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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恶魔

作者:林胖无所谓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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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张伟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身被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脚踏藕丝步云履,手中提着如意金箍棒,身在层云之中,上不触天,下不着地,茫然四顾。

    正茫然,忽然听见鼓声大作,云层分开,一个神仙手中持着闪电状的奇形兵器一马当先向他冲来,身后无数身穿甲胄的士兵,持刀携盾,夹云卷雾,杀气腾腾地围个水泄不通。

    那闪电之神还有十余丈远,手中闪电奋力向张伟掷来,那闪电来得急;张伟一让,避开闪电,高高跃起,奋起金箍棒朝那攻来的闪电神头顶砸下。那神祗闪电既离手,顿时全无办法似的,眼睁睁地望着三万六千斤的棍子挟风雷之声落下,正砸在面门,化作一团血水,飞溅开来。

    虽然是个头目,但不堪一击到这个程度,张伟还是颇为吃惊;无暇吃惊,那人带的那些兵不知死活,团团围上来,刀枪齐举,张伟将金箍棒抡圆,所到之处,不论是人或兵器,磕碰便飞,血肉横飞。

    他们是谁,为谁而死,为何而死?

    张伟挥动金箍棒,须臾击溃这一路天兵,只算热身。忽又听见空中嗖嗖作响,抬头望见无数短矛朝自己飞来,如雨点一样密集,避无可避,不抡圆金箍棒抵挡,而是抱手冷哼,霎时许多短矛飞落在他身上,刺不进去,掉落下去。

    一轮长矛飞过,耳边又听得许多马鸣车辚,混在一起,有如滚雷一样,朝长矛飞来的方向看去,云中又有无数大军策马驾车朝自己攻来,前面一辆指挥官车辆上站着两人,一人御马,一人手持短矛圆盾,

    张伟觉得似乎认得这人,想想又觉得不大像,也不等着对方近前,朝那方飞跃过去,举起棍子兜头朝持盾和矛那人打去。那人猝不及防,举盾相挡,手中的矛全落在地上。

    轰的一声响,金属盾四分五裂地崩散开来,棍子势头不减,先落在那人手臂,再落在肩头,将那人打瘫在车斗上。

    张伟一击得手,也不管那人,落在车斗上,面向着后面怕不有几百车辆几千人,心头满是豪爽之气,也顿时感受到敌人是谁,来自何方,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他既已经觉醒,立即腾云驾雾,奋起金箍棒,大杀四方,所向披靡,霎时将这一波敌军也杀散。

    云中有无穷无尽的敌人,层层地涌来,这是个过于庞大的世界,供养得起,也弱鸡,专门供英雄杀戮一般。张伟杀溃了七八阵,也不觉得怎么得意,这情节像是个冗长乏味的电子游戏,前奏打怪不过是虚应故事,没它不行,设计上不正确,有,既不精彩,也无趣味。

    设计师辛苦地建模,造型,勾画,渲染,动作设计,不过是让自己一棍打散,换少许经验,张伟熟悉这一套,厌倦已极。

    来来来,快上正餐,让小爷我提起精神来,打个稀巴烂!

    远处有个军营,消没声息的,他心里生出好奇,架云飞去。

    飞到近前,果然见营里黑灯瞎火,没人看守,张伟心想,这怕是个埋伏,我不进去,放把火烧了便是。

    手中催起一团三昧真火,便要朝那营中投去,眼前一恍惚,却见一名身穿着寻常西式袍服的修士,二三十岁,相貌质朴有力,有种说不出的柔和,浑身上下带着神圣的光辉,手持一根木杖,就站在营前。

    “你就是孙悟空吗?”西方人模样的修士用张伟听得懂的话开口问。

    “我是……没错,我就是孙悟空。”张伟傲然地说,也不知孙悟空在这样的局面该摆什么造型,手杵着还是扛着金箍棒,或是挑着。

    “你是吗?”修士含笑,讥讽地问,提起手中木杖,挥舞两下,猛地一声大喝,便朝张伟面门劈来。

    张伟一惊,忙举金箍棒格挡,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金箍棒已被他那木杖轻易打断,如朽木迎刀般。

    那木杖打断金箍棒,力道不减,朝张伟头顶落下,啪的一下,打落他的紫金冠,稍微一偏,落在他右边肩上,显然已经收了力气。

    这一击如当头棒喝,将张伟心头全部虚妄打个粉碎,脚下站不住,顿时跪了下来。

    膝盖既着地,地上泥土如泥炭一般毫无着力处,整个人一下子陷入泥中,直淹没到脖子处才停下,韧性十足地将他困住,不得跳起。

    “你不是孙悟空,你手中拿的,也不是金箍棒。”修士嘲笑地说,走近前来,在张伟面前坐下,木杖仍杵在手中。

    “你是谁,这没有道理!”张伟大吼,气喘吁吁。

    “你是个假的,怎么打得过我这个真的?”修士耐心地说,手按在张伟头顶,帮他调匀呼吸,平静下来。

    过一会儿,张伟平静下来,意识到这不是个想醒就可以醒来的梦,而是被人控制了,被谁?

    “你是谁?”张伟问。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知道你是谁。”修士不疾不徐地说。

    “我是谁?”张伟只好按着那人的语气问。

    “你是东土神仙里齐天大圣孙悟空一点残魄躲进一个凡人身体里,大概2%的神仙元神加上98%凡人魂魄的混合。”修士哂笑着说。

    “这是我的梦,其实你也是我的意识,我担心是这样,所以化为一个人形来对我说,对吧?”张伟不输于人地问。

    “这是你的梦,但我是造梦者,我就在你的旁边,我想你会喜欢这样的开场和环境,这是精心设计的。”修士答道。

    “我不喜欢!”张伟沉声说,不喜欢被困在泥土里的滋味。

    “恐怕非这样不可,我希望有个好好交流的氛围,不希望你随时不忿就打打杀杀,或者一走了之。”修士像是在索要一个保证。

    “我……向你保证,不论如何我会听你说完你想说的,不会走开。”张伟无奈地说,在梦里向人低头不丢人。

    他被泥炭挤出来,地上飞快地长出了翠绿的草,在他身下结成了个柔软的蒲团;修士也坐在同样的绿蒲团上,鸟语花香,空气清甜。

    “好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张伟想到明华说西方魔界毁灭了洪荒,而面前这人看起来就是个西方人,在明华的后面接踵而至。

    “孙悟空不会复活。”修士脸上神情本来是柔和的,此刻忽然变得狰狞。

    “你是来阻止这件事的吗?”张伟问,事情看起来好像很简单,杀了自己就行,除非自己杀不死;又或者此时恰是明华守护的漏洞,自己会被杀死,这位修士说完后就动手,可怜自己才给庄静和她的家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明早上自己就不再醒来。

    “不,我不会。”修士神情平缓下来,轻轻摇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张伟,“是因为明华。”

    “明华,他怎么了?”张伟悬着的心放下一些,又提起。

    “她以为自己的命数是起死回生,但她救不了你,就如同她也没能救回她的哥哥,她总是会这样,把事情搞砸才是她的命数。”修士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个的?”张伟不解地问。

    “不,我是来……帮她的,但愿可以让孙悟空复活。”修士表情有万般无奈,彷徨,甚至是某种乞怜之态。

    张伟仿佛在他脸上看到了自己迄今为止的一生,作为人在红尘世界里的劳碌与卑微,终究处处碰壁,无所作为,心有戚戚。

    “我不明白,你说孙悟空不会复活,又说你是来帮她的,对,也许有你来帮她,她成功的几率就会增大,这说得通,但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张伟脑子里先有些乱,稍微缕清些眉目。

    “这很微妙,你逐渐会意识到,明华不是你看上去的那个人,而是另一个,她把自己掩藏在一个男子的外在之内,投在东方世界花果山之下,是为了遗忘她本来是谁,做过什么,或者说,没能做到什么。我想她会逐渐回归她自己,而她……”修士说到这儿,有些痴着地停下,望着张伟,似乎是对他自己感到不解。

    “你说明华藏在……男子的外在之内,你这是说,他其实……是个女人?”张伟一下子想到,啼笑皆非。

    修士点了点头,“如果是用我的语言,你早该听出我说明华是个女性,你们的语言,男女不分。”

    张伟有些哑然失笑的感觉,不过只是一刹,根本不重要,“假使你说得对,明华是个女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如我说得直白一点,月华也就是我所知的伊西,她掌管生命,可以复活任何死去的人,但除了她爱的人,那是她无能为力的。”修士咬牙说出。

    张伟差不多明白过来,这修士说的,是月华或许爱着孙悟空,就算他在花果山是个男儿身,谁知道呢,男人也可以爱上男人,不要说他内在其实是女人,真有那样的事发生,守护孙悟空恢复、复活这件事注定会失败,要使孙悟空复活,除非她或他没爱上他,但这能怎么样呢,棒打鸳鸯么?

    “让孙悟空和白骨精谈恋爱,我也接受不了。”张伟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自己给自己打了一耳光,“对不住,我说的白骨精不是指明华,不过,你和明华又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祭司,之一。”修士简明扼要地答,就差把“我爱她”几个字写在脸上。

    “我感觉知道了很多,但还是没什么用。”张伟讥讽地说,如果明华爱上孙悟空,孙悟空自己又能如何,这是勉强得了的事吗?

    “有用,你,以及孙悟空应该知道,明华其实是孙悟空复活的障碍,你们最好设法排除她,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接手。”修士有些急切地说。

    “你是西方的神,干嘛要帮这个忙?”这是张伟不解的地方,顺势问出来。

    “我也有我本来的身份。”修士颔首道,意味深长,不算回答,也等于回答过了。

    “你说我们要排除明华,你可以接手,具体指的是什么?”张伟接着问。

    “你肯定注意到了,我在这儿,和明华一样来到这里,人界,由洪荒界至此,我知道通道,这其实就是关键。孙悟空的魂魄被送来了这里,怎么再送回去?”修士狡黠地说。

    “我该怎么拒绝她?”张伟不得要领。

    “你会知道的,我没法提前告诉你。”修士摇头。

    张伟记得明华说过她能到人界,西方魔界也能,修士这话说得过去,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西方神明,敌友难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其实想害我?在我排除了明华之后,把自己委付给你。”他略显笨拙地发问。

    “没有比在这个时候可以杀你却不动手,非要等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快要回归洪荒时才动手更能证明我没有恶意的了。”修士鼻子里轻哼一声说。

    “好吧,我该怎么称呼你?”张伟又问,这终究是个梦,欠缺真实感。

    “热苏斯。”修士答,他说过他是谁不重要,所以放在了最后。

    这是张伟醒来后记得的,热苏斯符合他对恶魔的印象,看起来不像坏人,极尽铺陈,引诱之能事,并不强迫,却非要你自己做出最坏的选择,非如此,不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