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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在办公室撞见何时谦同苏九韵相互拥吻之后,顾嫣然再也没在何时谦面前出现过。何时谦同何卫东倒是少不了见面,但两个人均是公事公办,十分客气而疏离。
何卫东也再没有联系过苏九韵,只是在某一天清晨,苏九韵看到一个未接来电,是何卫东在头一晚的凌晨打过来的。苏九韵没有回电,何卫东也没有再打过来。
就这样默默地退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也挺好。
宋云芝的病情终于得到了暂时地缓解,她在ICU躺了一个星期之后,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
何时谦基本上每天都会到医院报到,宋云芝和苏德先前还担心何时谦太过出色,自家女儿配不上,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这个小伙子不仅人特别有涵养、礼貌,而且对自己女儿也非常的尊重在意,于是也就默认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彼时已是初春,虽然还有一丝凉意,但是太阳一出来,温度也便上来了,各色的花草树木经过又一个寒冬的侵袭,慢慢慢慢地又探出了头。华来医院的主干道两侧,经年的梧桐树也冒出了新绿,等再过一个夏天,便又是遮天蔽日浓荫似景了。
转眼间,宋云芝已经住了快两个星期的院了,苏德到底年纪大了,虽说身体还可以,但是不分白天黑夜地守在医院,吃不好也睡不好,人眼看着憔悴了下去,就算有魏来特别关照,但魏来工作本就特别繁忙,不可能时时顾到,所以苏九韵在工作之余,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医院和去医院的路上。
A6栋,住院部。
苏九韵刚进大门,迎面便走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见苏九韵,满脸带笑:“苏小姐,今天这么早?”
又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拎着鸡汤的右手被打包袋勒得有些疼,苏九韵低头,换了一只手。
看来,又一个新的记忆周期来临了……
再抬起头时,苏九韵面色一如平常,不着痕迹地朝对方点了点头:“是啊。”
此时不过下午四点多,确实有些早,她是提前一个多小时溜出来的。同事们知道苏九韵的母亲病重住院,虽然嘴上并未多说,但背地里都替她分担了不少——除了每一项实验,实验数据的最后一遍非得要苏九韵核查外,其他无关紧要的活,都默默地替她做了。
“苏小姐再见。”
“再见。”
苏九韵向电梯口走去。
远达的靶向药在宋云芝身上效果还不错,暂时也没出现何时谦担心的副作用。宋云芝恢复得不错,主治医生和魏来院长都说,再观察一段时间,便可以出院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宋云芝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明亮的春光透过开了两指宽的窗户,窄窄的一束,正好打在苏九韵的鞋尖上。她正欲推开1401号病房的门,却听到父亲的声音:“周教授,您特意过来看我们不说,还提这么多东西,真是太破费了。”
周教授?周家敏教授?她出差回来了?宋云芝被送到山海的前一天,周家敏正好出差去美国参加研讨会了。
“小九是我的下属,也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再说了,咱们两家的孩子又是这样的关系……时谦的父亲不在了,爷爷又太忙,作为他的姑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过来看看的。”
的确是周家敏的声音。
这几句话说得直爽又真诚,苏德同宋云芝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立刻就真实了几分:“您太客气了,小九平时多亏您关照了。”
……
苏九韵低头,不过两分钟,脚尖上的阳光已爬升至她的脚踝处。
病房门从里面被拉开,苏九韵一时不防,不由得往前倾身,踉跄了一小步才站稳。
“闺女,又来给你妈送汤了?”面前站着的是宋云芝隔壁病床的病友,她面容消瘦,此刻扶着老伴,颤颤巍巍地想往外走。
“阿姨好。”
周家敏寻声看过来,一双杏眼里的刚带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尽,于是呈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苏九韵立刻走上前:“教授。”
周家敏的目光虚虚地从苏九韵的脸上扫过,至面对宋云芝和苏德时,又是一脸的真诚,她起身对苏父苏母道:“所里还有事,我就不多打扰了。”
宋云芝忙一叠声地道:“好好好。小九,快,送送你们周教授。”
苏九韵将手中的汤递给苏德:“汤还是热的,你和我妈趁热喝。”
师徒俩一前一后,在经过1407号病房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原来,一个卧床半年之久的病人,在妻子去买个晚饭的工夫,竟孤独地离世了。
周家敏停住脚步,耳旁的哭声越来越大,与二十多年前,哥哥何松山去世时,自己的哭声慢慢重叠,一样的绝望,一样的无助,一样似锋利的钉子,一下一下地钉在人心上,虽不见血,却是挫骨削皮地疼。
那也是一个傍晚,漫天的彩霞被夕阳染得血红,抬头看去,满眼都是深不见底的红。直到现在,周家敏闭上眼,偶尔还能看到那整片整片的红,刺骨而又寒冷。
“教授?”见周家敏身影未动,苏九韵不由得喊了她一声。
周家敏迈步向前,目光从1407号病房口虚虚地滑过:“小九,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苏九韵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夕阳渐浓,从半开着的窗口照进病房,留下大片大片带着金色的橘红,残忍而又美丽。
“大约,是为了看清不同的人和风景吧。”
周家敏未接话。
此时两个人已经走到了电梯前,这个时间段,上下楼的家属很多,她们站在电梯前,安静地看着红色数字缓慢地跳动着:22,21,20……“叮”的一声,电梯门适时地打开了,里面挤满了人。于是直至一楼,师徒两人都未再开口。
停车场就在前面,周家敏走在前面,苏九韵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突然,前面的身影一顿,苏九韵也不由得停下脚步。周家敏转过身:“你明明知道我心里一直都在生气,你就是不知道主动找我解释解释,还非得我这个做长辈的来找你。”
苏九韵笑了:“教授大人不记小人过,肯定早就气消了,不然也不会一出差回来,就赶过来探病了。”
“就你知道得多!”周家敏杏眼上挑,眼底却已带上了浅浅的笑意,“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就想知道,你和卫东到底是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周家敏一脸的不信,“卫东与时谦,从小一起长大,名为叔侄,实际上却胜似亲兄弟,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普通朋友’闹翻。”
苏九韵正色道:“教授,我不想骗你,但是我也不能说实话。事关何卫东的隐私,我不便多说。”
隐私?何卫东的隐私?
周家敏双眼放光,立刻凑近苏九韵,挽着她的肩道:“你就偷偷告诉我一个人,谁会知道?再说了,”接着又板起脸,“你若不说,我便不同意你和时谦在一起。”
“那也不能说。”
双目对视间,周家敏退后两步,突然歪头笑了:“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好好照顾你母亲,我走了。”
苏九韵看着周家敏的背影,也笑了,看来,自己这位率真的上司,彻底认可自己了。
在普通病房观察了一个星期之后,宋云芝便再也呆不住了,死活非要出院,要回老家。
苏九韵无法,只能挑了一个周末,同何时谦一起,将父母送回了老家。
送走了苏德和宋云芝夫妇,何时谦和苏九韵便正式进入了恋爱期。
只是,不似一般情侣跑步进入热恋期,何时谦和苏九韵两个人,却似尘封多年的酒,一时半会儿闻不到浓烈的酒香味,唯有走近了,才闻得到。
何卫东和苏九韵的工作都比较忙,再加上两个人刻意的低调,因此,他们明明是同城恋人,反倒搞得像异地恋一样,一个星期难得见两次面。好在如今社交方式多样,即便无法见面,也能日日保持联系。
某日,下午三点。远达生物制药集团,茶水间。
“哎呀!”员工甲突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
“你们看,BOSS的朋友圈居然对我们可见了?”
“真的吗?我看看!”员工乙兴奋地拿出手机,几秒钟之后,“还真是……”
远达集团有一个总的工作群,所有员工都在里面,有一部分员——大部分是女性员工,加了何时谦的微信,在通过何时谦的好友验证之后,她们还很高兴了一阵子,结果,大家却发现这位BOSS无论是资料还是朋友圈都一片空白!于是一段时间之后,众人得出结论,何时谦屏蔽了所有同事。
但何时谦变成了苏九韵的男朋友以后,话却突然多了起来。
但事实上,何时谦看起来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实则冷漠疏离,不喜欢和人有过多的接触。他并不是屏蔽同事,而是根本就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这是他发的第一条朋友圈。
这条朋友圈一个字都没有,只不过是一张老照片:天高云阔,一只白瓷瓶中,斜斜地插着一支红豆,地面上还散落着几只红豆。
“BOSS这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失望又是兴奋的,“这是表白吧?”
“还真是!你们记不记得,前段时间,苏小姐可亲自来咱们公司找过BOSS的!”
“那顾小姐呢?”
“你的情报早就过时了,顾小姐根本没戏……”
众人一脸八卦,各种猜测着这张图背后隐性的深情。
与此同时,H大营养源研究所,苏九韵刚刚从洗手间回来,便发现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王海洋的身旁。看见她进来,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她,目光……像是激动地压抑着什么?
“怎么了?”苏九韵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
“没什么,没什么。”众人一哄而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王海洋咳嗽一声,大声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其他人一起附和道:“知——”
随后,大家都一脸姨母笑地看向苏九韵。
一脸茫然,苏九韵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手机信号灯闪烁,她点开一看,是垃圾短信。顺手又点开朋友圈,最上面的一条竟是何时谦的,不过一幅画,简简单单的白瓷红豆。红豆?红豆……苏九韵顿时恍然大悟,一抹甜意化成了笑容,靠近心脏的某个地方,又暖又软,仿佛八月的阳光,照满了金黄的稻田。
几分钟后,远达集团。
何时谦穿着一身白色的工作服,正在实验室同几个博士讨论着新药的研发和进展。
手机震动,他点开微信,扫了一眼,随后看向窗外,最后又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两秒,转向身旁的助手,皱眉道:“‘窗外阳光很好’,是什么意思?”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明白自家BOSS的意思,最后,一个高瘦帅气的年轻小伙子小心翼翼地道:“如果是女朋友发过来的话,这句话就是‘我想你’的意思。”
笑意似层层海浪,从心上到眼底,何时谦看向窗外,此刻的阳光,果然很好。
苏九韵再次点开手机,是何时谦回过来的信息。在她发过去的“窗外阳光很好”几个字下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也是。
苏九韵脸上一阵发热,他居然,看懂了。
平时靠手机和网络联系倒没什么,但是,每到一个新的记忆周期,当所有异性的面孔和声音都在苏九韵的脑海中自动清盘、重启之后,没有手环的帮助,她甚至无法在三秒钟之内,认出何时谦的脸。
就像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天高云阔,夕阳要沉未沉,他身着一袭黑衣,披着一身温暖的金黄,怀中抱着一束绿梅,上一秒从右边的拐角处突然走了出来,看着苏九韵眼底含笑:“苏小姐,这么巧。”
绿梅的香味盖掉他的气息,虽然心脏熟悉的跳动感告诉苏九韵,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何时谦,但是理智却否定了她的想法:苏九韵,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绿梅的香味清冽怡人,带着一股独有的傲气。
苏九韵却没有伸手接。
“九韵?”
何时谦皱眉,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她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表情,不安、茫然,甚至带着一丝戒备,好似自己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这是第四次,他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手中一空,绿梅却被苏九韵接了过去,刚刚的那一幕,好似只是自己的错觉。
苏九韵抱着花,有些抱歉地道:“你吓了我一跳。”
虽说已经立春了,但是还有隆冬尾巴在,但这气温到底还是一点一点地回升了起来,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找到绿梅?
“九韵?”
“嗯?”苏九韵将整张脸都埋到绿梅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然是自己想象中的味道。
昨晚临睡前,她习惯性地点开“草木知己”的微博。
“草木知己”是一个科普号,图像很简单,不过几缕晨光,也没有写个人简介,粉丝也不多。苏九韵关注他是从几年前开始的,当时有一篇关于“基因编辑”的文章在网络上热度居高不下,网友们分别站成几队,有人说基因编辑违背自然规则、人伦常理;有人说基因编辑是遵从达尔文的优胜劣汰,只不过是人为干预而已;还有人说这不过是为富人提供的服务,将来阶级固化会越来越严重等等等等,各种声音都有,一时之间,网上纷乱嘈杂,网友们吵得不可开交。
苏九韵无意间刷到草木知己的账号,他既没有评判基因编辑的好坏,也没有愤慨地表示要净化人类基因库。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当年被动地参与基因编辑的那个孩子,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应该已经二十多岁了。
那个时候,距离第一个基因编辑的孩子的死亡,确实已经二十多年了。
自此之后,苏九韵便会时不时地搜出他的账号来看一下,好在他一直没有改过微博名——苏九韵并没有关注他。他平时也只是发一些科普类的观点,都很专业中肯,苏九韵猜测,他应该是一名科学家,说不定他俩还算半个同行。
不过,草木知己的账号更新的频率很低,尤其是这次,距离上一次的更新,竟有了半年之久。昨晚临睡前,苏九韵一时想起草木知己,便顺手搜出了他的账号,竟发现他难得地更了一条日常:哪一束花更适合约会?
文字下有几张鲜花的配图,苏九韵一一点开,都是寻常的花:玫瑰、百合等等之类的,唯有最后的一束绿梅,清新桀骜,隔着屏幕,都能感觉香味沁鼻。
关注了他几年,这是苏九韵第一次给他留言:绿梅。
留完言,一直没见他回复,苏九韵也没怎么在意,洗洗便睡了。
没想到这么巧,今天竟也收到了自己男朋友送的绿梅。
苏九韵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只撒娇的小狐狸一样,何时谦从未见过这样的苏九韵。她似乎变了,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地变软,一点一点地露出内里本来的样子。
何时谦的目光柔软了下来,他伸手拿下苏九韵发上沾到的绿梅花瓣:“没什么。”
迎着光,苏九韵的脸上撒满了漫天夕阳的金黄。何时谦的身影在她的瞳孔里,印满了她的整个世界。
“饿了吗?我们去……”自然地牵过苏九韵的手,何时谦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么凉。”
“嗯,气温还是有点……”
话没有说完,何时谦已经拉开大衣,侧身将苏九韵整个都包进了自己的怀里。顿时,一股树木的清香味满心满肺,混合着他的体温,温暖又安全。
“何时谦。”
胸口传来苏九韵闷闷的声音。
“嗯?”
小小的脑袋从他的心脏处探了出来,圆圆的眼里闪着雀跃的光,微微仰视他道:“我们去正常的约会吧?”
正常地约会?难道他们之间的约会一直都不正常吗?他一直以为送花、吃饭、看电影、逛商场便是正常的约会流程了。
“好。”
江都街。
江都街是江都有名的吃喝玩乐一条街,在这里,你可以享受一站式服务,无论什么时候饿了渴了,随时都可以找到自己想吃的小吃。虽然苏九韵来江都已经快一年了,但是除了研究室和公寓,她几乎没有去过什么别的地方,江都街是她一直都想去的地方。
夜色渐深,密集的路灯一路明亮,还有各式各样的霓虹灯,生动又热闹。人群熙熙攘攘,空气中飘荡着各种食物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江都街地处几所大学交界处,地理位置特别好,因此大学生特别的多。此时,一溜的小商小贩在路两边摆起了各种摊子,每个摊子前都挤满了人。
“‘江都第一街’果然……名不虚传……”看着摩肩擦踵的人群,苏九韵不由得有些后悔提议来江都街,她上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还是在大学军训的时候。
两个人几乎是被人群推着往前走,一路上眼花缭乱,但不时有人纷纷回头。
江都街往里走的第二个十字路口,是江都最有名的美食城万松园,这里不仅有闻名全国的川湘菜,还有适合文艺青年的各种咖啡馆,因为,在这里聚餐的人非常多。
何时谦和苏九韵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何卫东和顾嫣然。彼时夕阳西沉,何时谦与苏九韵正欲上楼,而何卫东和顾嫣然正欲下楼。
一高一低,两男两女,周边人来人往,嘈杂喧嚣,唯有他们四个人四目相对。俊男靓女的组合本已非常吸引眼球,不想还是两对,人们在纷纷侧目之余,也自觉地将他们周边的地方空了下来。
“时谦,这么巧。”顾嫣然刻意忽略掉了何时谦身边的苏九韵。
苏九韵倒没有注意,只是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顾嫣然:怎么会有人美成记这样,外表娇柔妩媚,内心气质却又英气独立。
何卫东则专心地看向苏九韵,克制地贪婪,橘色的夕阳从他眼底滑过,尽管心中百种心思,出口的却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你……还好吗?我记得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苏九韵看向何时谦,笑道:“人总会变的。”
她一双笑眼明媚如晨曦,偏偏却不是对着自己。不对,他也曾经有机会,看到这样一双笑眼,只是他当年不懂珍惜……
何时谦倒是面色寻常,看着面前的两位:“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嫣然和闺蜜聚餐。”何卫东目光扫过苏九韵,又加了一句,“我是刚巧碰上的。”
何时谦看向几个台阶外,穿着一身休闲服的宋捷正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宋捷是顾嫣然的中学同学,为人耿直仗义,就是一根筋,说话从来不过脑,她自诩为情感专家,却其实只是空有理论知识,男朋友根本没有谈过几个。从他们当年在一起,到最后的分手,宋捷全程参与其中。
自从何时谦同顾嫣然分手后,宋捷便看何时谦各种不顺眼。这隔着两米,何时谦已经感受到了宋捷眼中赤裸裸的怒意。
他牵着苏九韵的手,朝顾嫣然他们点了点头:“我们先上去了。”
不料刚走了两个台阶,便被宋捷拦住了:“哟,这不是何时谦吗?”
何时谦朝她点了点头:“宋捷,好久不见。”
宋捷上下打量着苏九韵,朝何时谦笑得阴阳怪气:“我听说,你和这位苏小姐认识也不过才一年多?当年你既念念不忘你的初恋,为何要答应和我们嫣然在一起?既和我们家嫣然在一起了,怎么她一提分手你立刻就同意了?怎么,”苏捷轻蔑地看向苏九韵,“你身旁的这位是你的那位初恋?”
顾嫣然皱眉:“宋捷,我说过很多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
顾嫣然手心蜷动,立刻看向何时谦,后者却面色如常,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上前拉着宋捷就想走:“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嫣然!”宋捷甩开顾嫣然的手,回身怒视何时谦,“既然心中有人,就不要随随便便和别人开始啊,既开始了又不能一心一意,你这和渣男有什么区别?”何时谦皱眉,正欲开口,苏九韵却往前一步,挡在他身前:“谁没有初恋?”她侧身问身后的两个人,“何卫东,你没有初恋吗?至于宋小姐你……应该也是有初恋的吧?”
何时谦不由得笑了。
宋捷有些恼羞成怒:“你,你什么意思?”
“我想说,他一直惦记他的初恋没什么大不了的……”苏九韵看向何时谦,眸中印出他此刻的样子,“就因为他情深意长,我才心甘情愿。”
“啪”的一声,楼梯旁的路灯适时亮起,橙色的灯光打在何时谦的侧脸上,他微微一笑,眼底流光,再次看向宋捷,“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的初恋?”
宋捷一下愣在了原地,就连何卫东和顾嫣然也愣住了。
不是“苏九韵”,而是“她”,如此亲厚。
反倒是苏九韵没有太在意,她和何时谦满打满算也不过认识才一年多,他在这种时刻,能为了顾忌自己的感受而撒谎,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走吧。”何时谦牵着苏九韵往上走。
“何时谦!”顾嫣然一改平日的温柔,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凄然。
何时谦停下脚步。
“我们以后,是不是只能当普通朋友了?”
何时谦脚步顿了零点几秒:“不是。”
众人一愣。
他缓缓回身,看向顾嫣然:“你忘了,我们从小就是朋友。”
长久以来,心中藏着的那口气,希望自己同何时谦能够有未来的那口气,一下子彻底松了下来,顾嫣然突然觉得全身的精气神好像被抽空了。何时谦这句话,旁人不明白其中的深意,顾嫣然却明白他们从小青梅竹马,却从未越过朋友的界限,后来因为帮她,何时谦不得不和自己假装是恋爱关系,这一假装便是五年,五年之后,他们退回到普通朋友的关系,以后也永远都只能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了。
“嫣然,抱歉,我没有办法和前女友做朋友。但咱们两家长辈相熟,也不可能永远不见,可以后,也只能是点头之交了。”
顾嫣然睁大眼,美目隐隐含泪,密而浓的睫毛上沾染上几分湿意,越发显得楚楚可怜。苏九韵一边暗叹顾嫣然美貌惊人,一边不由得心里有一丝抱歉。她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整颗心好似泡在大罐的蜂蜜柠檬里,又酸又甜。
何时谦和苏九韵并肩离去。
这边,顾嫣然终于强撑不住,跌坐在了台阶上,宋捷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扶住了顾嫣然。顾嫣然看着何时谦的背影苦笑,真是讨厌啊,即便被人指着鼻子骂,即便明明知道真相,他却还是在维护着自己的自尊和颜面。
何时谦,这样的你,真的真的,很讨厌。
顾嫣然眼底微红,看着何时谦的背影,笑了,可笑着笑着,便有泪滚落了下来,从此以后,自己连说讨厌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至于何卫东,只是默默地盯着何卫东和苏九韵离开的方向,直到苏九韵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楼梯口。曾经在无数个夜里,他默默地问自己,明明是他先遇到苏九韵的,明明是他先和苏九韵在一起的,为什么苏九韵偏偏选择了何时谦?直到刚刚,他才突然有一点明白,为什么苏九韵会选择何时谦。因为在何时谦那里,苏九韵将会是他永远的唯一——大家,甚至苏九韵都以为何时谦那句“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的初恋?”是假话,只有他明白,那是一句真的不能再真的情话了。
一切只能到这里了,就算自己再不甘,再不愿,大约也只能,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