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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张伟车停在明雅酒店下面,这距离庄静公司只隔着三个街口,步行不超过十五分钟,可想而知,这的确是不怎么开车的庄静的“老地方”,多半那个人也不开车,两人在一个地方碰头,然后一起走到这里来。
张伟难说自己心脏没有揪痛的感觉,并不会因为自己同样出轨就减轻这方面的难受,人并不能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减轻自己同样受伤害的疼痛,或许有些人可以,他不行。
他坐在车里,感觉得到庄静就在酒店的七楼某个房间里,也许是708,或者710,两个人在房间里,说着什么。
来这儿是为什么,他忽然有些搞不明白,是为了验证一个事实吗?怎么样才算验证,验证了以后又如何?这么做真的不是把事情搞得越糟吗?
来这儿当然不是为阻止什么,该发生过的事早就发生过了,男人女人,真的过了那道坎儿其实就知道,也没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张伟还是觉得难受极了。
他下车,走到酒店的后门,由餐饮部的货梯上楼,到二楼换消防楼道,脑子里有颗螺旋仪似的,平平顺顺地走到一个房间门前。
还是那个问题,他来这儿干什么?抓奸吗?不,他只带了部手机,也没拿在手上预备拍什么,尤其只他一个人,呆头呆脑,恍恍惚惚。
离得更近,他几乎可以透过墙壁,感受到房间里是什么情况,庄静半跪在地上,头趴在床上,像是才大哭过后的放松,另外那个人站在床的另一边。
张伟走上前,手按在门上,试着加一点力气。
现在他身体里有充沛的力气,门比纸糊强不了多少,只消一发力就可以推开。
但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有种悲怆的声音对他自己说。
这是个脆弱极了的时候,不做什么和做出什么只有一线之隔,不小心就会越过。
张伟知道这一点,退后两步,走回消防楼道里,在那儿站了一会儿,让思想稍微澄明一些,揉揉脸,走下楼去,回到车里,打了个电话。
举报电话,WY区有专门的反毒热线,但凡市民举报,一定出警;如果是酒店,可能会委托酒店方代查,总之会搅扰到野鸳鸯。
十几分钟后,庄静匆匆地由酒店门口出来,往单位的方向。张伟不为所动,坐在车里一直等,等到另一个人又过了十几分钟出来,他确定就是这个人,和庄静走相反的方向。
那人个子不高,身材瘦削,身穿银灰色羽绒服,戴着帽子,不怎么强壮的样子。
张伟有点儿为庄静感到可惜,如果说是个肌肉男高个子,又或是有彦祖的脸,也说得过去,没想到是这样一个远不如自己的孱弱之辈,心中难说没一点鄙夷。
发动车,慢慢地跟着走了一会儿,已经有些跟不住,便停车在路边,下车来,跟在那人后面,相距十几米。
前面那人走了一会儿,偶然停下回头看看,张伟提前判断,转过身装作看路边店铺,那人动,他再跟着前行。
那人放慢速度,摸出手机边走边打,不知打给谁。
这样对张伟有利,他可以走得更近些,甚至只三四步远,听得见那人电话里说的什么。
他吓了一大跳,心头一沉,血冲上脸;同时又一股狂喜涌上心头,甚至想要逃,脚下却被牢牢地绊住,逃不开。
那人是个女的,声音听起来娇俏动人,听上去比庄静年轻,这让张伟开怀又恼恨,糅合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种什么滋味。
开怀的是庄静或许并没出轨,她们一起到酒店开放就算有点儿怪,最多是同性相吸,不是自己担忧害怕的男女出轨;恼恨的是,可能跟错了人,自己也不知哪儿来的信息,确定这是和庄静同在一个房间的人。
他脚步打搅地走几步,快步超过那女子,手机已经打开拍摄功能在先,对着那女子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下。
这是他直觉的想法,并没仔细想为何这么做,拍到了那女子的脸,心中一宽,确认自己拍对了。
那女子被人近距离拍照,十分恼怒,啊的一声尖叫,看清了拍摄的人是谁,脸色大变,转身就走。
按程序张伟心里也会问一句,这女子为何看见自己那么惊怪,扭头就走呢?答案不言而喻,她认得自己,知道自己是谁,单单是近距离拍摄,那顶多是失礼,正常情况正应该扑上来打自己两下,痛斥其非才对。
张伟心头顿时豁亮,心中阴霾一扫而光,竟有些轻快感,拔腿就追,追两步,伸手拉住那姑娘的手臂,要让她停下。
女子手臂被拉,啊的大声尖叫,籍着张伟拉她的力量,身体旋转,另一只手挥动,结结实实打在张伟的脸上,啪的一声。
张伟一时被打懵,伸另一只手也去抓那女子的手。
那女子身子拼命扭,手臂乱挥,只是抓不住,嘴上喊:“流氓,抓流氓啊,快来人抓流氓!”
本来就是热闹的街道,道上人来人往,过程都看得清楚,顿时好几个人出手,抓住张伟手臂,把他跟那女子分开来。
张伟当然不为己甚,半拉半就地放开手,和那女子分开两三步站住,一再解释,“我不是,我不是,我认得她,我真认得她,是找她有事。”
“找人家有事,你也不能这样拉扯别人啊,人家说愿意了吗?”一个见义勇为的路人嚷嚷。
“就是,这成什么话!”“光天化日之下,太不像样子了,打110,把他抓起来!”旁边人帮腔,叽叽喳喳。
也有人语气稍微缓和,问那女子,“姑娘,没事儿吧,究竟是他胡说,还是误会了?”
那女子放下了连衣帽,露出一头长发来,二十来岁,脸型颇为好看,只是神情凶横又慌乱,不敢看着张伟,“我根本不认识他,他胡说,他就这么没头没脑地扑上来抓我的手,神经病吧!”
颜值赢得正义,围观群众又多一重,支持她的比例几乎溢出。
“你不认识我,干嘛见到我就跑!”张伟大声说。
“你流氓逻辑,你来拉我,你倒说我见你就跑!”女子稍微镇静下来,敢看着张伟,大声地斥责。
“就是,你说你不是流氓,你拉人家手干嘛,人家欠你钱了吗?”旁边有人帮腔。
“你说你认识我,好,我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告诉大家!我带了身份证的,大家可以当场验证。”女子得了理,越发底气足了。
张伟心里倒没有恼怒和不快,觉得这样越发证明这女子就是和庄静同处在酒店房间里的人,自己没认错,心里踏实,可同时也没法对众人指责说这女子和自己的妻子有不可告人的关系,那愈发的荒唐,也让事情闹大,固非所愿。
“好好好,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张伟举手认输,脑子里飞转,想怎么才能让周围群众走开,自己怎么和这女子好好地坐下谈谈,什么都可以谈,“但你确实认识我,对吧?”
周围发出嘲笑,一个小伙子上来推了他肩头一把,“你脑子有病吧。”
张伟偏了偏身子,体贴地卸下力道,知道这时候让那小子弹回去结果更加坏,“你让人家说话行吗?”
“说什么啊,我说过,我不认识你,我也没跑,你有病吧你!”女子恶狠狠地说。
“姑娘,要报警吗,不能让他欺负了!”旁边有人问。
立即就有人接口:“已经报了,这儿最多五分钟警察就到。”
张伟不免有些慌,“喂,干嘛啊,我干嘛了我,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没事儿,既然你没干什么,警察来了好好给警察说,不冤枉你!”旁边好事者揶揄地说。
张伟大怒,手指着那女子,“你做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好好谈谈,还来得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哥们儿,说得好,那么会说,你再多说几句。”旁边有举着手机拍的人喝彩道。
张伟恨不能一巴掌拍过去,把他手机给打飞了,当然知道这绝不可行,“你们别急着判断,你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得出女子脸上表情其实复杂,扭捏为难,既想立即脱身而去,又显然知道自己会缠着不放,不如等警察来,对她反而有利;他能看出这个,但想不出自己能怎么着,不用试也知道,要是自己这时候想脱身,立马就被看热闹不嫌事大星球&正义星球公民给推回来了。
要杀出一条重围吗?当然毫无难度,可现场起码六七个手机对着自己近距离拍着呢,事情可就闹大了。
警察很快到来,两名,一名旁观,一名问那女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女子添油加醋地把过程一说,那警察又问张伟发生了什么。
“我……没碰她,不是,我是拉了她一下,因为她好像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我想确认一下,没事了,可能我认错了。不好意思,对不起。”他说。
“你刚才说的不是那样,撒谎!”旁观的众人里有人指出。“他撒谎,警官!”
“我不认识他!”女子又再大声说。
警官让那女子别再说了,转回身对着张伟,要他出示身份证,打电话核对了一番,还给他,“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你别再这么碰别人了,人家没同意,你不能碰别人身体,说起来不严重,但我们也可以拘留你,如果你还缠着人家的话。”
“他一直跟着我!”女子不甘愿地补充。
警官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变得复杂,但也没再问什么,回过头对张伟接着说,“你别再跟着别人了,可以吗?”
“可以。”张伟驯顺地答。
“保证?”
“保证。”
警官还是不放心,要张伟跟着自己,带回附近的治安室,在那儿坐了快一个小时,这才给他说,“你可以走了。”
张伟满心委屈,也怅然若失,就算庄静喜欢上同性,罪过可比自己轻多了,当然他也为这个感到欣幸,心头石头移开,可又有些失望似的,五味杂陈。
回到车上,他把拍下的那几张照片发给马心宇,请他转给私家侦探,查查这人是谁,有什么样的背景,他势必要找到她,和她好好谈谈。
“一见钟情啊?新目标?”一会儿马心宇那边回消息过来;他没打电话过来,说明在陪家人,周末雷打不动。
“不是,不开玩笑。”他回消息过去。
再端详那照片上的女子,真有几分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