自然由袋子里飞出来,恢复原本的大小。”涯落说得欢喜,脸上和身上肥肉一跳一跳。
张伟懂了,这和明华传授自己找人的仙术一般无二,没有口诀,也没有繁冗的流程,就是讲究一个随心所欲,仙术真好。
他把那袋子折好,小心地收在大衣口袋里,东张西望,左边是钟,大约就是东皇钟,右边是瓶,大约是梵天瓶,转身是琴,一定是伏羲琴,琴左边是斧,多半是潘果里恩斧,呸,不对,是盘古斧,右边是剑,当然是轩辕剑。
“这些神器,哪一样可以能让我这个凡人,对付邪灵?”张伟面朝着涯落,手漫指了一圈屋内的神器。
“殿主任取一样,都可以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以力胜巧,消灭一切妖孽,全无敌。”涯落双手举起,振臂欢呼一样说。
这话张伟听得进去,涯落的话等于没说,可自有其奇妙之处;他其实是在怂恿自己取走一样宝物,这取走的宝物到人间,不论本来功效如何,其具有的能量已经可以令自己降妖伏魔,这逻辑是自洽的。
神器不等于武器,张伟想,自己拿了假的金箍棒,纵然会使娴熟的棍法,还是连涯落也打不过,唯有依靠神器,就算明华说这些神器并非真的。
当时他没那么说,是我推测的,张伟脑子里念头飞转,回忆明华领自己来看时,介绍这些东西时,话是如何说的。
“你觉得,我该取哪一样,去面对一个凶险极了的敌人呢?”他优柔寡断地问,身在神器堆中,挑花了眼。
“依涯落看,殿主拿轩辕剑是最合适的了。”涯落在门口说,手搓手,眼中发光。
张伟喜欢那柄轩辕剑,喜欢极了,古朴而凝重,正可以想见手持轩辕剑的人是何等的精华内蕴,何等的高贵,但一个手握轩辕剑的孙悟空?这不大搭似的。
既然是以力胜巧,那么,哪一种神器的力量为最呢?
“涯落,那口钟如何?你说说看。”他说,指着那口钟。
他隐约知道那是东皇之钟,据说具有最强大的力量,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件。
涯落安静了一下,望着张伟也正看着的那口钟,脸上满是畏惧之色。
“那正是东皇钟,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威力足以毁天灭地,吞噬诸天神魔,对付任何神人都易如反掌,只是恐怕殿主拿出兜率宫,万一一个不小心控制不好,有被那巨大力量反噬的危险。”涯落认真地说。
张伟心里一跳,目光移开那口黑木质地的钟,心想,如果我肯听涯落的话,就该拿起轩辕剑,而我没有,可见我不必听他的;如果我不必听他的,他说什么有危险,而我竟然因此不用东皇钟,那便是,向他认输了,还是该听他的。
他目光再扫了一遍屋子里的各样神器,想到涯落说无论哪一样都是以力胜巧,就算拿药王鼎也是一样,当然是选其中力量最大的,我可不要明知杨立松身上附着厉害的恶神,对我几次三番挑衅,甚至要害死茹茹,在有条件全力一击的情况下,居然留力。
“我想用这个。”张伟做了决定,逻辑清楚。
“殿主既然属意,涯落也无话可说,但涯落的肚子真的饿了。”涯落笑嘻嘻地摊手,有些神不守舍似的。
“我还是不明白,我该怎么用它。”然后张伟才觉得仍然纳罕。
“殿主拿起神器,就知道了,也须得要神器乐意被殿主拿起。”涯落收起笑意,谨慎地说,话未说完而意犹未尽。
张伟伸手,拿起东皇钟,触手光滑,拿在手中有些沉甸甸下坠的感觉;又觉得那钟似有生命一般,和自己沟通交流,有天地茫茫,宇宙无尽的归一之感,千言万语,意尽而缄,不好说是自己拿起了东皇钟,还是东皇钟驱使了自己拿起它。
不知该怎么用它的问题迎刃而解。
“涯落,你来和我打一架。”他说,声音浑厚而威严。
涯落战栗地退后两步,连声推辞,“殿主,殿主,我不敢,你绕过我吧。”
张伟坚持,推着涯落一直到殿室外面,回到阙台上。
他持棍,东皇钟揣在怀中,这是正确的做法;涯落还是如前一般,持弯刀。
“殿主,涯落饿了,没有牛肉干,这一仗是必败无疑的。”涯落涎着脸说。
“你胜了我,才有牛肉干吃。”张伟说,抡起手中铜棍,朝涯落打去。
这一回,他不担心兵器磕碰,直取中路。
涯落如木鸡一般,望着棍子砸落,慢慢地脸上惊恐之色展开,身体拼命朝后跃开,直如慢动作一般,姿态伸展到极致,还是逃不过,被铜棍重重地打在肩上。
咔嚓一声,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