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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富商情急之下想了个办法:他花钱雇了一位馹苯女支女陪同自己一起回家。因为馹苯女支女所穿的衣服非常容易辨认。独特的发型,和服加上木屐,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富商的生命安全。
中山先生当时叹道:中一国人在自己的领土上,连馹苯女支女都不如。
正因为如此,正通商社上上下下对中一国客户都抱有强烈的鄙视心理。
尤其是现在是特殊时期,棉纱在种花的收益远不如瑛国。
至于日军占领魔都,各种商品对种花全面倾销,扼杀种花民族产业,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佐藤信忠对肖劲松也是抱着同样的心理。
虽然他持有瑛国护照,但在佐藤信忠看来,本质上仍是中一国人。
正因为如此,佐藤信忠才开出了“一百七十块”这个价码。
当然,佐藤信忠不是傻瓜,他很清楚这个价钱毫无吸引力,谈崩的可能性很大,但无论如何也必须试试。
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
佐藤信忠有些懊恼,如果当时只是谈妥价钱,哪怕双方已经签下合同,只要棉纱还在正通商社的仓库里,自己就掌握了主动权,根本用不着在肖劲松面前低三下四陪着小心说话。
毕竟货在我手里,什么时候给,给多少,都是我说了算。
商业信用当然要有,却得看对方是什么人。
尤其是中一国人,呵呵……
思虑良久,佐藤信忠咬了咬牙:“加两块,一百七十二,不能再高了。”
停顿了一下,佐藤信忠用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肖劲松,说话语气软中带硬:“张桑,生意若是想要做得长久,就必须考虑来自各方面的因素。我保证,你可以得到来自我们大馹苯帝国的友谊,商社方面还会将你视作贵宾,以后的交易绝不会让你吃亏。”
肖劲松没有理会佐藤信忠。
他换了个坐姿————起身将左腿竖起,右腿横摆在地上。
这样的坐姿在传统馹苯人看来是非常不礼貌的。
正式坐姿应该是跪坐,双腿垫在屁股下面那种。
说简单了这是极其失礼的表现,说严重了就是丝毫不把对方看在眼里。
摆明了挑衅!
佐藤信忠皱起眉头,怒意瞬间在脸上浮现:“张桑,你……”
“别什么你你我我的,老子已经给足了你面子,现在是你自己不要脸!”肖劲松开始爆粗口,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
佐藤信忠顿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你……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肖劲松冷哼了一声,头部略微下沉,双目有下自上带着阴沉且威严的气势望向对方,不无讥讽地说:“一百七十二……亏你说得出口。你以为老子是一块面团,随伱怎么捏都行?”
“我提醒你,之前的交易咱们是签过合约的。白纸黑字,你摁了手印,还盖了你们商社的印章。就算你手里那份没了,我手上的这份还保存完好。真把我惹急了,老子现在就把魔都所有报社的记者找来,把事情公开。”
“你觉得我这人好打发是吧?无论说什么都跟你带笑点头的?我继续提醒你,我是瑛国人。虽然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但我在瑛国使馆那边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只要我说一声,份内的事情他们都愿意帮忙。”
“棉纱在我手上,我喜欢卖给谁就卖给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交易所吆喝一声,每件棉纱一百九十块大洋,很多人争着要。”
“最后,我还是要提醒你,我们之前的成交价是一百六十五,但每件棉纱我给了你两块钱的回扣。佐藤君,你拿了我的好处,现在反过来还要咬我一口……呵呵,你做人也未免太差了。”
佐藤信忠满面怒容,额头上的青色血管一根根凸起,他的胸脯随着强烈呼吸上下起伏,惊恐和狂怒同时加剧。
“你……”
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并尝试着以稳定有节奏的语气重新夺回谈话主控权:“关于那笔钱,你没有证据。无论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肖劲松从衣袋里拿出香烟和新买的美制打火机,当着佐藤信忠的面点燃,缓缓吸了一口,极其无礼地从鼻孔里徐徐喷出浓烟。
他随即展露出不屑一顾且非常放肆的冷笑:“这话也就你自己相信。只要我说出去,魔都各大报社肯定会对此表示出浓厚兴趣。说不定当天发布消息的报纸还会加印一版,佐藤君你从此可以在魔都扬名立万。”
佐藤信忠心中的怒火迅速转化为恐惧。
看着以极其嚣张姿态坐在对面的“张诚和”,他忽然生出无比强烈的后悔————这人简直就是個无赖。早知如此,我说什么都不会选择他作为交易对象。
佐藤信忠彻底失去了谈下去的兴趣。
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如何抹掉回扣痕迹的念头。比起棉纱交易导致商社亏损的巨额利润,如何摘除自己在其中的责任,以及永久隐藏这该死又可怕的秘密才是关键。
佐藤信忠坐立不安。他感觉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可是“张诚和”的架势,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左思右想,佐藤信忠只能在心中暗叹,端起茶杯,做出一副送客的模样。
肖劲松对此视若无睹。
他往前挪动身体,做出一个佐藤信忠难以置信动作。
夹在手中的烟头直接扔进摆在桌上的茶杯,发出“嗤”的熄灭声。
这在后世属于吸烟者的常见行为,尤其是在没有烟灰缸的情况下,一个盛水的纸杯是最佳烟头去处。
但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下,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挑衅!
佐藤信忠愤怒了,他伸手指着肖劲松:“你……”
与之前一样,后面的话尚未出口就已经被肖劲松打断。
“佐藤君,看在我们的交情份上,我可以帮你一次。”肖劲松的声音忽然变得深沉又森冷:“每件棉纱一百九十块大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他之所以态度强硬,一是因为现在时局不同,二是自己掌握了绝对主动。
无论早野健次郎、佐藤信忠,还是职位更高但尚未谋面的川口平实,只要之前就棉纱生意与自己进行交涉,肖劲松都有把握将其拉下水。
每件棉纱两块大洋的回扣不够?
那就三块。
甚至四块。
财帛动人心,在那样的情况很难有人会义正辞严说个“不”字。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只待瑛国那边传来消息,棉纱价格回升,肖劲松有的是办法从中赚取好处。
一万六千多件棉纱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
以现在的行情,他完全可以在两百块银元的高位上出手。
肖劲松缺的是时间。
馹苯人已经吃了一个大亏,以佐藤信忠的性子,肯定要找机会对自己狠狠打压。更重要的是,种花国内各大纱厂刚刚经历了一次原料骤降风波,对供货市场心存疑虑。他们很难像从前那样大批购入。正常情况下,棉纱交易额度大约为两千件。
棉纱不像药品,虽然各大纱厂长期都有原料需求,但想要在短时间内出货很难。
如果不是熟悉这段历史,肖劲松根本不可能与佐藤信忠正面硬扛。
他掌握着对方吃拿卡要的弱点。
他掌握着馹苯国内对棉纱交易的态度。
最后,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就算佐藤信忠想要得到来自国内的指导,电报来回也远不如想象中那么便捷。
“一百九十块银元?这……这个价钱实在太高了。”佐藤信忠满面涨红,却又不敢反驳。
肖劲松轻蔑地看着他,浅笑声中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佐藤君,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可以额外给你五千块大洋的好处。”
佐藤信忠感到自己脆弱的心脏再次遭到重重一击。
现在是极其敏感且关键的时刻,他根本不敢轻易招惹“张诚和”。
时间节点卡得很准,再过几天川口平实就要回来,说不定头山满也要从董北来到魔都视察,到时候两大巨头齐聚,如果被查出前后交易中的猫腻……佐藤信忠根本不敢想象那是何等恐怖的场景。
他脸色变得非常苦涩,说话也变得期期艾艾,几乎是在恳求:“张桑,一百九十块这个价钱实在太高了。我求求你,再让点儿吧……一百八十五块,好吗?”
肖劲松丝毫不为所动,他笑着张开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明明值两百块钱的东西,为什么只给一百八十五呢?佐藤君,我劝你还是想清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现在之所以愿意坐在这里跟你好好说话,已经是把机会摆在面前。”
“当然,如果你不要,我现在就走。我相信最多不超过一个月,我手上的存货就会全部清空。”
这话彻底封死了佐藤信忠的退路。
他脸上的肌肉一直在抽搐。